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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枯井底 汙泥處(1 / 2)

天龍八部!

巴天石和朱丹臣等過來和木婉清相見,又替她引見蕭峰、虛竹等人。巴朱二人雖知她是鎮南王之女,但並未行過正式收養之禮,是以仍稱她為“木姑娘”。

眾人行得數裡,忽聽得左首傳來一聲驚呼,更有人大聲號叫,卻是南海鱷神的聲音,似乎遇上了什麼危難。段譽道“是我徒弟!”鐘靈叫道“咱們快去瞧瞧,你徒弟為人倒也不壞。”虛竹也道“正是!”他母親葉二娘是南海鱷神的同夥,不免有些香火之情。

眾人催騎向號叫聲傳來處奔去,轉過幾個山坳,見是一片密林,對麵懸崖之旁,出現一片驚心動魄的情景

一大塊懸崖突出於深穀之上,崖上生著一株孤零零的鬆樹,形狀古拙。鬆樹上的一根枝乾臨空伸出,有人以一根杆棒搭在枝乾上,這人一身青袍,正是段延慶。他左手抓著杆棒,右手抓著另一根杆棒,那根杆棒的儘端也有人抓著,卻是南海鱷神。南海鱷神的另一支手抓住了一人的長發,乃是窮凶極惡雲中鶴。雲中鶴雙手分彆握著一個少女的兩隻手腕。四人宛如結成一條長繩,臨空飄蕩,著實凶險,不論哪一個人失手,下麵的人立即墮入底下數十丈的深穀。穀中萬石森森,猶如一把把刀劍般向上聳立,有人墮了下去,決難活命。其時一陣風吹來,將南海鱷神、雲中鶴、和那少女三人都吹得轉了半個圈子。這少女本來背向眾人,這時轉過身來,段譽大聲叫“啊喲”,險些從馬上掉將下來。

那少女正是他朝思暮想、無時或忘的王語嫣。

段譽一定神間,眼見懸崖生得奇險,無法縱馬上去,當即一躍下馬,搶著奔去。將到鬆樹之前,隻見一個頭大身矮的胖子手執大斧,正在砍那鬆樹。

段譽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叫道“喂,喂,你乾什麼?”那矮胖子毫不理睬,隻是一斧斧的往樹上砍去,嘭嘭大響,碎木飛濺。段譽手指一伸,提起真氣,欲以六脈神劍傷他,不料他這六脈神劍要它來時卻未必便來,連指數指,劍氣影蹤全無,惶急大叫“大哥、二哥,兩個好妹子,四位好姑娘,快來,快來救人!”

呼喝聲中,蕭峰、虛竹等都奔將過來。原來這胖子給大石擋住了,在下麵全然見不到。幸好那鬆樹粗大,一時之間無法砍斷。

蕭峰等一見這般情狀,都是大為驚異,說什麼也想不明白,如何會出現這等希奇古怪的情勢。虛竹叫道“胖子老兄,快停手,這棵樹砍不得了。”那胖子道“這是我種的樹,我喜歡砍回家去,做一口棺材來睡,你管得著麼?”說著手上絲毫不停。下麵南海鱷神的大呼小叫之聲,不絕傳將上來。段譽道“二哥,此人不可理喻,請你快去製止他再說。”虛竹道“甚好!”便要奔將過去。

突見一人撐著兩根木杖,疾從眾人身旁掠過,幾個起落,已撐在那矮胖子之前,卻是遊坦之,不知他何時從驢車中溜了出來。遊坦之一杖拄地,一杖提起,森然道“誰也不可過來!”

木婉清從來沒見過此人,突然看到他奇醜可怖的麵容,隻嚇得花容失色,“啊”的一聲低呼。

段譽忙道“莊幫主,你快製止這位胖子仁兄,叫他不可再砍鬆樹。”遊坦之冷冷的道“我為什麼要製住他?有什麼好處?”段譽道“鬆樹一倒,下麵的人都要摔死了。”

虛竹見情勢凶險,縱身躍將過去,心想就算不能製住那胖子,也得將段延慶、南海鱷神等拉上來。他想當日所以能解開那“珍瓏棋局”,全仗段延慶指點,此後學到一身本領,便由此發端,雖然這件事對他到底是禍是福,實所難言,但段延慶對他總是一片好意。

遊坦之右手將木杖在地上一插,右掌立即拍出,一股陰寒之氣隨伴著掌風直逼而至。虛竹雖不怕他的寒陰毒掌,卻也知道此掌功力深厚,不能小覷,當即凝神還了一掌。遊坦之第二掌卻對準鬆樹的枝乾拍落,鬆枝大晃,懸掛著的四人更搖晃不已。

段譽急叫“二哥不要再過去了,有話大家好說,不必動蠻。莊幫主,你跟誰有仇?何必害人?”

遊坦之道“段公子,你要我製住這胖子,那也不難,可是你給我什麼好處?”段譽道“什……什麼好處都給……你……你要什麼,我給什麼。決不討價還價,快,快,再遲得片刻,可來不及了。”遊坦之道“我製住這胖子後,立即要和阿紫姑娘離去,你和蕭峰、虛竹一乾人,誰也不得阻攔。此事可能答允?”

