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掠地!
許晉城許先生一直覺得自己做人還是蠻有格調的,最起碼黑白分明,是非能辨,就拿對待感情來說,他一旦把對晉池的愛意劃歸到了昨日,那就真的是過去了,就算心底纏綿繾綣著多少濃情蜜意,他還是會決然舉起理智的大鍘刀朝著那些藕斷絲連斬去,至於效果是不是抽刀斷水水更流,那就不是他能控製的了,最起碼,許晉城覺得自己的態度是正確的,他已經沒剩下多少好歲月去奢侈愛情,沒有多少激情去耗費在拖泥帶水上了,一眨眼,或許就真的老了,而晉池,他們已經決然不會再有一丁點可能了。
許晉城看事情明白透徹慣了,對於旁人,對於自己,所以當他摟著哭抽抽的壯碩迪某人時,終於在心底裡妥協似的歎了口氣,好歹是介入了迪某人的人生,他跟家裡都鬨到了這個地步,許先生決定要稍微負□□責任。
許先生對人冷淡的時候是真冷淡,就算把心臟榨成血滴子給他看,他也不會多動搖,不過許先生要是真的決定動心,那就是向另一個極端了,對人的好,簡直能做到悶騷至極。比如他跟迪某人回國以後的某段時間,許先生竟然偷偷摸摸請了個私人瑜伽老師來練瑜伽,至於目的,竟然是為了更好地配合如狼似虎的迪某人,好讓小年輕在床上儘興,不至於老是擔心許先生老胳膊老腿能不能受得了。
他過去對晉池的好,對迪誠燁的冷淡,今日對晉池的冷漠,對迪誠燁的好,時過境遷,就這麼掉了個個兒,隻有許晉城還是那個許晉城,淡定油滑體麵的偽裝之下,還殘存著些許赤誠的心,哪怕是千瘡百孔,隻要他願意,他仍舊能暖了旁人的心。
老美的暴風雪創了個多少年之最,許晉城跟迪誠燁困在車裡過了很久才等到救援車,許晉城後來昏昏欲睡,迪誠燁強迫他打起精神,義憤填膺地將他怎麼跟家裡抗爭的英勇戰績講給許晉城聽,許晉城大概也就是在傾聽的過程裡,決定對這個傻大個似的臭小子負責了,他聽到最後,在迪誠燁腦門上書寫了兩個大字“不孝”。
迪誠燁一怔,鼻子又是一酸,嘟囔道“我也不想,可我要是妥協了,沒臉見你。”
許晉城寫道“交給我解決。”
迪誠燁還沒問許晉城想要怎麼個解決法,救援車輛終於趕到,迪誠燁迅速把人抱到車上去。幫忙的一個黑人老美瞧著他倆還吹了個口哨,倆人算是終於安全了,心情一下子鬆懈,自然不會計較。
去醫院檢查治療之後,迪誠燁在附近的酒店開了房間,儘管他趕去得及時,許晉城手腳還是有點輕度凍傷,手上的表皮層有點受損,沒多久就紅腫充血,又熱又癢。迪誠燁小心翼翼捧著許晉城的手給他敷藥,心疼得直咧咧嘴,嘟囔道“是不有點疼,我小時候有年冬天回老家親戚家裡玩,玩瘋了凍得手上全是凍瘡,挺難受的吧,你忍忍,醫生說過幾天就好。”
他上完手上的藥,又爬到床尾托起許晉城的腳,腳上好些,隻是紅了一片,許晉城本來皮膚就白,腳上的皮膚少見陽光,更是顯得白瑩瑩,迪誠燁以前沒這麼明目張膽地握著許晉城的腳把弄,這才得了擦藥的由頭,可是瞧了個夠。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對腳部美感特彆執著,迪某人覺得自己光瞅瞅許晉城的腳,就能硬。他吞了口口水,憨憨傻傻突然說了句“你腳丫子真好看。”
許晉城正迷糊著要睡著了,被迪誠燁突然吵醒,抬腳踹上了迪誠燁腦門,翻了個身卷進被子裡,迪誠燁傻笑著連被子帶人一起抱住,倒在床上,問著“我沒在做夢吧?”
