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掠地!
許晉城清晨醒來時,看清枕邊人是誰時,猶遭雷劈,四肢百骸是並不陌生的酸楚,隱□□難以啟齒的黏膩感和隱痛非常明確地提示著他昨天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晉池的胳膊還搭在他的小腹上,許晉城僵硬地移開他的手臂,鐵青著臉下床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他從地上撿起手機,開機後進來一條短信,迪誠燁發來的,上麵寫著“抱歉,爺爺美國那邊轉院的手續出了點問題,我需要連夜趕過去,不能去接你,明天記得按時登機,我在美國等你。”
許晉城看了看時間,現在出發的話,勉強還能趕得上,實在不行,就改下一個航班。怪不得昨天夜裡迪誠燁沒有按照說好的那樣過來接他,看來是真的有急事。許晉城盯著手機有些走神,心裡惴惴地,正發愣,聽到床上人慵懶地聲音道“起這麼早,還以為你要睡過頭誤了飛機,準備趕過去了?”
許晉城並未回頭,背著身子沉默地穿好衣服,正準備離開,被晉池從後麵攬著腰拉倒床上,晉池咬著許晉城的耳朵,說著“連洗洗都來不及了?不怕被你小情發現?”
許晉城渾身發抖,他克製著自己瀕臨崩潰的情緒,仍舊不去看晉池一眼,背對著他說道“昨天隻是喝多了。”
晉池不在意地笑了笑,鬆開了許晉城,說著“行吧,隨便你愛怎麼想怎麼想,趕得上航班嗎?要我送你?”
許晉城起身,拿來證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腿抖得厲害,他的牙都快咬碎在口中。
老爺子的司機正巧沒有出門,許晉城便搭了司機的車,行李昨天收拾好後放在了迪誠燁車上,估計已經被他帶走了,許晉城倒也一身輕鬆,隻是拿著護照和錢包。車子駛出大門的時候,許晉城才想起來忘記跟老爺子和於媽道彆,他著實被晉池昨夜的瘋狂嚇得魂飛魄散,什麼都顧不得了,隻剩下一個念頭支撐著他,他要趕上去美國的飛機,他要快點離開這裡。
坐在後座的許晉城側臉望著老爺子的獨棟彆墅,瞥見二樓自己的房間窗口站著的晉池,隔得遠,他看不清對方的麵孔,但是他非常確信那肯定就是晉池。寒風呼嘯,晉池大敞著窗戶,窗簾都被大風吹得飛出窗框,可不就是晉池那個瘋子。許晉城心裡涼到麻木,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
司機知道許晉城趕時間,儘可能開得更快些,緊趕慢趕,終於到了機場,若是抓緊時間,還能按時登機。許晉城跟司機道了謝,便匆匆往機場裡麵走去,邊走邊給迪誠燁撥過去電話,連打了幾通,都是無法接通。許晉城心裡更是不踏實起來,迪誠燁不是無緣無故掉鏈子的人,或許在忙迪老先生的事?許晉城又嘗試著繼續打,仍舊是忙音。
已經走到登機口,大概是他形容太蒼白落魄,竟沒人立刻認出他是誰,誰能想到堂堂一個影視圈的重量級人物會如此倉皇無措、形單影隻地出現在機場?更何況還是處在輿論漩渦中央的話題人物。
許晉城倒不會想到那麼多,他除了聯係不到迪誠燁的不安,剩下的就是麻木了,麻木地過了各種手續,站在登機口的許晉城回頭看了一眼,沒有人追來,至少晉池那個瘋子沒有追來,他鬆口氣,正準備離開,突然被人猛得向後拉了一把,許晉城踉蹌倒地,還來不及站起來,不知從何處湧來一群扛著攝影器材,舉著長短話筒的各路記者。
許晉城還未弄清形態,已經有記者逼問道“許先生這是要攜款外逃嗎?您侵吞江玉婷留下的巨額公益基金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聽說是因為你要節省成本所以逼迫江玉婷日夜趕戲,最終導致她病情惡化對嗎?”
“江玉婷追悼會當日有人目擊你去酒吧喝酒對此你有什麼解釋嗎?”
許晉城耳邊嗡嗡轟鳴,他聽著這些人頻繁地提起江玉婷,聽著他們黑白顛倒的質問,聽著他們以最壞的惡意來揣度那段已經被他塵封的過往歲月,許晉城一個字也不想再聽,一個字也不想所說,他隻想快點離開。
那幫記者卻不依不饒,仗著人多,將許晉城團團圍在中央,更是有幾個年輕力壯的高個子直接封堵住了許晉城的去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著就要誤了航班,許晉城焦躁憤怒的情緒終於失控,他朝著攔擋著去路的男人揮去拳頭,對方卻詭異地並未躲閃,硬生生扛了下來,卻仍舊是不讓開,任由許晉城再打了過去,片刻後聽見有人高呼道“明星打人了!要出人命!快報警!”