段譽道“阿紫?她她要請我二哥施術複明,跟了你離去,她的眼睛怎麼辦?”遊坦之道“虛竹先生能替她施術複明,我自也能設法治好她的眼睛。”段譽道“這個這個”眼見那矮胖子還是一斧,一斧的不斷砍那鬆樹,心想此刻千鈞一發,終究是救命要緊,便道“我答允答允你便了!你你快”

遊坦之右掌揮出,擊向那胖子。那胖子嘿嘿冷笑,拋下斧頭,紮起馬步,一聲斷喝,雙掌向遊坦之的掌力迎上,掌風虎虎,聲勢極是威猛,遊坦之這一掌中卻半點聲息也無。

突然之間,那胖子臉色大變,本是高傲無比的神氣,忽然變為異常詫異,似乎見到了天下最奇怪最難以相信的事,跟著嘴角邊流下兩條鮮血,身子慢慢縮成一團,慢慢向崖下深穀中掉了下去。隔了好一會,才聽得騰的一聲,自是他身子撞在穀底亂石之上,聲音悶鬱,眾人想象這矮胖子腦裂肚破的慘狀,都是忍不住身上一寒。

虛竹飛身躍上鬆樹的枝乾,隻見段延慶的鋼杖深深嵌在樹枝之中,全憑一股內力粘勁,掛住了下麵四人,內力之深厚,實是非同小可。虛竹伸左手抓住鋼杖,提將上來。

南海鱷神在下麵大加稱讚“小和尚,我早知你是個好和尚。你是我二姊的兒子,是我嶽老二的侄兒。既是嶽老二的侄兒,本領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若不是你來相助一臂之力,我們在這裡吊足三日三夜,這滋味便不太好受了。”雲中鶴道“這當兒還在吹大氣,怎麼能吊得上三日三夜?”南海鱷神怒道“我支持不住之時,右手一鬆,放開你的頭發,不就成了,要不要我試試?”他二人雖在急難之中,還是不住的拌嘴。

片刻之間,虛竹將段延慶接了上來,跟著將南海鱷神與雲中鶴一一提起,最後才拉起王語嫣。她雙目緊閉,呼吸微弱,已然暈去。

段譽先是大為欣慰,跟著便心下憐惜,但見她雙手手腕上都是一圈紫黑之色,現出雲中鶴深深的指印,想起雲中鶴凶殘好色,對木婉清和鐘靈都曾意圖非禮,每一次都蒙南海鱷神搭救,今日之事,自然又是惡事重演,不由得惱怒之極,說道“大哥,二哥,這個雲中鶴生性奸惡,咱們把他殺了罷!”

南海鱷神叫道“不對,不對!段那個師父今日全靠雲老四救了你這個你這個老婆我這個師娘不然的話,你老婆早已一命嗚呼了。”

他這幾句雖然顛三倒四,眾人卻也都聽得明白。適才段譽為了王語嫣而焦急逾恒之狀,木婉清一一瞧在眼裡,未見王語嫣上來,已不禁黯然自傷,迨見到她神清骨秀,端麗無雙的容貌,心中更是一股說不出的難受。隻見她雙目慢慢睜開,“嚶”的一聲,低聲道“這是在黃泉地府麼?我我已經死了麼?”

南海鱷神怒道“你這個妞兒當真胡說八道!倘若這是黃泉地府,難道咱們個個都是死鬼?你現下還不是我師父的老婆,我得罪你幾句,也不算是以下犯上。不過時日無多,依我看來,你遲早要做我師娘,良機莫失,還是及早多叫你幾聲小妞比較上算。喂,我說小妞兒啊,好端端地乾甚麼尋死覓活?你死了是你自己甘願,卻險些兒陪上我把弟雲中鶴的一條性命。雲中鶴死了也就罷了,咱們段老大死了,那就可惜得緊。就算段老大死了也不打緊,我嶽老二陪你死了,可真是大大的犯不著啦!”

段譽柔聲安慰“王姑娘,這可受驚了,且靠著樹歇一會。”王語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雙手捧著臉,低聲道“你們彆來管我,我我我不想活啦。”段譽吃了一驚“她真的是要尋死,那為甚麼?難道難道”斜眼向雲中鶴瞧去,見到他暴戾凶狠的神色,心中暗叫“啊喲!莫非王姑娘受了此人之辱,以至要自尋短見?”

