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永遠未來!
陳文惠手術後觀察治療了半個月,決定回老家養病。畢竟,病房中人聲嘈雜,病人和家屬都難以睡個好覺,加上在廣州這個繁華的都市,不僅難以買到新鮮的海魚,花錢還如流水一般。關鍵是熱愛生活的陳文惠,麵對著病房死灰般的白牆已經將近一個月,再這樣呆下去,恐怕會瘋掉。所以,若醫生再不宣判說可以暫時出院,陳文惠恐怕就要插翅逃跑了。
陳文惠打電話告訴王雅格這個決定,下了班後,王雅格趕緊趕到醫院,除了辭行,當然更多是為了再次好好敘舊。
王雅格坐在病床前,靜默地拉著陳文惠的手,她另一隻手還紮著針,繼續輸著液。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陳文惠臉上現出久違的生氣,像一個久居牢房得以重見天日的囚犯。
她大概忘了自己還可以活多久這個問題,看來醫院裡的日子當真毫無意義。
眼裡閃著光,她繼續說“早上我申請了好久,醫生才允許我回出租屋半天,我偷偷跑到中華廣場溜達了。”
“哦!”王雅格既替她開心又替她擔心。
陳文惠變得非常虛弱,舊日的大象已經離她而去,她看起來非常瘦削,雙頰的肉團像被活生生剮了去,嘴巴變得微微凸起。
王雅格攤開陳文惠的手心,手術前還在的紅潤血色已經褪去,此時隻剩一片蒼白,像病床前方那麵死灰的白牆。
王雅格心中一緊,輕輕咳了起來。
“咳這麼久了,還沒好?你吃點西洋參試試吧!”陳文惠關切地看著她。
“吃了。”王雅格急促地回了一聲,跑到病房外放肆地咳了起來。
好不容易從咳嗽中釋放出來,她走回病房。
吳慶像陣春風一般卷進病房,笑容燦爛,“嗨!雅格,你來啦!”沒等王雅格回答,他又熟絡地找了個很好的話題“易惟今天沒來,他說他老婆生病了,跑不開。”
本來想克服住對吳慶那攤虛偽笑容的反感,結果心口被吳慶猛地塞了這麼一團雪,她差點連勉強地擠出一聲“哦”都忘記了。
“哦!”王雅格終究還是應付了一下。
“你還不回去?快點回去吧,早點把中藥帶過來。”陳文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吳慶嬉皮笑臉的,表情極不自然,“我這不是怕你輸液手臂發酸嗎?給你按摩一下。”
“我來吧!”王雅格怕她的好閨蜜又動了怒,她已經不是動手術前那個溫婉的女人了。
“好吧,那我走了。”吳慶笑嘻嘻地提起一袋水果走了出去。
王雅格不得不佩服張娜的眼力,才見過吳慶幾次,便對他的人品了如指掌。隻要走出病房,有誰知道這個滿麵紅光的男人,有著一個身患絕症需要看護的妻子?
那麼高易惟呢?跟王雅格斷絕了一切聯係,又有誰能相信他不久前還百般柔情地乞求王雅格的愛情呢?他正在努力扮演一個好男人的角色,不是嗎?
吳慶扔給王雅格的這團雪,隨著吳慶遠去的腳步發出無聲的信號,頃刻在王雅格胸口炸開一個黑洞。
王雅格完全沒有意識到陳文惠溫柔地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也意識不到自己強撐著淌血的身軀,堅持幫陳文惠輕輕按摩手臂。
直到陳文婷回到病房,接替了她,直到她借口自己咳嗽不舒服,匆匆彆過陳文惠,直到她踉蹌地走到烈士陵園站旁邊的西餐廳,她才發現心裡的血已經幾乎流乾。
心臟是她的地核,那裡完全被堅冰封凍鎖緊,正源源不斷地向外冒出風雪,她的身軀慢慢覆滿冰雪。
再沒有一種心痛比這種極寒的感覺更甚的了。
王雅格不得不停下來,彎著腰,雙手捂緊心臟,乞求手心剩餘的一點溫度,能夠令她的心恢複一點生氣。她驚訝地發現,除了張口拚命呼吸,以證明自己尚且活著,她竟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了。
風車依舊漫不經心轉動著,“淅瀝瀝”的水聲時高時低。
快點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不管王雅格怎樣告誡自己,還是隻能狼狽地無聲乾嚎。她是一匹絕境的孤狼,遠離春日的叢林,沒入永恒的極寒之地,失去了愛,失去自由。
這時,王雅格終於看個明白,高易惟忙碌的種種托詞,不過是不願親口說出再見,他這麼做,並非出於深情難了,僅僅為了顯得他並沒有那麼壞罷了。事到如今,他仍舊可以這樣說王雅格是你自己要離開的,不是我要跟你說再見。
高易惟竟是如此可怕的人!
可是,王雅格要如何才能接受這個事實呢?即使她現在看清楚了,她也不敢相信,這麼多年,竟然愛錯了人!既然還可以對陳茵好,為什麼要惹王雅格?他並沒有王雅格想象的那麼偉岸,甚至卑鄙到極點!
無法相信!無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