“機場警察呢,快去喊人!打架了!”
“影帝許晉城打人了!”
相機閃爍,圍觀的記者更是像打了雞血,許晉城被這些高呼聲也嚇了一跳,他停下動作,喘著大氣站直了身子,眼睛掃過騷亂的人群,掃過那些因為興奮而扭曲的麵孔,他沉默著站在人群的正中央,即使被推搡,被話筒捅到了身體臉龐,他木然地抬頭看向機場的大屏幕,時間已經走過,許晉城透過機場巨大的落地玻璃看向外麵的蒼穹,飛機起落,看起來翱翔得那麼自由,而這一切,已經與他無關了。
維持秩序的警察很快趕來,被打的人像是在炫演技,看到警察立刻躺倒在地上痛苦□□,許晉城也沒什麼申辯的說辭,沉默著被警察帶離。
在被拘留的幾個小時裡,許晉城想著這是不是自己人生最落魄的時候,他能想象到外麵會被媒體報導成什麼離譜的樣子,江玉婷的事,再加上打人的事,已經不是簡單辯白就能翻身的了,就算不去主動息影,許晉城覺得自己大概也不會再回去了,他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釋,不想被人繼續以最大的惡意揣度踐踏,也不想去申辯什麼了,世上最相信他的人,最願意為他出頭露麵保駕護航的人,已經去了。他倒是有些羨慕起江玉婷,一了百了,樂得清靜。
至於晉池,許晉城幾乎可以確認機場的鬨劇就是晉池的傑作,怪不得早晨起來陰陽怪氣地說那些話,原來是晉池心裡已經有底,他是走不成的。昨夜醉酒後的瘋狂和荒唐,許晉城腦海中其實並沒有什麼印象,他甚至在潛意識裡把對方當成了小迪,即使在清晨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都恍惚得仿佛看到了小迪的麵孔。事情已經發生,許晉城雖不至於一哭二鬨三上吊,可心裡實在是難受至極,雖然這一天他一直提防著,對於晉池的瘋狂和執念,他能躲就躲,能逃就逃,可仍舊是無可避免地發生了最無可挽回的事情。許晉城回想昨夜發生的一切,大概從在餐桌上喝酒的時候,晉池就已經計劃好了一切,不,他肯定是籌劃得更早,上床的事也好,機場的事也好,都是他的好手法,是他摯愛的親人,小池的好手法。
隻是有一件事情,許晉城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聯係不上迪誠燁。按照對迪誠燁性格的了解,他不是無緣無故掉鏈子的人,機票是他訂的,他知道航班時間,就算是有事情耽誤,也不至於這邊長時間音信全無。
一旁的警察不時瞅著許晉城竊竊私語幾句,更有幾個大模大樣地拿起手機朝著許晉城拍照,閃光燈耀了許晉城的眼睛,他抬眼看了看,又沉默地低下了頭。許晉城隻覺得時間過得格外漫長,而這裡格外寒冷,他不配合警官的問話,自始至終緘默不語,也沒有打電話給任何人求助,他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裡,一分一秒熬著時間,像是自我懲罰,也像是放棄了。
晉池帶著律師趕來的時候,許晉城一點都不意外。他從凳子上想站起來,頭腦裡眩暈了一下,腳步踉蹌,晉池伸手扶住了他。許晉城抬眼看向了晉池,眼圈微紅,他動了動嘴唇,低下了頭,什麼都沒有說,推開了晉池的攙扶。
晉池很快將人帶離,車子一路奔向晉池的住所,坐在副駕駛的律師是陌生麵孔,在給他們打開車門下車時說道“趙總,我就先按您的意思處理了。”
晉池點頭,從車裡拉出許晉城,攥著許晉城的胳膊往樓裡走。許晉城有些佩服自己到現在還那麼耳聰目明,他終於開口道“他叫你趙總?”
晉池皺眉看他一眼,說著“你不是都知道,他是鴻遠集團法務部的人,我是鴻遠集團的主人趙鴻遠,他叫我一聲趙總,有錯?”