鐘靈走上一步,說道“嶽老三,你好!”南海鱷神一見大喜,大聲道“小師娘,你也好!我現下是嶽老二,不是嶽老三了!”鐘靈道“你彆叫我小甚麼的,怪難聽的。嶽老二,我問你,這位姑娘到底為什麼要尋死?又是這個竹篙兒惹的禍麼?我嗬他的癢!”說著雙手湊在嘴邊,向十根手指吹了幾口氣。雲中鶴臉色大變,退開兩步。

南海鱷神連連搖頭,說道“不是,不是,天地良心,這一次雲老四變了性,忽然做起好事來。咱三人少了葉二娘這個伴兒,都是悶悶不樂,出來散散心,走到這裡,剛好見到這小妞兒跳崖自儘,她跳出去的力道太大,雲老四又沒抓得及時,唉,他本來是個窮凶極惡的家夥,突然改做好事,不免有點不自量力”

雲中鶴怒道“你,我幾時大發善心,改做好事了?姓雲的最喜歡美貌姑娘,見到這王姑娘跳崖尋死,我自然舍不得,我是要抓她回去,做幾天老婆。”

南海鱷神暴跳如雷,戟指罵道“你,嶽老二當你變性,伸手救人,念著大家是天下著名惡漢的情誼,才伸手抓你頭發,早知如此,讓你掉下去摔死了倒好。”

鐘靈笑道“嶽老二,你本來外號叫作「凶神惡煞」,原是專做壞事,不做好事的,幾時轉了性啦?是跟你師父學的嗎?”

南海鱷神搔了搔頭皮,道“不是,不是!決不轉性,決不轉性!隻不過四大惡人少了一個,不免有點不帶勁。我一抓到雲老四的頭發,給他一拖,不由得也向穀下掉去,幸好段老大武功了得,一杖伸將過來,給我抓住了。可是我們三人四百來斤的份量,這一拖一拉,一扯一帶,將段老大業給牽了下來。他一杖甩出,鉤住了鬆樹,正想慢慢設法上來,不料來了個吐播國的矮胖子,拿起斧頭,變砍鬆樹。”

鐘靈道“這矮胖子是吐播國人麼?他又為什麼要害你們性命?”

南海鱷神向地下吐了口唾沫,說道“我們四大惡人是西夏國一品堂中數一數二,不,不,數三數四的高手,你們大家自然都是久仰的了。這次皇上替公主招駙馬,吩咐一品堂的高手四下巡視,不準閒雜人等前來搗亂。哪知吐播國的王子蠻不講理,居然派人把守西夏國的四處要道,不準旁人去招駙馬,隻準他小子一個兒去招。我們自然不許,大夥兒就打了一架,打死十來個吐播武士。所以嘛,如此這般,我們三大惡人和吐播國的武士們,就不是好朋友啦。”

他這麼一說,眾人才算有了點頭緒,但王語嫣為什麼要自尋短見,卻還是不明白。

南海鱷神又道“王姑娘,我師父來啦,你們還是做夫妻罷,你不用尋死啦!”

王語嫣抬起頭來,抽抽噎噎的道“你再胡說八道的欺侮我,我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裡。”段譽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轉頭向南海鱷神道“嶽老三,你不可”南海鱷神道“嶽老二!”段譽道“好,就是嶽老二。你彆再胡說八道。不過你救人有功,為師感激不儘。下次我真的教你幾手功夫。”

南海鱷神睜著怪眼,斜視王語嫣,說道“你不肯做我師娘,肯做的人還怕少了?這位大師娘,這位小師娘,都是我的師娘。”說著指著木婉清,又指著鐘靈。

木婉清臉一紅,啐了一口,道“咦,那個醜八怪呢?”眾人適才都全神貫注的瞧著虛竹救人,這時才發現遊坦之和阿紫已然不知去向。段譽道“大哥,他們走了麼?”

蕭峰道“他們走了。你既答允了他,我就不便再加阻攔。”言下不禁茫然,不知阿紫隨遊坦之去後,將來究竟如何。

南海鱷神叫道“老大,老四,咱們回去了嗎?”眼見段延慶和雲中鶴向西而去,轉頭向段譽道“我要去了!”放開腳步,跟著段延慶和雲中鶴徑回靈州。

鐘靈道“王姑娘,咱們坐車去。”扶著王語嫣,走進阿紫原先坐的驢車之中。

當下一行人齊向靈州進發。傍晚時分,到了靈州城內。

其時西夏國勢方張,擁有二十二州。黃河之南有靈州,洪州,銀州,夏州諸州,河西有興州,涼州,甘州,肅州諸州,即今甘肅,寧夏,綏遠一帶。其地有黃河灌溉之利,五穀豐饒,所謂“黃河百害,唯利一套”,西夏國所占的正是河套之地。兵強馬壯,控甲五十萬。西夏士卒驍勇善戰,宋史有雲“用兵多立虛岩,設伏兵包敵。以鐵騎為前軍,乘善馬,重甲,刺斬不人,用鉤索鉸聯,雖死馬上,不墜。遇戰則先出鐵騎突陣,陣亂則衝擊之,步兵挾騎以進。”西夏皇帝雖是姓李,其實是胡人拓跋氏,唐太宗時賜姓李。西夏人轉戰四方,疆界變遷,國都時徙。靈州是西夏大城,但與中原名都相比,自然遠遠不及。

這一晚蕭峰等無法找到宿店。靈州本不繁華,此時中秋將屆,四方來的好漢豪傑不計其數,幾家大客店早住滿了。蕭峰等又再出城,好容易才在一座廟宇中得到借宿之所,男人擠在東廂,女子作在西廂。

段譽自見到王語嫣後,又是歡喜,又是憂愁,這晚上翻來覆去,卻如何睡得著?心中隻想“王姑娘為什麼要自尋短見?我怎生想個法子勸解於她才是?唉,我既不知她尋短見的原由,卻又何從勸解?”

