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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破陣緣秘笈 藏珍有遺(1 / 2)

碧血劍!

石梁派諸人見過袁承誌的武功,還不怎樣。龍遊幫的黨徒素來把呂七先生奉若天神,這

時見一個年輕小夥子隨手將他打得大敗而走,都不禁聳然動容。

這些人中最感奇怪的卻是黃真。他見袁承誌在呂七脅下這一戳,確是華山派絕技“鐵指

訣”,然而他繞著對方遊走、以及袖子兜接金條的身法,卻與自己所習迥然不同,除了反手

抓奪煙管這一招之外,餘下這幾下小巧變幻,又帶著三分詭秘之氣,決非華山派武功以渾厚

精奇見長的家數,自不是師父晚年彆創新招而傳授了這小師弟,一時也想不明白,當下在鐵

算盤上一撥,說道“剛才那位老爺子說過,隻要動了三根金條,全部黃金奉還,兄弟在這

裡謝過。”雙手一拱,對崔希敏道“都撿起來吧。”

崔希敏俯身又要去拾金條。榮彩眼見黃澄澄的許多金條便要落入彆人手中,心下大急,

明知有袁承誌這等高手在側,憑自己功夫絕不能討得了好去,可是江湖上的規矩“見者有

份”,龍遊幫為這批黃金損折人命,奔波多日,就算分不到一半,也得分上三成,多多少少

也得捧幾根金條回家,欺崔希敏武功平平,當即搶上前來,橫過左臂在他雙臂上一推。崔希

敏退出數步,怒道“怎麼?你也要見過輸贏是不是?”黃真眼看榮彩身法,知道徒兒不是

他對手,喝道“希敏,退下!”搶上來抱拳笑道“恭喜發財!掌櫃的寶號是甚麼字號?

大老板一向做甚麼生意?想必是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他是商賈出身,生性

滑稽,臨敵時必定說番不倫不類的生意經。榮彩怒道“誰跟你開玩笑?在下姓榮名彩,忝

任龍遊幫的幫主。還沒請教閣下的萬兒。”黃真道“賤姓黃,便是‘黃金萬兩’之黃,彩

頭甚好。草字單名一個真字,取其真不二價、貨真價實的意思。一兩銀子的東西,小號決不

敢要一兩零一文,那真是老幼鹹宜,童叟無欺。大老板有甚麼生意,請你幫襯幫襯。”榮彩

聽他說個沒完,越聽越怒,眼見他形貌萎瑣,也不放在心上,喝道“拿家夥來。”龍遊幫

的兄弟,當即遞過一杆大槍。榮彩接槍一送,一個鬥大槍花,勢挾勁風,迎麵刺出。黃真倒

踩七星步,倏然拔起身子,向左跳開,叫道“啊喲,咱們做生意的,金子可不能不要。”

