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永遠未來!
王雅格走出公司的時候,下意識地拉低帽簷。
這麼冷,不知他會否戴上帽子,經過這麼長時間,他臉上的不適應該完全痊愈了吧?
她突然心中一驚,意識到自己又犯規了。高易惟分明已斬釘截鐵告訴過她,“永遠沒辦法”,而她還想關心他。憑什麼呢?他應該挺厭惡她的關心吧!她早該學會忘記他,學會不愛他。
上了305路公車,她擠到窗邊,望著窗外,繼續放飛思緒。
馬嘯鳴讓她乾脆辭職專心唱歌,他和張德合力為她規劃了一條戶外歌手之路,雖然這對於王雅格來說十分誘惑,她對每天麵對頂頭上司阿n的無聊深感厭煩,但在春節假期結束後,她依舊堅持繼續到鹿特力公司上班,馬嘯鳴隻好減少她的演唱時間。
馬上就要到北京參加iso展會,年前已經敲定的事情,怎麼可以臨陣脫逃?李雄達還等著她來一場漂亮的推廣呢!這個時候如果突然辭職,那太說不過去了,如果讓公司遭受損失,那她會感覺非常對不起李雄達。工作是她喜歡的,到展會開眼界也是她喜歡的,來一次北京之旅更是她喜歡的,唯一不喜歡的,就是阿n也將一同前往。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對於如此盛大的展會,企劃部中最不該缺席的就是王雅格,況且李雄達絕不會讓她缺席,但阿n申請企劃部全體出行獲準後,還是免不了要邀功一番。
在王雅格看來,這些倒是小事,叫人難以忍受的是他越發收不住爭強好鬥的心性。
新年伊始,李雄達新聘請了一位人事經理,那是個麵容姣好的女人,叫林麥,也是一位70後。據阿n透露,林麥是李雄達在ba班上的同學,背景了得,但阿n偏偏不信這個邪,於是乎,林麥剛一上任,他又召開企劃部的關門會議,將這個林麥和李雄達好好嘲笑了一番。衝著林麥隻是個經理,級彆跟阿n同等這一點,他壓根就不打算買她的賬。
王雅格本來挺同情林麥,剛一入職就有人等著跟她對著乾,想必難有安生日子。哪料到,不到兩天,林麥竟然拿王雅格開刀,氣得王雅格對她的同情心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事情的起因是林麥剛上任就急於燒三把火,嚴格檢查了林果恬手頭上的工作,揪出幾條不合理的考勤登記,小人物王雅格也在其列。林麥認為王雅格年前從南澳出差回來後補休半天不符合規定,因為事先沒有填寫加班申請單,對照公司的考勤製度,不應列入加班補休的範圍,既然已經違規休息了半天,那麼應該追扣半天工資。
王雅格一聽,差點沒氣暈過去,區區一點小錢倒不至於讓她心疼,關鍵是這個女人太可怕了,想要工作出成績,可以改革,可以規範管理,但是連去年的舊賬都給翻了出來不說,還如此不講人情,也算得上心狠手辣的級彆了。
王雅格氣不過,跑到林麥的辦公室跟她理論,然而這個見過大場麵的女人就是不為所動,管你一個女流之輩加班到三更半夜,反正事先沒有申請加班,就不能算加班。看著林麥虛情假意的微笑,王雅格隻能在心裡暗暗喊一聲“算你狠”,默默退出辦公室,放棄爭辯。
王雅格料定這種狠角色好日子不長,犯不上浪費力氣跟這種人較勁。這個世上,總有那麼一些人,跟謝校長一樣,好大喜功,明明心裡的如意算盤打得比誰都響,卻偏偏喜歡將“好心”“善良”之類的字眼掛在嘴上。因為一個謝校長,已經讓王雅格害怕到逃之夭夭,難道還要再因為阿n或是什麼林麥之輩再逃跑一次嗎?王雅格決意不讓自己退讓半步,陳小薔的辭職已經意味著她的勝利,隻要再堅持一陣子,說不定總是毫無戰績的阿n就會自動離開,林麥嘛,不理睬她便是,反正沒有多少交集。
對於王雅格和林麥的爭議,林果恬最清楚不過了。好心的林果恬雖然並不替王雅格說好話,卻隨後給王雅格遞上了一遝小錢,“格姐,簽個名,五百六十八元。”
王雅格連聲道謝。她心裡明白,林果恬跟她站在同一戰線。
多虧林果恬總向她邀稿,她才常有這種意外收入。其實林果恬讓她交的稿子大多數是發布到媒體平台推廣鹿特力品牌的新聞稿或者軟文,按理說,這本是她的分內工作,可是稿子交給林果恬用於編輯公司的期刊,竟還能賺些稿費。
最後,好脾氣的林果恬還不忘柔聲叮囑王雅格“繼續投稿哦!多虧有你的稿子,咱們的期刊才這麼有料!”