眼見月光從窗格中灑將進來,一片清光,鋪在地下。他難以入睡,悄悄起身,走到庭院之中,隻見牆角邊兩株疏桐,月亮將圓未圓,漸漸升到梧桐頂上。這時盛暑初過,但甘涼一帶,夜半已頗有寒意,段譽在梧桐樹下繞了幾匝,隱隱覺得胸前傷口處有些作痛,知是日間奔得急了,觸動了傷處,不由得又想“她為什麼要自尋短見?”

信步出廟,月光下隻見遠處池塘邊人影一閃,依稀是個白衣女子,更似便是王語嫣的模樣。段譽吃了一驚,暗叫“不好,她又要去尋死了。”當即展開輕功,搶了過去。霎時間便到了那白衣人背後。池塘中碧水如鏡,反照那白衣人的麵容,果然便是王語嫣

段譽不敢冒昧上前,心想“她在少室山上對我嗔惱,此次重會,仍然絲毫不假辭色,想必餘怒未息。她所以要自尋短見,說不定為了生我的氣。唉,段譽啊段譽,你唐突佳人,害得她淒然欲絕,當真是百死不足以贖其辜了。”他躲在一株大樹之後,自怨自歎,越思越覺自己罪過深重。世上如果必須有人自儘,自然是他段譽,而決計不是眼前這位王姑娘。

隻見那碧玉般的池水麵上,忽然起了漣漪,幾個小小的水圈慢慢向外擴展開去,段譽凝神看去,見幾滴水珠落在池麵,原來是王語嫣的淚水。段譽更是憐惜,但聽得她幽幽歎了口氣,輕輕說道“我我還是死了,免得受這無窮無儘的煎熬。”

段譽再也忍不住,從樹後走了出來,說道“王姑娘,千不是,萬不是,都是我段譽的不是,千萬請你擔待。你你倘若仍要生氣,我隻好給你跪下了。”他說到做到,雙膝一屈,登時便跪在她麵前。

王語嫣嚇了一跳,忙道“你你乾甚麼?快起來,要是給人家瞧見了,成甚麼樣子?”段譽道“要姑娘原諒了我,不再見怪,我才敢起來。”王語嫣奇道“我原諒你甚麼?怪你甚麼?那乾你甚麼事?”段譽道“我見姑娘傷心,心想姑娘事事如意,定是我得罪了慕容公子,令他不快,以致惹得姑娘煩惱。下次若再撞見,他要打我殺我,我隻逃跑,決不還手。”王語嫣頓了頓腳,歎道“唉,你這你這呆子,我自己傷心,跟你全不相乾。”段譽道“如此說來,姑娘並不怪我?”王語嫣道“自然不怪!”

段譽道“那我就放心了。”站起身來,突然間心中老大的不是滋味。倘若王語嫣為了他傷心欲絕,打他罵他,甚至拔劍刺他,提刀砍他,他都會覺得十分開心,可是她偏偏說“我自己傷心,跟你全不相乾。”霎時間不由得茫然若失。

隻見王語嫣又垂下了頭,淚水一點一點的滴在胸口,她的綢衫不吸水,淚珠順著衣衫滾了下去,段譽胸口一熱,說道“姑娘,你到底有何為難之事,快跟我說了。我儘心竭力,定然給你辦到,總是要想法子讓你轉嗔為喜。”

王語嫣慢慢抬起頭來,月光照著她含著淚水的眼睛,宛如兩顆水晶,那兩顆水晶中現出了光輝喜意,但光彩隨即又黯淡了,她幽幽的道“段公子,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心裡我心裡自然很感激。隻不過這件事,你實在無能為力,你幫不了我。”

段譽道“我自己確沒甚麼本事,但我蕭大哥,虛竹二哥都是一等一的武功,他們都在這裡,我跟他兩個是結拜兄弟,親如骨肉,我求他們甚麼事,諒無不允之理。姑娘,你究竟為什麼傷心,你說給我聽。就算真的棘手之極,無可挽回,你把傷心的事說了出來,心中也會好過些。”

王語嫣慘白的臉頰上忽然罩上了一層暈紅,轉過了頭,不敢和段譽的目光相對,輕輕說話,聲音低如蚊na“他他要去做西夏駙馬。公冶二哥來勸我,說甚麼甚麼為了興複大燕,可不能顧兒女私情。”她一說了這幾句話,一回身,伏在段譽肩頭,哭了出來。

段譽受寵若驚,不敢有半點動彈,恍然大悟之餘,不由得呆了,也不知是喜歡還是難過,原來王語嫣傷心,是為了慕容複要去做西夏駙馬,他娶了西夏公主,自然將王語嫣置之不顧。段譽自然而然的想到“她若嫁不成表哥,說不定對我變能稍假辭色。我不敢要她委身下嫁,隻須我得時時見到她,那便心滿意足了。她喜歡清靜,我可以陪她到人跡不到的荒山孤島上去,朝夕相對,樂也如何?”想到快樂之處,忍不住手舞足蹈。