將算盤和銅筆往懷裡一揣,俯身就去撿金條。溫氏五兄弟見他身法,知是勁敵,榮彩絕非對

手。溫方義、溫方悟兩人同時撲上,叫道“要拿金子,可沒那麼容易。”黃真見二人來勢

猛惡,向右斜身避開,左手“敬德掛鞭”,呼的一聲,斜劈下來。溫方義、方悟兩人一出手

走的就是五行陣路子,一招打出,兩人早已退開。溫方達、溫方山兄弟搶了上來。溫方山右

手往上一擋,架開黃真一招,溫方施左拳已向他後心擊到。

黃真雖然說話詼諧,做事卻是小心謹慎,加之武功高強,一生與人對敵,極少落於下

風,這時陡然陷入五行陣之中,數招一過,溫氏兄弟此去彼來,你擋我擊,五個人就如數十

人般源源而上,不由得大吃一驚,心想這是甚麼陣法,怎地如此複雜迅捷,當下抱元守一,

見招拆招,不敢再行進攻。榮彩見黃真陷入包圍,隻見勉力招架,無法還手,心頭大喜,隻

道有便宜可撿,使開楊家槍法,一招“靈蛇博擊”,疾往黃真後心刺去。小慧吃了一驚,大

叫“黃師伯留神。”黃真是穆人清的開山大弟子,武功深得華山派真傳,溫氏五兄弟若非

練就這獨門陣法,就是五人齊上,也不是他的敵手。區區榮彩,豈能奈何了他?耳聽得背後

鐵槍風聲,黃真反手一撈,已抓住槍頭,這空手入白刃的手法,正與袁承誌剛才抓住呂七煙

管如出一轍,隻是黃真以數十年的功力,更加迅捷厲害,順手將榮彩拉了過來,同時左掌

“單掌開碑”,拍開溫方山打來的一拳,右腿踏上半步,讓去了溫方義從後麵踹上來的一

腳。隻聽得“啊喲”一聲,大槍飛起,榮彩跟著從六人頭頂飛了出來,摔在地下。龍遊幫的

弟兄們忙搶上扶起。龍遊幫副幫主、榮彩的大弟子、二弟子見幫主失手,當即一起搶入,不

數招,三人接二連三的被黃真摔了出來。副幫主更是折斷了右臂,身受重傷。這樣一來,龍

遊幫無人再敢加入戰團。黃真叫道“大老板、二老板,見者有份,人人有份摔上一交,決

不落空!”他力鬥溫氏五老,打到酣處,隻見六條人影往來飛舞,有時黃真突出包圍,但五

人如影隨形,立即裹上。黃真心裡暗暗著急,大叫“本小利大,黃老板一個人做五筆生

意,可有點兒忙不過來啦!”溫氏兄弟也不勝駭異,心想瞧不出這土老兒模樣的家夥,居然

門戶守得如此嚴密。

黃真見敵手越打越急,五個人如穿花蝴蝶般亂轉。有時一人作勢欲踢,豈知突然往旁讓

開,他身後一人猛然發拳打到;有時一人雙手合抱,意欲肉搏,他往後麵退避,後心有腳剛

好踢到,湊得再合拍也沒有。眼見敵招變化無窮無儘,黃真竟是倏遇凶險,全仗武功精純,

這才避過,於是長嘯一聲,從懷中取出銅筆鐵算盤,心想你們五個打我一個,已非公平交

易,黃老板先使兵刃,算不得壞了童叟無欺的規矩。當下以攻為守,算盤旁敲側擊,銅筆橫

掃斜點,兵刃所指之處,儘是五老的要穴。溫方達呼哨一聲,溫正和溫南揚等將五人兵刃拋

了過來。五兄弟或挺雙戟,或使單刀,或舞軟鞭,或揮鋼杖,長短齊上,剛柔並濟,偶而還

夾著幾柄飛刀。這番惡鬥,比之剛才拳腳交加,又多了幾分凶險,黃老板這樁買賣,眼看是

要大蝕而特蝕了。崔希敏見師父情勢危急,明知自己不濟,卻也管不得了,虎吼一聲,拔出

單刀,直向五行陣中縱去。剛跨出兩步,忽見眼前人影一晃,有人舉掌向自己肩頭按來。崔

希敏橫刀便砍。那人這一按快極,倏然間已搭上他肩頭。崔希敏身子登如萬斤之重,再也跨

不出步去,大駭之下,隻聽得那人說道“崔大哥,你不能去。”才看清那人原來是袁承

誌。剛才袁承誌點倒呂七先生,他還不怎麼佩服,心想不過是一時僥幸,可是此刻被他一掌

輕輕搭在肩頭,自己半邊身體竟絲毫使不出勁,才知人家武功比自己高得太多,那就當真奇

了。袁承誌放開了手,說道“你師父還可抵擋一陣,彆著急。”他見六人又鬥了一陣,忽