許晉城睜開眼睛,看著迪某人一臉緊張期待又甜蜜蕩漾的蠢樣,心情不賴地朝迪誠燁腦門上親了一口,用唇語說道“快睡。”如果此時迪誠燁能變出個大狗尾巴,那尾巴肯定要擺成了電風扇,還是最高檔。
許晉城一覺睡了將近二十四個小時,不吃不喝就是睡,睡得從未有過地踏實,差不多隔了一整天才被餓醒,睜眼看到迪誠燁那張放大的俊臉,許晉城反應了那麼一會,才想起來,是要跟這個蠢貨勾搭在一塊了。他看這孩子也是累慘了的樣子,便沒忍心叫他,輕手輕腳地起床,去酒店餐廳打包了些東西回來,剛開門,就看見迪某人光著身子,就穿一條內褲,支楞著一頭鳥巢似的亂發,紅著眼睛,杵在屋子中央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他看到許晉城,撲過來把人抱住,說道“嚇死我了,以為你又偷偷跑了!”
許晉城無語地把人拽下來,指了指迪誠燁上身,示意他去穿上衣服。迪誠燁屁顛屁顛地去套衣服,許晉城趁著這個空把早餐擺出來,他已經在下麵吃了,給迪誠燁帶了些西餐上來,剛擺好餐具,抬起頭又看見迪某人一臉要哭不哭的蠢樣盯著他看,還妝模作樣的抽了下鼻子,說著“我不是在做夢吧!”
許晉城忍無可忍,用手指蘸水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大字“出息”。待迪誠燁一臉傻笑地吃完飯,許晉城拿出本子,表情有點嚴肅地寫了一句話“你們迪家,現在誰做主?”
迪誠燁道“我爸。”
許晉城點了點頭,又寫道“對於你的事,誰的意見分量最重。”
迪誠燁想了想,說道“應該是爺爺吧,其實我家的事,我爺爺心裡都有數,他雖然不怎麼管,不過爺爺才是幕後大佬,沒人敢真違逆。”
“你父親跟哥哥還在這邊?”
“前幾天回國了,怎麼了?我家的事,等矛盾高峰一過去,自然就緩解了,你彆太放在心上,不是你的錯,要說也是我牽連你,我哥沒少找你茬,我都知道,這賬回頭我會好好跟他算,你是我的人,就算是我家人也不能欺負你。”
許晉城不屑寫道“等你毛都長齊著吧。”
迪誠燁瞪眼“我毛齊不齊你難道沒見過!我脫給你看!”
許晉城懶得搭理,直接下了指令,寫著“迪老先生身體狀態好的話,幫我約一約,我去看望一下。”
迪誠燁有些愣,不放心道“為什麼?爺爺他……萬一不待見你……”
許晉城丟給他一個不屑的眼神,寫著“你就是龜孫子,忍心看著老人家心裡一直有疙瘩,虧得你爺爺那麼疼你,放心,我幫你處理好。”許晉城有自己的考量,他擁有過,也痛失過,所以最是知道家人的珍貴,他想讓小迪好好珍惜,他決計不會去過離間迪家的罪過之人。
迪誠燁很多年前對許晉城就是敬仰的態度,哪怕是已經在床上拿下了許晉城,心裡深處仍舊是仰慕有加,許晉城說的事,做的決定,迪誠燁那是本能地堅決擁護,他那麼相信許晉城,相信他的人品,更相信他的能力。許晉城讓他儘快約,迪誠燁立馬打電話問了問,迪老先生正好兩天沒見乖孫子,也沒難為,直接答應了,跟許晉城約了第二天,雙方都透露出了一股子急切勁兒,這要不是親人團聚,也絕對是仇人約架才有的急切。
迪老先生其實心裡也有自己的計較,他這輩子,什麼風風浪浪沒見過,他還想尋思著找機會教訓教訓把自己乖孫拐帶壞了的家夥,沒想到這麼快就上趕著了,正巧,人精似的迪老先生也顧不得自己的文人架子了,滿腔說辭,就等著許晉城這禍水上門討辱了,不過等人一來,迪老先生徹底蒙圈了,那蒙圈的表情,跟迪某人如出一轍,真不愧是親爺孫倆。