王語嫣身子一顫,退後一步,見到段譽滿臉喜色,嗔道“你你我還當你是好人呢,因此跟你說了,哪知道你幸災樂禍,反來笑我。”段譽急道“不,不!王姑娘,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段譽若有半分對你幸災樂禍之心,教我天雷劈頂,萬箭攢身。”

王語嫣道“你沒有壞心,也就是了,誰要你發誓?那麼你為什麼高興?”她這句話剛問出口,心下立時也明白了段譽所以喜形於色,隻因慕容複娶了西夏公主,他去了這個情敵,便有望和自己成為眷屬。段譽對她一見傾心,情致殷殷,王語嫣豈有不明之理?隻是她滿腔情意,自幼便注在這表哥身上,有時念及段譽的癡心,不免歉然,但這個“情”字,卻是萬萬牽扯不上的。她一明白段譽手舞足蹈的原因,不由得既驚且羞,紅暈雙頰,嗔道“你雖不是笑我,卻也是不安好心。我我我”

段譽心中一驚,暗道“段譽啊段譽,你何以忽起卑鄙之念,竟生乘火打劫之心?豈不是成了無恥小人?”眼見她楚楚可憐之狀,隻覺但教能令得她一生平安喜樂,自己縱然萬死,亦所甘願,不由得胸間豪氣陡生,心想“適才我隻想,如何和她在荒山孤島之上,晨夕相處,其樂融融,可是沒想到這「其樂融融」,是我段譽之樂,卻不是她王語嫣之樂。我段譽之樂,其實正是他王語嫣之悲。我隻求自己之樂,那是愛我自己,隻有設法使她心中歡樂,那才是真正的愛她,是為她好。”

王語嫣低聲道“是我說錯了麼?你生我的氣麼?”段譽道“不,不,我怎會生你的氣?”王語嫣道“那麼你怎地不說話?”段譽道“我在想一件事。”

他心中不住盤算“我和慕容公子相較,文才武藝不如,人品風采不如,倜儻瀟灑,威望聲譽不如,可說樣樣及他不上。更何況他二人是中表之親,自幼兒青梅竹馬,鐘情已久,我更加無法相比。可是有一件事我卻須得勝過慕容公子,我要令王姑娘知道,說到真心為她好的,慕容公子卻不如我了。二十多年之後,王姑娘和慕容公子生下兒子,孫子後,她內心深處,仍會想到我段譽,知道這世上全心全意為她設想的,沒第二個人能及得上我。”

他心意已決,說道“王姑娘,你不用傷心,我去勸告慕容公子,叫他不可去做西夏駙馬,要他及早和你成婚。”

王語嫣吃了一驚,說道“不!那怎麼可以?我表哥恨死了你,他不會聽你勸的。”

段譽道“我當曉以大義,向他點明,人生在世,最要緊的是夫妻間情投意合,兩心相悅。他和西夏公主素不相識,既不知她是美是醜,是善是惡,旦夕相見,便成夫妻,那是大大的不妥。我又要跟他說,王姑娘清麗絕俗,世所罕見,溫柔嫻淑,找遍天下再也遇不到第二個。過去一千年中固然沒有,再過一千年仍然沒有。何況王姑娘對你慕容公子一往情深,你豈可做那薄幸郎君,為天下有情人齊聲唾罵,為江湖英雄好漢卑視恥笑?”

王語嫣聽了他這番話,甚是感動,幽幽的道“段公子,你說得我這麼好,那是你有意誇獎,討我喜歡”段譽忙道“非也,非也!”話一出口,便想到這是受了包不同的感染,學了他的口頭禪,忍不住一笑,又道“我是一片誠心,句句乃肺腑之言。”王語嫣也被他這“非也非也”四字引得破涕為笑,說道“你好的不學,卻去學我包三哥。”

段譽見她開顏歡笑,十分喜歡,說道“我自必多方勸導,要慕容公子不但消了做西夏駙馬之念,還須及早和姑娘成婚。”王語嫣道“你這麼做,又為了甚麼?於你能有甚麼好處?”段譽道“我能見到姑娘言笑晏晏,心下歡喜,那便是極大的好處了。”

王語嫣心中一凜,隻覺他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言語,實是對自己鐘情到十分。但她一片心思都放在慕容複身上,一時感動,隨即淡忘,歎了口氣道“你不知我表哥的心思。在他心中,興複大燕是天下第一等大事,倘若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都便不是英雄了。他又說西夏公主是無鹽嫫母也罷,是潑辣悍婦也罷,他都不放在心上,最要緊的是能助他光複大燕。”

段譽沉吟道“那確是實情,他慕容氏一心一意想做皇帝,西夏能起兵助他複國,這件事這件事倒是有些為難。”眼見王語嫣又是淚水盈盈欲滴,隻覺便是為她上刀山,下油鍋,業是閒事一樁,一挺胸膛,說道“你放一百二十個心,讓我去做西夏駙馬。你表哥做不成駙馬,就非和你成婚不可了。”

王語嫣又驚又喜,問道“甚麼?”段譽道“我去搶這個駙馬都尉來做。”

王語嫣在少室山上,親眼見到他以六脈神劍打得慕容複無法還手,心想他的武功確比表哥為高,如果他去搶做駙馬,表哥倒真的未必搶得到手,低低的道“段公子,你待我真好,不過這樣一來,我表哥可真要恨死你啦。”段譽道“那又有甚麼乾係?反正現下他早就恨我了。”王語嫣道“你剛才說,也不知那西夏公主是美是醜,是善是惡,你卻為了我而去和她成親,豈不是豈不是太委屈了你?”