然想起一個難題,眉頭微蹙,一時拿不定主意。安小慧走到他身前,說道“承誌大哥,你

快去幫黃師伯啊。他們五個人打他一個,多不要臉。”袁承誌不答,揮手叫她走開。小慧討

了個沒趣,撅起了小嘴走開。青青看在眼裡,芳心暗喜。隻見六人越打越快,黃真每次用鐵

算盤去鎖拿對方兵刃,五老總是迅速閃開,六人打得雖緊,卻絲毫不聞金鐵交並之聲,大廳

中但聽得兵刃揮動和衣衫飛舞的呼呼風聲。袁承誌忽地躍起,走到小慧跟前,說道“小慧

妹妹,你彆怪我無禮。剛才我在想一件事出了神,現下可想通啦。”小慧忽道“這當口還

道甚麼歉啦,快去幫黃師伯呀。”袁承誌笑道“我想通了就不怕了。”小慧道“你這人

真是的,也不分個輕重緩急。有甚麼為難的事,打完了再想不成麼?”袁承誌笑道“我想

的就是怎樣破這陣法。你有沒看出來,這五個老頭兒的兵器,從來沒跟師哥的銅筆鐵算盤碰

過一下?”小慧道“我也覺得奇怪。”崔希敏這時對袁承誌已頗有點佩服,問道“小師

叔,那卻是甚麼道理?”袁承誌道“這陣勢圓轉渾成,不露絲毫破綻,雙方兵器一碰,稍

有頓挫,就不免有空隙可尋。破陣之道,在於設法憂亂五人的腳步方位,隻得引得五個老頭

兒中有一人走錯腳步,或是慢得一慢,這陣就破了。”崔希敏搖頭道“他們是熟練了的,

包管閉了眼睛也不會走錯。”

袁承誌點頭道“他們練得當真熟極。”轉頭對小慧道“你的發釵請借我一用。”小

慧把插在頭發上的玉簪拔了下來遞給他。這玉簪清澄晶瑩,發出淡淡碧光,袁承誌接了過

來,突然高聲叫道“大師哥,戊土生乙木,踏乾宮,走坎位。”黃真一怔,尚未明白,溫

氏五老卻已暗暗駭異“怎麼我們這五行陣的秘奧,給這小子瞧出來了?”袁承誌又叫

“丙火克庚金,走霸宮,出離位!”

黃真纏鬥良久,不論強攻巧誘,始終脫不出五老的包圍,他早想到,這陣勢既叫五行

陣,必含五行生克變化之理,然五老穿梭般來去,攻勢淩厲,隻得奮力抵禦,毫無絲毫餘暇

去推敲陣法,忽聽袁承誌叫喊,心想“試一試也好。”立時走震宮,出離位,果然見到了

一個空檔。

他閃身正要穿出,急聽袁承誌大叫“走乾位,走乾位!”但乾位上明明有溫方山、溫

方施二人擋著,黃真知道機不可失,不及細想,猛向二人衝去,剛搶近身,兩人已分開從兩

側包抄,而填補空檔的溫方達和溫方悟還沒補上,黃真身手快極,銅筆右點,鐵算盤左砸,

已然直竄出來,站在袁承誌身旁。溫氏五老見他脫出了五行陣,這是從所未有之事,不禁駭

然,五人同時退開,排成一行。溫方達道“你能逃出我們的五行陣,身手也自不凡。閣下

是華山派的嗎?與穆人清老前輩怎樣稱呼?”黃真武功精純,不似袁承誌的駁雜,五老隻跟

他拆得十餘招,便早認出了他的門派。

黃真身脫重圍,登時又是嬉皮笑臉,說道“穆老前輩是我恩師。怎麼,我這徒弟丟了

他老人家的臉麼?”溫方達道“‘神劍仙猿’及門弟子,自然高明。”黃真道“不敢

當!不怕不識貨,隻怕貨比貨。咱們貨比貨比過了。姓黃的小老板沒能打倒溫家五位大老

板,各位也沒能抓住區區在下。算是公平交易,半斤八兩。這批金子怎麼辦?”轉頭對榮彩

道“掌櫃的,你的生意是蝕定啦,這批金子,沒你老人家的份兒。”榮彩自知功夫與人家

差得太遠,可是眼睜睜的瞧著滿地黃金,實在心疼,隻得說幾句門麵話遮羞“姓黃的你彆

張狂,總有一天數你落在我手裡。”黃真笑道“寶號有甚麼生意,儘管作成小號,吃虧便

宜無所謂,大家老賓東,價錢可以特彆商量。”榮彩明知鬥他不過,那姓袁的又跟他是師兄

弟,呂先生尚且铩羽而去,何況自己?當下帶了徒弟幫眾,氣憤憤的走了。臨出門口,忍不

住又向滿地黃金望了一眼,心中突然大悔“剛才他們六人惡鬥之時,我怎地沒偷偷在地上

撿上一兩條,諒來也不會給人發見。”

