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掠地!
事後過了很多年,許晉城回想起當初種種,仍是忍不住感慨,小池對他,始終是心軟妥協的。
晉池有那麼多機會至他於死地,小池有怨恨的立場,也有報複的實力,晉池已經籌備到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的地步,卻硬生生一而再再而三地擋下了東風的腳步。憑著小池的實力,想要整治他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不說旁的,單單是斷掉他的財路,讓他成為一個負債累累窮鬼,就能叫他舉步維艱,哪裡有可能跑到美國來過逍遙日子。或者,要是真的晉池狠心,硬把他拴住身邊一輩子,他也是逃不掉的。許晉城知道晉池一直對許家,對老爺子也是隱忍不發,一退再退,始終沒有出手將事情做絕,他把最殘忍的境地留給了自己,說到底,到底是誰對誰用情更深呢?
給彆人留有餘地,也就是給自己留了後路,之後歲月裡的種種,絕對驗證了這句老話。造化弄人,世事難料,許晉城也好,晉池也好,應該感念自己當初都未將路走儘,都沒把事做絕,這才能夠有回環的餘地,不至於遭逢巨變被打擊到萬念俱灰活不下去。
迪誠燁將手搭在許晉城肩膀上環著他往前走,公園還是那個孩子嬉戲的熱鬨公園,倆人心裡卻冷清了下來,沒有多少看風景的興致了。許晉城進了公園還是忍不住回頭張望了幾眼,迪誠燁都收在眼中,不過什麼都沒多問,更不會多說。他其實早就買好熱飲了,在不遠處看著許晉城步履匆匆地穿過街道,看著他解下圍巾給許晉池圍上,也看到了那個短暫的擁抱,都看到了。心境不同往日,迪誠燁不再咋咋呼呼患得患失,但不痛快肯定是有的,他不是聖父,對自己的愛人有強烈占有欲,他不否認。可迪某人看著許晉城一臉遮掩不住的悵然模樣,心裡有點替他難過,有些東西,不是朝夕間就能割舍掉的,迪誠燁也隻能把那些藕斷絲連交給時間去切割,他願意給愛人尊重和空間。
晚上睡覺之前,迪誠燁去浴室洗澡,出來時發現房間裡不見了許晉城,桌子上留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出去透氣,半個小時,在附近,不用找。”迪誠燁關上房間的燈,拉開窗簾,果然就看見許晉城在白天遇見晉池的那個巷子口徘徊。
許晉城確實是出來透氣的,他見過晉池之後一直心神不寧,雖然已經問過阿南,國內晉池事業上一切都挺順遂,沒什麼異樣。他上網的時候順便查了查自己的賬戶,樂娛彙入的,確實是一筆巨款,那一串零簡直要晃花了人眼。越是這麼平和,許晉城心裡卻愈發不安起來,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他不想惹迪誠燁多問,所以趁著他洗澡的時間出來轉轉,胸口窩憋悶得很,他需要點自己的空間。
不急不緩飄灑的小雪早就將白日裡人們留下的腳印遮掩,許晉城站在路燈下沿著小巷子來來回回走了幾趟,巷子的儘頭,不過是另一頭尋常的公路,有一家已經結束營業的小商店,旁邊挨著寵物醫院和花店,都是彆致的城市小景,夜裡沒了白天的喧嘩,陪著白瑩瑩的雪景,格外靜謐。許晉城沿著白日裡晉池的腳步,在巷子前後徘徊了數次,其實隻是很短的距離,五十米還是六十米?他不停走著,卻是越走越煩躁,他想用快速移動的步伐堵住心裡突然出現的空洞,可越是想抓住什麼東西,越空蕩蕩的,茫然若失,悵然無措。
他其實也想念著許晉池,把他當做親人來想念,天地這麼大,他也唯有這麼一個弟弟了,就算沒有血緣,那二十多年的疼愛是不會被頃刻被抹殺的,他痛恨過晉池的一些做法,甚至已經到了厭惡反感的地步,可還是偶爾會想,晉池有沒有好好休息,有沒有吃飽穿暖,有沒有熬夜,有沒有遇到不好處理的難事。那實在是深入骨髓的習慣和本能,許晉城很可悲的發現,那些牽掛太頑固,他戰勝不了,潛意識裡甚至是不想去戰勝的。
許晉城就這樣在雪地裡瘋子似的來來回回走著,轉了一圈又一圈,轉出了自己的圍城,轉得昏天暗地暈頭暈腦,末了,他停在了路燈底下,仰頭看著燈光映照在飛舞雪花上的漂亮模樣。他歎口氣,算是終於想明白了,他跟晉池,想再多,說再多,走再多,概括起來,不過是五個字回不到從前。
晉池會有他自己的人生軌跡,他也會有自己的新生活,各自身邊都會遇到新的人,會和各自的那個人相伴走下去,就像他身邊已經有了小迪,晉池身邊早晚也會有旁人陪伴。此生,他們再少,不過真是曾經的兄弟,再多,不過是以後的親人。橫亙在他們之間,是些血淋漓的債,是過不去的坎兒,再不會有從前了。
有些失落和痛苦,是在離開之後才慢慢發酵膨脹的,許晉城再一次望著那個空蕩蕩的巷子,沒忍住,還是掉了眼淚。
這算是,他第一次,正式地跟晉池告彆了。獨自一人,告彆了深愛半生的那個人,無關怨,無關恨,也無關了愛,他隻是在心裡告訴小池你也要過得好。
許晉城說半個小時,就是半個小時,不多不少,他回到房中的時候,除了眼圈遮掩不住的紅腫之外,神色淡然,很平靜。
迪誠燁隻圍著條浴巾,圍著許晉城轉了一圈,咧嘴一笑,說道“去哪裡了?我聞聞,沒去偷腥吧?”他說著,還朝許晉城褲腰一扒,壞心眼地向上提溜了一下許晉城內褲邊緣,嘟囔道“收小費了嗎?我檢查檢查。”
許晉城鼻子還有點塞,使勁打了迪誠燁手背一巴掌,要去浴室泡熱水澡,進去一看,迪某人已經提前把水放好了,時間拿捏的正好,水溫適中,許晉城回頭瞅了他一眼,這人瞧著大咧咧,心思其實細致得很,也難為他揣著明白裝糊塗、
許晉城正在心裡默默表揚他的小迪,隻見迪某人一把將自己的浴巾從胯間扯掉,毫不慚愧地溜著鳥,手腳不老實地三兩下也許晉城衣服脫光,抱著人一起進了浴池,從後麵擁著許晉城,讓人躺他胸口上。
許晉城凍得有些冰涼的手腳很快暖和過來,他暗想著,這樣真暖和。
迪誠燁擁著許晉城,隻有把人靠在自己胸口上,才能感到踏實安心,彆的有的沒的,說到底,已經是過眼煙雲,已經是ned了。迪誠燁想著,他要給予許晉城足夠多的陽光,讓他活得燦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