段譽當下便要說“隻要為了你,不論甚麼委屈我都甘願忍受。”但隨即便想“我為你做事,倘若居功要你感恩,不是君子的行徑。”便道“我不是為了你而受委屈,我爹爹有命,要我去設法娶得這位西夏公主。我是秉承爹爹之命,跟你全不相乾。”

王語嫣冰雪聰明,段譽對她一片深情,豈有領略不到的?心想他對自己如此癡心,怎會甘願去娶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他為了自己而去做大違本意之事,卻毫不居功,不由得更是感激,伸出手來,握住了段譽的手,說道“段公子,我我今生今世,難以相報,但願來生”說到這裡,喉頭哽咽,再業說不下去了。

他二人數度同經患難,背負扶持,肌膚相接,亦非止一次,但過去都是不得不然,這一次卻是王語嫣心下感動,伸手與段譽相握。段譽但覺她一隻柔膩軟滑的手掌款款握著自己的手,霎時之間,隻覺便是天塌下來也顧不得了,歡喜之情,充滿胸臆,心想她這麼待我,彆說要我去娶西夏公主,便是大宋公主,遼國公主,吐番公主,高麗公主一起娶了,卻又如何?他重傷未愈,狂喜之下,熱血上湧,不由得精神不支,突然間天旋地轉,頭暈腦脹,身子搖了幾搖,一個側身,咕咚一聲,摔入了碧波池中。

王語嫣大吃一驚,叫到“段公子,段公子!”伸手去拉。

幸好池水甚淺,段譽給冷水一激,腦子也清醒了,拖泥帶水的爬將上來。

王語嫣這麼一呼,廟中許多人都驚醒了。蕭峰,虛竹,巴天石,朱丹臣等都奔出來。見到段譽如此狼狽的神情,王語嫣卻滿臉通紅的站在一旁,十分忸怩尷尬,都道他二人深宵在池邊幽會,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卻也不便多問。段譽要待解釋,卻也不知說甚麼好。

次日是八月十二,離中秋尚有三日。巴天石一早便到靈州城投文辦事。巳牌時分,他匆匆趕回廟中,向段譽道“公子,王爺向西夏公主求親的書信,小人已投入了禮部。蒙禮部尚書親自延見,十分客氣,說公子前來求親,西夏國大感光寵,相信必能如公子所願。”

過不多時,廟門外人馬雜遝,跟著有吹打之聲。巴天石和朱丹臣迎了出去,原來是西夏禮部的陶侍郎率領人員,前來迎接段譽,遷往賓館款待。蕭峰是遼國的南院大王,遼國國勢之盛,遠過大理,西夏若知他來,接待更當隆重,隻是他囑咐眾人不可泄漏他的身份,和虛竹等一乾人都認作是段譽的隨從,遷入了賓館。

眾人剛安頓好,忽聽後院中有人粗聲粗氣的罵道“你是甚麼東西,居然也來打西夏公主的主意?這西夏駙馬,我們小王子是做定了的,我勸你還是夾著尾巴早些走罷!”巴天石等一聽,都是怒從身上起,心想什麼人如此無禮,膽敢上門辱罵?開門一看,隻見七八條粗壯大漢,站在院子中亂叫亂嚷。

巴天石和朱丹臣都是大理群臣中十分精細之人,隻是朱丹臣多了幾分文采儒雅,巴天石卻多了幾分霸悍之氣。兩人各不出聲,隻是在門口一站。隻聽那幾條大漢越罵越粗魯,還夾雜著許多聽不懂的番話,口口聲聲“我家小王子”如何如何,似乎是吐番國王子的下屬。

巴天石和朱丹臣相視一笑,便欲出手打發這幾條大漢,突然間左首一扇門砰的開了,搶出兩個人來,一穿黃衣,一穿黑衣,指東指西,霎時間三條大漢躺在地下哼聲不絕,另外幾人給那二人拳打足踢,都拋出了門外。那黑衣漢子道“痛快,痛快!”那黃衣人道“非也,非也!還不夠痛快。”一個正是風波惡,一個是包不同。

但聽得逃到了門外的吐番武士兀自大叫“姓慕容的,我勸你早些回姑蘇去的好。你想娶西夏公主為妻,惹惱了我家小王子,「以汝之道,還施汝身」,娶了你妹子做小老婆,那就有得瞧的了。”風波惡一陣風趕將出去。但聽得劈啪、哎喲幾聲,幾名吐番武士漸逃漸遠,罵聲漸漸遠去。

