長媳!
就在廊下站了許久,隻等天色漸黑,她才回了屋子。
總覺得,如今不該想這些兒女情長的事。
還是眼前的狀況比較緊急。
珍藝館,她是傾注了心血的,德馨亦是存著很大期待的。
她看得出來,德馨每回總鋪子裡回來,拉著她說哪位太太與她說話,哪個繡娘又誇她聰明,眼底都是實在的滿足。
她雖說,覺得女子做這個有些彆扭,但並不排斥。
景晨亦是如此。
她原以為,會這樣無憂的繼續生活下去,而後在沿城過平凡人的生活。
她亦覺得,隻要打定了心思,無論是大爺的出現,還是總有禮保持著距離、實則關注她動向的竇俊彥,都乾預不了她的心境。
可董娘的話不無道理,有些事必須得麵對。
內室裡光線有些昏暗,景晨就自己燃起了蠟燭,瞧著桌案上散落擱置的花樣草圖,麵帶淡笑,有些不舍。
接觸得久了,她亦喜歡上了這行。
不由就舉起雙手,凝視了半晌,再環顧四周,這才真是靠雙手本事吃飯的生活。
這樣處著,很舒心,不會有勉強彆扭。
其實,她依舊不夠果斷,先前去珍藝館的時候,下不了關門閉客的令,亦不舍遣散那些充滿熱情的繡娘。
她亦不知,自己何時變得這般優柔寡斷。
景晨過去以為,她是個能舍能放的。無論是前世宮廷榮華、還是今生君府富貴,她都可以當做過眼雲煙,瀟灑離開。
但是。現在,她卻舍不得一間鋪子、舍不得幾個雇來的繡娘。
是了,正是因為知道這些得來的不容易,她才想要守住。
守住她所想要的,哪怕在旁人眼中。這並不值多少。
閉了閉眼,從抽屜裡取出了與竇家玲瓏繡坊的契約。
上麵的條列,是竇俊彥早就擬好的。那日她亦看過,並沒什麼問題。
她突然站起身,心裡有個強烈的聲音在告訴她。得解了它。
這份還來不及實行的契約。已經沒有意義,如今的自己,根本沒有所學可傳授。
取了它,景晨出門,正遇見來喊她用晚飯的德馨。
“姐姐,這麼急,你去哪?”
“我要先去趟鋪子裡,然後再去玲瓏繡坊。”
“都這樣晚了。怎的還要出去,有什麼事明兒不能談嗎?”德馨似乎被她的急迫給弄得莫名,勸說道“何況這個時辰。就咱們鋪子過會都得關門了,說不準阿圖都在回來的路上呢。”
“不行。有些事,拖不得。”
景晨沒有說太多,跟德馨說讓她自己先用飯,不必等她。
去珍藝館的路清晨熟路,她匆匆趕到的時候,阿圖方將鋪子上鎖,見到她顯然很驚詫,“小姐,您怎麼來了,有急事?”
這一日,來鋪子兩回了。
景晨點頭,讓他開門。
阿圖不明所以,忙重新將鎖打開,裡麵漆黑一片,就尋思著拿出蠟燭給點燃。
景晨問,“鋪子裡,有多少能用的銀兩?”
“小姐,是不是家裡出事了?您怎麼這樣慌亂。”
阿圖亦有些焦急,對方平時冷靜有素,從不會這樣反常。
她路上走得快,喘著氣臉色有些泛白,擺手搖頭,“不是,你告訴我。”瞧見迷茫的阿圖忙找了賬本去翻,複又改言道“算了,你直接將銀子拿給我吧。”
景晨知道,契約好立不好解,先不論竇俊彥願不願意,這違約的責任,她是負定了。
阿圖說,鋪裡方進了些新的料子與絲線、染料,現銀不多,總共都沒兩百兩。
景晨望著,亦有些為難,可終究沒說話。
接過銀子,到了外麵,才發覺天色已黑。
阿圖不敢再催問她要去哪裡,隻是提了個燈籠陪在旁邊,“小姐去哪,我送您過去吧?”
景晨懷裡揣著這麼多銀子,亦是覺得有些不安,就點了點頭。
聽說這麼晚要去玲瓏繡坊,且還帶著銀子,她表情又這般嚴肅,阿圖麵露擔憂,走在旁邊不時的覷她臉色。
心裡疑惑著,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就這樣一路沒說話,不知行了多久,待等看到前麵玲瓏繡坊所在的時候,景晨問道“阿圖,你在珍藝館做事,高興嗎?”
聞者愣了愣,須臾才回神應道“高興,您還教我識字,讓我學理賬,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沒有,我知道你很努力。”
誰都很努力,自己亦是。
如果、如果沒有了珍藝館,他們要如何?
景晨不想想這個問題,搖搖頭甩去那些煩惱,就緩緩朝玲瓏繡坊走近。
鋪子已經關門,景晨站在幾步外歎息。
阿圖就嘗試著去敲門,半晌沒反應,但在他們要轉身的時候,背後卻有了動靜。
玲瓏繡坊裡,有守夜的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