見麵的時候,迪老先生隻見英姿挺拔的一個俊俏男人不卑不亢地走了進來,朝著迪老先生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麵帶微笑毫無緊張做作,然後未等迪老先生發話,從衣兜中拿出幾頁紙,遞給一旁的乖孫迪誠燁,用唇語示意道“念。”
迪誠燁也是一愣,接過紙條,跟爺爺解釋道“他嗓子傷了,暫時不能講話,我看看……爺爺,晉城把想跟您講的話都寫下來了,我幫他念給你聽。”迪誠燁說完,抖了抖那幾頁紙,一本正經地開始念了,第一頁還好,都是挺正常的問候,許晉城寫道
“家父一直很敬仰您,一直把您的字畫供在書房中。”迪誠燁念到這裡,停了一下,有點心疼地看了看許晉城,見許晉城神色無異,便接著念道“小迪的事,因我而起,給您,給迪家造成困擾實在抱歉,世上沒有比血緣還珍貴的紐帶,為了我一個外人弄得迪家不愉快,實在是罪過,所以今日來,想跟老先生講一些話,我說話不方便,隻能事先寫好,讓小迪念出來了,望老先生包涵。”
第一頁挺正常,迪誠燁看看爺爺,也挺淡定,便翻到第二頁,接著念道“小迪還年輕,對於我不過是一時執念,等他年紀漸長,或者新鮮勁過去了,我不管對於小迪,還是對於迪家,終究是個外人,而你們仍舊是世上最親密的家人,孰重孰輕,自然不言而喻,所以實在沒必要弄僵。退一步講,就算小迪對我感興趣的時間長了些,或者在我之後仍然沒法改變性取向,跟女人結婚還是有困難,想必困擾迪家的一個問題是子嗣問題,眼下美國有正規途徑,可以找合法的卵子捐獻和代孕媽媽,一般不會出現法律糾紛,我自己也正在考慮這方麵的問題,初步考察,確實可操作性很強。”
迪誠燁念到這裡,臉都綠了,他要念不下去了,許晉城一個眼神丟過去,迪誠燁憋著氣兒,繼續念道“小迪的事,對於迪家的聲譽確實有影響,不過因為聲譽和利益,就糟蹋子孫的幸福,迪老先生是經曆過舊社會的人,時代進步了近百年,難不成還是得不到這麼點寬容?一直聽小迪說您多疼愛他,若是真的疼愛,他的為難和痛苦,老先生想必比我更清楚吧,若是連最疼愛的您都容不下他的幸福,小迪也夠可憐了。當然,至於我是不是他所謂的幸福,還有待考證,所以更沒必要因為我這麼個外人,鬨僵了,您說是吧。”
迪誠燁念完這段,連迪老先生的臉一起跟著綠了。
迪老實在沒想到許晉城膽子這麼大,就這麼劈頭蓋臉地直白把話講了,這是幾個意思?聲討他不疼孫子?嫌棄他是舊社會的老古董,不懂與時俱進?等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怎麼覺得這人壓根就想跟小迪撇清關係?
迪老先生瞪著乖孫迪某人,質問道“你跟他,真是那種關係?”
迪誠燁綠著臉尷尬地點了點頭,十分丟臉道“爺爺,其實我騙你呢,之前都是我一頭熱,是我暗戀人家很多年,死皮賴臉非得追,前天他來美國,遇到暴風雪,困在路上差點出事,我把他救出來,他大概一時感動,就答應我了,嗯……我們正式確定關係,剛一天。”
迪老先生沒忍住,一巴掌招呼到了迪誠燁腦門上,罵道“沒出息!丟不丟人!”迪誠燁丟不丟人他管不了了,他隻覺得自己的老臉要被孫子丟儘了,這一口一句“外人”,連代孕,連分手以後的事兒都交代清楚了,這分明就沒把乖孫放在眼裡啊!
迪老爺子立刻陷入了護犢子的焦灼中,敢情乖孫壓根沒追到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