王語嫣坐在房中,聽到包風二人和吐番武士的聲音,愁眉深鎖,珠淚悄垂,一時打不定主意,是否該出來和包風二人相會。

包不同向巴天石、朱丹臣一拱手,說道“巴兄、朱兄來到西夏,是來瞧瞧熱鬨呢,還是彆有所圖?”巴天石笑道“包風二位如何,我二人也就如何了。”包不同臉色一變,說道“大理段公子也是來求親麼?”巴天石道“正是。我家公子乃大理國皇太弟的世子,日後身登大位,在大理國南麵為君,與西夏結為姻親,正是門當戶對。慕容公子一介白丁,人品雖佳,門第卻是不稱。”包不同臉色更是難看,道“非也,非也!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家公子人中龍鳳,豈是你家這個段呆子所能比拚?”風波惡衝進門來,說道“三哥,何必多作這口舌之爭?待來日金殿比試。大家施展手段便了。”包不同道“非也,非也!金殿比試,那是公子爺他們的事;口舌之爭,卻是我哥兒們之事。”

巴天石笑道“口舌之爭,包兄天下第一,古往今來,無人能及。小弟甘拜下風,這就認輸彆過。”一舉手,與朱丹臣回入房中,說道“朱賢弟,聽那包不同說來,似乎公子爺還得參與一場甚麼金殿比試。公子爺傷重未曾痊愈,他的武功又是時靈時不靈,並無把握,倘若比試之際六脈神劍施展不出,不但駙馬做不成,還有性命之憂,那便如何是好?”朱丹臣也是束手無策。兩人去找蕭峰、虛竹商議。

蕭峰道“這金殿比試,不知如何比試法?是單打獨鬥呢,還是許可部屬出陣?倘若旁人也可參與角鬥,那就不用擔心了。”

巴天石道“正是、朱賢弟,咱們去瞧瞧陶尚書,巴招婿、比試的諸般規矩打聽明白,再作計較。”當下二人自去。

蕭峰、虛竹、段譽三人圍坐飲酒,你一碗,意興甚豪。蕭峰問起段譽學會六脈神劍的經過,想要授他一種運氣的法門,得能任意運使真氣。哪知道段譽對內功、外功全是一竅不通,豈能在旦夕之間學會?蕭峰知道無法可施,隻得搖了搖頭,舉碗大口喝酒。虛竹和段譽的酒量都遠不及他,喝到五六碗烈酒時,段譽已經頹然醉倒,人事不知了。

段譽待得朦朦朧朧的醒轉,隻見窗紙上樹影扶疏,明月窺人,已是深夜。他心中一凜“昨夜我和王姑娘沒說完話,一不小心,掉入了水池,不知她可還有甚麼話要跟我說?會不會又在外麵等我?啊喲,不好,倘若她已等了半天,不耐煩起來,又回去安睡,豈不是誤了大事?”急忙跳起,悄悄挨出房門,過了院子,正想去拔大門的門閂,忽聽身後有人低聲道“段公子,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段譽出其不意,嚇了一跳,聽那聲音陰森森地似乎不懷好意,待要回頭去看,突覺背心一緊,已被人一把抓住。段譽依稀辨明聲音,問道“是慕容公子麼?”

那人道“不敢,正是區區,敢請段兄移駕一談。”果然便是慕容複。段譽道“慕容公子有命,敢不奉陪?請放手罷!”慕容複道“放手倒也不必。”段譽突覺身子一輕,騰雲駕霧般飛了上去,卻是被慕容複抓住後心,提著躍上了屋頂。

段譽若是張口呼叫,便能將蕭峰、虛竹等驚醒,出來救援,但想“我一叫之下,王姑娘也必聽見了,她見我二人重起爭鬥,定然大大不快。她決不會怪她表哥,總是編派我的不是,我又何必惹她生氣?”當下並不叫喚,任由慕容複提在手中,向外奔馳。

其時雖是深夜,但中秋將屆,月色澄明,隻見慕容複腳下初時踏的是青石板街道,到後來已是黃土小徑,小徑兩旁都是半青不黃的長草。

慕容複奔得一會,突然停步,將段譽往地下重重一摔,砰的一聲,段譽肩腰著地,摔得好不疼痛,心想“此人貌似文雅,行為卻頗野蠻。”哼哼唧唧的爬起身來,道“慕容兄有話好說,何必動粗?”

慕容複冷笑道“昨晚你跟我表妹說甚麼話來?”段譽臉上一紅,囁嚅道“也也沒甚麼,隻不過剛巧撞到,閒談幾句罷了。”慕容複道“你男子漢大丈夫,明人不做暗事,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又何必抵賴隱瞞?”段譽給他一激,不由得氣往上衝,說道“當然不必瞞你,我跟王姑娘說,要來勸你一勸。”慕容複冷笑道“你說要勸我道人生在世,最要緊的是夫婦間情投意合,兩心相悅。你又想說我和西夏公主素不相識,既不知她是美是醜,是善是惡,旦夕相見,便成夫妻,那是大大的不妥,是不是?又說我若辜負了我表妹的美意,便為天下有情人齊聲唾罵,為江湖上的英雄好漢卑鄙恥笑,是也不是?”