溫方達也不去理會龍遊幫人眾的來去,對黃真道“閣下這一身武功,也算是當世豪

傑。這樣吧,這批金子瞧在你老哥臉上,我們奉還一半。”他震於華山派的威名,不願多結

冤家,頗想善罷。黃真笑道“這批金子倘使是兄弟自己的,雖然現今世界不太平,賺錢不

大容易,不過朋友們當真要使,拿去也沒有關係。須知勝敗乃兵家常事,賺蝕乃商家常事。

和氣生財,生意不成仁義在。可是老兄你要明白,這是闖王的軍餉呀。我這個不成材的徒兒

負責運送,給老兄的手下撿了一半去,我怎麼交代呀?”溫方義道“要全部交還,也不是

不可以,但須得依我們兩件事。”黃真道“有價錢開出盤來,就好商量。你不妨漫天討

價,我可以著地還錢。請你開出價錢來,咱們慢慢來討價還價。”溫方義道“這沒有價錢

好講。第一,你須得拿禮物來換金子,禮物多少不論。這是我們的規矩,到了手的財物,決

不能輕易退還。”黃真知道這句話不過是為了麵子,看來對方已肯交還金子,既然如此,也

不必多結冤家,當下收起嬉皮笑臉,正色道“溫爺吩咐,兄弟無有不遵。明兒一早,兄弟

自去衢州城裡,采辦一份重禮送上,再預備筵席,邀請本地有麵子的朋友作陪,向各位道

謝。”溫方義聽他說話在理,哼了一聲,道“這也罷了。第二件事,這姓袁的小子可得給

我們留下。”

黃真一愣,心想你們既肯歸還金子,我也給了你們很大麵子,又何必旁生枝節?有我在

此,這個師弟豈容你們欺侮?他可不知袁承誌和他們之間的牽涉甚多。他既得悉金蛇郎君與

溫儀之間的隱事,五老已是必欲殺之而後甘心,而尤其要緊的,是要著落在他身上,找到金

蛇郎君那張寶藏地圖。五老雖知他武功極強,但自信五行陣奧妙無窮,定可製他得住。黃真

笑道“我這師弟飯量很大。你們要留他,本是一件好事,隻是一年半載吃下來,就怕各位

虧蝕不起。”

溫方達冷笑道“這位老弟剛才指點你走出陣勢,定是明白其中關訣。那就請他來試試

如何?”

原來溫氏五行陣共有五套陣法,適才對付黃真,隻用了乙木陣法,還有甚多奇妙的招術

變化未用。溫方達心想適才你已左支右絀,雖然僥幸脫出包圍,卻未損得陣勢分毫,你這師

弟旁觀者清,才瞧出了一些端倪,當真自身陷陣,也不免當局者迷了,是以他有恃無恐,向

袁承誌叫陣。黃真領略過這陣法的滋味,心想憑我數十年功力,尚且闖不出來,師弟雖然出

言點撥了幾下,但顯是在旁靜心細觀,忽有所見,真要過手,五敵此去彼來,連綿不斷,他

如何對付得了?便道“你們陣法很厲害,在下已領教過了。我這個小師弟還沒有你們孫子

的年紀大,老頭子何必跟他為難?要是真的瞧著他不順眼,你們隨便哪一位出來教訓教訓他

就是啦。”這話似乎示弱,其實卻是擠兌五老,要他們單打獨鬥,想來以師弟點倒呂七先生

的身手,一對一的動手,還不致輸了。溫方山冷笑道“華山派名氣不小,可是見了一個小

小五行陣,立刻嚇得藏頭縮尾,從今而後,還是彆在江湖上充字號了吧!”崔希敏大怒,從

黃真身後搶出,叫道“誰說我們華山派怕了你?”溫方山笑道“你也是華山派的嗎!嘿

嘿,厲害,厲害!那麼你來吧。”崔希敏隻道他說自己厲害,縱出去就要動手。袁承誌一把

拉住,低聲道“崔大哥,我先上,我不成的時候,你再來幫手。”崔希敏點頭道“好!