許晉城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停下腳步,說著“趙總跟我拉拉扯扯乾什麼?我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晉池望著許晉城臉上明顯的嫌惡,心裡很是氣惱,不客氣繼續拉著人往裡走,說著“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我不是你什麼勞什子入籍的親弟弟,我也是你男人。先進去,彆在這裡拉扯,太難看,我有話對你講。”
時隔良久再次踏進晉池家中,晉池彎下腰給許晉城親手換了拖鞋,又給他端來熱水,倆人在沙發上坐定,晉池開口道“估計你現在也吃不下東西,先聽我把話說完再吃吧。你現在心裡,肯定是百分百確認機場的事兒是我乾的吧?”
許晉城笑了一下,道“怎麼,不是你?那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仗義相助,把我從局子裡帶了出來?”
晉池無奈地用手指敲了敲茶幾,說著“那我可以收下你的感激。我是知道你的航班,按照我的計劃,我默許你飛美國去,不過那邊會有我的人接機,你既然想出去散心,我不會攔著,很久之前跟你攤牌的時候我就說過,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但是彆離開我眼皮子底下。這邊鴻遠集團下周就會正式公開亮相,到時候肯定亂糟糟一團,我不適合露麵,已經安排好人手打理,原本想著下周也去美國陪你,畢竟你現在是我的人,咱倆算是終於有夫妻之實了對吧,你要是不信,可以查查這個教堂的預約。”晉池點開手機的一個網頁,推到許晉城麵前,說著“我都約好時間,到時候帶著你去登記結婚。”
許晉城心裡大駭,晉池笑了笑,說著“你這人,該彆扭的時候不彆扭,不該彆扭的時候墨跡得要死,我不想再跟你耗下去,我那麼愛你……你心裡也不是沒有我,為什麼不在一起。至於你那什麼迪誠燁……”
晉池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情,臉上掛著不屑的笑,幾秒之後卻又陰了臉,說著“前些日子我要打理兩個公司的事務,鴻遠那邊又有點麻煩事,所以沒有乾涉你們,我隻是很意外,你竟然會允許他爬你的床,我到底是高估了你的底線。哥,你就那麼寂寞?人家小青年可是對你一腔熱血,說實話,你拿他當□□用的時候,心裡是不是想的是我?”
許晉城皺眉,正要罵他,晉池繼續道“彆瞪我,你大概自己沒意識,我了解你,你惱羞成怒也沒用,你跟迪誠燁的感情根本沒到那份兒上。既然說到他,那就好好說說今天這事。”晉池從手旁拿出一個文件袋,打開後將裡麵的照片散在茶幾上,他指著那些灼傷人眼睛的精致照片,說著
“你這人,頭腦一熱就憑著自己的感情偏聽偏信。你大概做夢都想不到迪誠燁是訂過婚的人,而且就在一個月前,那時候他不是正跟你打得火熱嗎?而且他大概也沒想藏著掖著,這些照片可不是從什麼私家偵探那裡弄來的,是迪大導演未婚妻門戶網站上貼出來的,挺漂亮對吧,是迪家世交的孫女,聽說倆人在美國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許晉城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些照片,拿起一張兩個新人合影的訂婚照,照片中兩個登對的年輕璧人正朝著鏡頭炫耀訂婚戒指。許晉城歎口氣,放下照片,說著“他對我,沒什麼義務。”
晉池聽到這話,並不意外,笑了笑,說著“我知道,你對這小子其實沒多在意,他隻不過在你需要人扶一把的時候出現在了空檔上,利用了你的軟弱罷了。你不在意他,迪家人可是對你上了心。我的人一直暗中送你到機場,出事的時候本來可以第一時間把你帶走,結果交涉了好幾個小時才把你撈出來,要不是這樣,我都想不到這是迪家安排的。他們知道你的行程,也清楚你的目的,至於為什麼要阻止,不用我說多了吧。他家是什麼樣的門第,你應該比我清楚。剛才交涉的時候,我見了迪誠燁的哥哥,他倒是不避諱,跟我說迪誠燁回美國會很快完婚,這是他爺爺的意思,他們全家都拿迪老先生當活佛供著,他爺爺近來身體不好,想早點看到迪誠燁成家,就算迪誠燁對你感情再深,你覺得他為你杵逆長輩的概率有多大?迪家把話撂下,就是想讓我傳達給你聽,至於可信度,你自己判斷吧。”
許晉城沉默,晉池歎口氣,說道“媒體那邊的事,因為迪家插手,暫時有點複雜,我來處理吧。你……先洗澡,還是先吃飯?”
許晉城靜靜坐了片刻,像是集聚著最後的氣力,他扶著沙發站起來,不知何時啞了嗓音,說著“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