他說一句,段譽吃一驚,待他說完,結結巴巴的道“王王姑娘都跟你說了?”慕容複道“她怎會跟我說?”段譽道“那麼是你昨晚躲在一旁聽見了?”慕容複冷笑道“你騙得了這等不識世務的無知姑娘,可騙不了我。”段譽奇道“我騙你甚麼?”

慕容複道“事情再明白也沒有了,你自己想作西夏駙馬,怕我來爭,便編好了一套說辭,想誘我上當。嘿嘿,慕容複不是三歲的小孩兒,難道會墜入你的彀中?你你當真是在做清秋大夢。”段譽歎道“我是一片好心,但盼王姑娘和你成婚,結成神仙眷屬,舉案齊眉,白頭偕老。”慕容複冷笑道“多謝你的金口啦。大理段氏和姑蘇慕容無親無故,素無交情,你何必這般來善禱善頌?隻要我給我表妹纏住了不得脫身,你便得其所哉,披紅掛彩的去做西夏駙馬了。”

段譽怒道“你這不是胡說八道麼?我是大理王子,大理雖是小國,卻也美將這個「駙馬」二字看得比天還大。慕容公子,我善言勸你,榮華富貴,轉瞬成空,你就算做成了西夏駙馬,再要做大燕皇帝,還不知要殺多少人?就算中原給你殺得血流成河,屍骨如山,你這大燕皇帝是否做得成,那也難說得很。”

慕容複卻不生氣,隻冷冷的道“你滿口仁義道德,一肚皮卻是蛇蠍心腸。”段譽急道“你不相信我是一番誠意,那也由你,總而言之,我不能讓你娶西夏公主,我不能眼見王姑娘為你傷心斷腸,自尋短見。”慕容複道“你不許我娶?哈哈,你當真有這麼大的能耐?我偏要娶,你便怎樣?”段譽道“我自當儘心竭力,阻你成事。我一個人無能為力,便請朋友幫忙。”

慕容複心中一凜,蕭峰、虛竹二人的武功如何,他自是熟知,甚至段譽本人,當他施展六脈神劍之際,自己也萬萬抵敵不住,幸好他的劍法有時靈,有時不靈,未能得心應手,總算還可乘之以隙,當即微微抬頭,高聲說道“表妹,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段譽又驚又喜,忙回頭去看,但見滿地清光,卻哪裡有王語嫣的人影?他凝神張望,似乎對麵樹叢中有甚麼東西一動,突然間背上一緊,又被慕容複抓住了穴道,身子又被他提了起來,才知上當,苦笑道“你又來動蠻,再加謊言欺詐,實非君子之所為。”

慕容複冷笑道“對付你這等小人,又豈能用君子手段?”提著他向旁走去,想找個坑穴,將他一掌擊死,便即就地掩埋,走了數丈,見到一口枯井,舉手一擲,將他投了下去。段譽大叫“啊喲!”已摔入井底。

慕容複正待要找機塊石頭壓在井口之上,讓他在裡麵活活餓死,忽聽得一個女子聲音道“表哥,你瞧見我了?要跟我說甚麼話?啊喲,你把段公子怎麼啦?”正是王語嫣。慕容複一呆,皺起了眉頭,他向著段譽背後高聲說話,意在引得他回頭觀看,以便拿他後心要穴,不料王語嫣真的便在附近。

原來王語嫣這一晚愁思綿綿,難以安睡,倚窗望月,卻將慕容複抓住段譽的情景都瞧在眼裡,生怕兩人爭鬥起來,慕容複不敵段譽的六脈神劍,當即追隨在後,兩人的一番爭辯,句句都給她聽見了。隻覺得段譽相勸慕容複的言語確是出於肺腑,慕容複卻認定他彆有用心。待得慕容複出言欺騙段譽,王語嫣還道他當真見到了自己,便即現身。

王語嫣奔到井旁,俯身下望,叫道“段公子,段公子!你有沒有受傷?”段譽被摔下去時,頭下腳上,腦袋撞在硬泥之上,已然暈去。王語嫣叫了幾聲,聽不到回答,隻道段譽已然跌死,想起他平素對自己的種種好處來,這一次又確是為著自己而送了性命,忍不住哭了出來,叫道“段公子,你你怎麼怎麼就這樣死了?”

慕容複冷冷的道“你對他果然是一往情深。”王語嫣哽咽道“他好好相勸於你,聽不聽在你,又為甚麼要殺了他?”慕容複道“這人是我大對頭,你沒聽他說,他要儘心竭力,阻我成事麼?那日在少室山上,他令我喪儘臉麵,難以在江湖立足,這人我自然容他不得。”王語嫣道“少室山的事情,確是他不對,我早已怪責過他了,他已自認不是。”慕容複冷笑道“哼,哼!自認不是!這麼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想把這梁子揭過去了?我慕容複行走江湖,人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我敗在他大理段氏的六脈神劍之下,你倒想想,我今後怎麼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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