你要我幫忙時,叫一聲‘希敏’,我就上來,用不著甚麼崔大哥、崔二哥的客氣。”袁承誌

點點頭。小慧在旁突然噗哧一笑。崔希敏雙眼一瞪,問道“你笑甚麼?”小慧笑道“沒

甚麼,我自己覺得好笑。”

崔希敏還待再問,袁承誌已邁步向前,手拈玉簪,說道“石梁派五行陣如此厲害,晚

輩確是生平從所未見。”溫方義道“你乳臭未乾,諒來也沒見識過甚麼東西,彆說我們的

五行陣了。”袁承誌點頭道“正是,晚輩見識淺陋,老爺子們要把我留下,晚輩求之不

得,正可乘此機會,向老爺子們討教一下五行陣的秘奧。”崔希敏急道“小師叔,他們哪

是好心留你?你彆上當。”小慧又是噗哧一笑。袁承誌向崔希敏道“他們老人家不會欺侮

咱們年輕人,崔大哥放心好啦。”轉頭對五老道“晚輩學藝未精,華山派的武功隻是粗知

皮毛,請老爺子們手下容情。”眾人見他言語軟弱,大有怯意,但神色間卻是滿不在乎,都

不知他打得是甚麼主意。黃真暗自著急,卻又不便阻攔師弟,心中隻說“唉,這筆生意做

不過。”

溫氏五老試過他的功力,不敢輕忽,五人一打手勢,溫方義、溫方山向右跨步,溫方

施、溫方悟向左轉身,陣勢布開,頃刻間已將他圍在垓心。

袁承誌似乎茫然不覺,抱拳問道“咱們這就練嗎?”溫方達冷冷的道“你亮兵器

吧!”

袁承誌平伸右掌,將玉簪托在掌中,說道“各位是長輩,晚輩哪敢無禮動刀動槍?便

用這玉簪向老爺子們領教幾招!”此言一出,眾人又各一驚,都覺得這人實在狂妄大膽,這

玉簪隻怕一隻甲蟲也未必刺得死,一碰便斷。怎能經得起五老手中鋼杖、刀劍等物砸撞?如

此胡鬨,豈不是自速其死?青青心中憂急,隻是暗叫‘那怎……怎生是好?”

黃真知道這時已難於勸阻,心想這小師弟定是給師父寵慣了,初涉江湖,不知天高地

厚,隻得緊緊抓住銅筆鐵算盤,一待他遇險,立即竄入相救,低聲囑咐崔希敏和小慧“敵

人太強,咱們寡不敵眾,非蝕本不可。待會我喝令你們走,你二人立即上屋向外衝出。我和

袁師弟斷後,不論如何凶險,你們千萬不可回頭幫手。”崔希敏和小慧答應了。黃真思忖自

己和袁承誌要設法脫身,總還不是難事,隻要崔安兩人不成為累贅,那就好辦得多。今日落

荒而逃,暫忍一時之辱,他日約齊華山派五位高手,同時攻打五行陣,定可破了。那時才教

這五個老頭兒知道華山派是否浪得虛名。他心中預計的五人,除自己外,是二師弟歸辛樹夫

婦、自己的大弟子“八麵威風”馮難敵,再加上師父穆人清親自主持,隻須將溫氏五老分彆

纏住,令五人各自為敵,不能分進合擊,五行陣立即破去,論到單打獨鬥,溫氏五老可不是

自己對手。黃真麵子上嬉皮笑臉,內裡卻是深謀遠慮,未思勝,先慮敗,定下了眼前脫身之

策,又籌劃好了日後取勝之道。他破五行陣的人選中,還不把袁承誌計算在內,料想小師弟

功力尚淺,遠不及自己的得意門徒馮難敵。

隻聽得袁承誌道“老爺子們既然誠心賜教,怎麼又留一手,使晚輩學不到全套?”

溫方達一怔道“甚麼全套不全套?”袁承誌道“各位除了五行陣外,還有一個輔佐

的八卦陣,何不一起擺了出來,讓晚輩開開眼界?”溫方義喝道“這是你自己說的,可教

你死而無怨。”轉頭對溫南揚道“你們來吧!”

溫南揚手一揮,帶同十五人一齊縱出。溫南揚一聲吆喝,十六人便發足繞著五老奔跑,

左旋右轉,穿梭來去。這十六人有的是溫家子侄,有的是五老的外姓徒弟。都是石梁派二代

的好手,特地挑選出來練熟了這八卦陣的。黃真見了這般情勢,饒是見多識廣,也不禁駭

然,心道“袁師弟實在少不更事,給自己多添難題。單和五老相鬥,當真遇險之時,我還

可衝入相救,現下外圍又有十六人擋住,所有空隙全被填得密密實實,隻怕雀鳥也飛不進去

了。自己明明本錢短缺,怎地生意卻越做越大?頭寸轉不過來,豈不糟糕?”袁承誌右手大

拇指與中指拈了玉簪,左手輕揚,右足縮起,以左足為軸,身子突然轉了四五個圈子。他身

形一動,溫氏五老立即推動陣勢,凝目注視他的動靜。但袁承誌隻是如一個陀螺般在原地滴

溜溜的旋轉,並不移步出手。原來金蛇郎君當日與五老交手,中毒被擒,得人相救脫險之

後,躲在華山絕頂反複思量昔日惡鬥的情境,自忖其時縱使不服“醉仙蜜”,筋骨完好,內

力無滯,終究也攻不破五行陣,隻不過多支撐得一時三刻而已。

他將五老的身法招術逐一推究,終於發見這陣法的關竅,在於敵人入圍之後,不論如何

硬闖巧閃,五老必能以厲害招術反擊,一人出手,其他四人立即綿綿而上,不到敵人或死或

擒,永無休止。五老招數互為守禦,步法相補空隙。臨敵之際,五人猶似一人。金蛇郎君於

五老當日所使的招術,心中記得清清楚楚,越想越覺這陣勢實是不可摧破,窮年累月的苦思

焦慮,各種各樣古怪的方法策略都想到了,但推究到終極,總覺難以收效。他自然也曾想到

暗殺下毒,隻須害死五老中的一人,五行陣便不成其為五行陣了。但他心高氣傲,自不屑行

此無賴下策。何況他筋脈已斷,武功全失,縱使想出破陣之法,此陣也不能毀於自己親手。

既說是破陣,就須堂堂正正,以真實本領將其攻破。一日早晨,他在山間閒步,忽見一條小

青蛇在草叢遊走,聽得人聲,立即蜷盤成圈,昂起了頭,略不動彈。他所以得了金蛇郎君這

外號,固因他行事滑溜,狠毒凶險,卻也因他愛養毒蛇,擠取毒液來調製暗器藥箭。當年溫

氏兄弟中溫方祿的妻子中他藥箭立時斃命,箭頭上所喂的便是蛇毒。他熟知蛇性,知道打圈

昂首,便是等敵人先行動手進攻,然後趁虛而入,從敵人破綻中反擊,敵人若是不動,蛇類

極少先攻。蛇身蜷盤成團,係隱藏己身所有弱處,昂首蓄勢,係以己身最強的毒牙伺機出

擊。如果貿然竄出噬敵,蛇身極長,弱點甚多,不免為敵所乘。此乃蛇類自保的天性。這些

行動,金蛇郎君往昔也不知見過幾百次了,從來不以為意,但此刻他正潛心思索攻破五行陣

的訣竅,突然之間,腦海中靈光一閃,登時喜得大叫大跳,破五行陣的策略就此製定,那就

是“後發製人”四字。

武學中本來講究的是製敵機先,這“後發製人”卻是全然反其道而行。根本方略一定,

其餘手段迎刃而解,不到一個月功夫,已將摧破五行陣的方法全部想定,詳詳細細的寫入了

《金蛇秘笈》。他明知這秘笈未必能有人發現,即使有人見到,說不定也在千百年後,那時

溫氏五老屍骨早已化為塵土。隻是他心中一口怨氣不出,又想那五行陣總要流傳下來,要是

始終無人能破,豈非讓石梁派稱霸於天下?他將殫心竭慮所想出來的破法寫在秘笈之中,因

在他內心,破陣之法既已想出,五行陣便算已經破了。若真能以此法摧破五行陣,自然再好

不過,可是那畢竟渺茫之極,他從來沒有想要收一個徒弟來為己完成心願。袁承誌當下持定

“後發製人”的方略,轉了幾個圈子,已將五行陣與八卦陣全部帶動。

八卦陣法雖為五老後創,《金蛇秘笈》中未曾提及,但根本要旨,與五行陣全無二致。

袁承誌隻看十六人轉得幾個圈子,已是了然於胸,心想“敵人若是破不了五行陣,何必再

加一個八卦陣?若是破了五行陣,八卦陣徒然自礙手腳。溫氏五老的天資見識,和金蛇郎君

果然差得甚遠。看來這五行陣也是上代傳下來的,諒五老自己也創不出來。他們自行增添一

個陣勢,反成累贅。金蛇郎君當年若知溫氏五老日後有此畫蛇添足之舉,許多苦心的籌謀反

可省去了。”五老要等他出手,然後乘勢撲上,卻見他身子越轉越慢,殊無進攻之意,最後

竟坐下地來,雙手放在膝上,臉露微笑。五老固是心下駭然,旁觀各人也都大惑不解,均想

他大敵當前,怎麼如此頑皮。豈知這是袁承誌慢軍之計,一來是誘敵來攻,二來要使五老心

煩意亂,不能沉著。

溫方義見他坐下,果然忍耐不住,雙掌一錯,便要擊他後心。溫方悟忙道“二哥,莫

亂了陣法!”溫方義這才忍住。五老腳下加速,繼續變陣,隻待他出手,立即擁上。須知不

論大軍交鋒,還是兩人互傅,進攻者集中全力攻擊對方,己方必有大量弱點不加防禦,隻須

攻勢淩厲,敵人忙於自守,無暇反擊,己方的弱點便不守而守。五行陣以一人來引致對方進

攻,自顯弱點,其餘四人便針對敵人身上的弱點進襲,所謂相生相克,便是這個道理。現下

袁承誌全不動彈,那便是周身無一不備,五老一時倒是無法可施。

又過一會,袁承誌忽然打個嗬欠,躺臥在地,雙手疊起放在頭下當枕頭,顯得十分優閒

舒適。外麵八卦陣的十六名弟子遊走良久,越奔越快,功力稍差的人已額角見汗,微微氣

喘。五老也真耐得,仍不出手。

袁承誌心想“虧你們這批老家夥受得了這口氣。”忽地一個翻身,背脊向上,把臉埋

在手裡,呼呼打起鼾來。自來武林中打鬥,千古以來,從未有過這項姿勢,後心向上而臥,

豈非任人宰割?崔希敏、小慧、青青、溫儀等人又是好笑,又是代他擔心。黃真先見他坐下

臥倒,已悟出了他對敵的方略,不禁佩服他聰明大膽,這時見他肆無忌憚的翻身而臥,暗叫

不妙,覺得此舉未免過份,五老若向他背後突襲,卻又如何閃避?招徠生意,可不能用苦肉

計。

溫方達眼見良機,大喜之下,左手向右急揮,往下一按,溫方施四柄飛刀快如閃電,已

向袁承誌背心插去。這下發難又快又準,旁觀眾人驚叫聲中,白光閃處,四把明晃晃的飛刀

一齊斬在袁承誌背上。溫儀、青青、和小慧都是神搖心悸,轉頭掩麵。石梁派眾人歡聲雷

動。八卦陣的十六弟子也有七八人停了腳步。

便在此時,袁承誌忽地躍起,背上四把飛刀立時震落。他身動如箭,斜射而出,啪的一

掌,正打在溫南揚後心。溫南揚一口鮮血尚未噴出。已被袁承誌提起擲進五行陣中。眾人還

沒看清楚他如何竄出五行陣來,隻見陣外十六名弟子猶如渴馬奔泉,寒鴉赴水,紛紛向五行

陣中心投去。袁承誌這裡一拳,那邊一腿,每一招下的都是重手,眾弟子不是給他製住要

害,抓起擲了進去,就是被他用掌力揮進陣內。溫正等人功力較深,運拳抵抗,也是三招兩

式,立被打倒。這麼一來,五行八卦陣登時大亂。陣中不見敵人,來來去去的儘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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