林果恬的話,更堅定了王雅格堅持留在鹿特力公司的決心。她或許有一天真的會離開,但絕不會是因為誰逼得她必須離開,而是她自己想離開,她要掌握主動權。
車子上了立交橋,像隻困獸一般卡在橋中央,這種情形,不知要擁堵到什麼時候,乘客不斷發出“嘖嘖”的聲音。還好不是夏天,不然汗臭味會讓人耐心頓失,罵娘,罵車,罵司機。
王雅格甩了甩發脹的手,換了個站姿。想到叫人害臊的疝氣帶早已卸了下來,她止不住內心的竊喜。早在春節前幾天,她一覺醒來,竟意外地發現,原先突出的腸管已乖乖呆在腹腔中,再不冒出來。這大概是上天的恩賜吧!當時,她驚訝得很,難以確信這個偉大的發現,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哪有可能一夜之間就痊愈了呢?她隻能解釋,大概是一直耐心重複那些治療步驟,同時忙於練習聲樂,懶得觀察那個可憐的小包有何變化,實際上它每天都在一點一點慢慢痊愈。不管怎樣,這確實算是一個奇跡,當時醫生可沒說不動手術就能解決問題,網上的評論也大致如此。
真是一個好預兆!
王雅格感覺周身正環繞著一些神奇的幸運因子,肉眼看不見它們,但她的感覺既清晰又強烈。
難道說,是高易惟曾經送給她的幸運星在運行?不不不!她閉上眼睛,試圖揮去他的樣子,怎麼還能產生這種荒謬的想法?不要什麼都跟他扯上關係,這是張宛兒給她的提醒,她認為這是善意的提醒,讓她不至於越陷越深,滑向瘋狂的世界。
一切都很幸運,她很正常,還很幸福,她被需要也被喜歡著,最好不要破壞這種平衡。而想要保護這份美好,前提就是不去想高易惟,不愛他,不恨他,心無掛礙。一旦她再次痛恨他,這些美好就會離她而去,她不想再因為高易惟而失去屬於她的美好。
今天的司機像個勇猛的賽車手,就算看起來前方的位置根本容不下一部龐大的公車,但他總是完美地搶占一切先機,高超的技術獲得乘客們“哇哇”的讚美聲。
七點十分的時候,王雅格到站下車。雖然有點塞車,但並沒有耽誤很久嘛!她開心地向前走去。
糟糕!真不該搭乘停靠2站的車,這樣,又得經過西西大廈了!
望見這座大廈的時候,她的心又開始疼了,冷冷的疼,昔日宛如雪團堵住心口的那些話語又冒了出來,有高易惟的嗬斥,有陳茵的嘲笑,有吳慶無意的暗示,更有陳文惠和張宛兒透露的消息。
疼痛令她停住了腳步。
恰好對著西西大廈的大門,她怔怔看著,沒有誰從電梯裡出來,那裡有著一如既往的空蕩蕩,像高易惟丟給她一個虛幻背影那樣冷漠,叫人心裡發涼。
王雅格轉身邁開步伐,繼續往前走。
天!他就在前麵,剛要離開。盯著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後腦勺,王雅格急匆匆追了上去,有人與她迎麵相對,差點就撞個滿懷,她急切地擺脫這道屏障,高易惟的後腦勺已經溜出好遠。該死!王雅格暗叫一聲,幾乎小跑起來,可是擠擠挨挨的人群根本不允許她穿越他們。高易惟的後腦勺在超市門口打住了。他在看什麼?在等我嗎?她心中一陣狂喜,心臟跳得飛快,腳步也更加飛快了。就快追上了!王雅格湊了上去,他卻一個轉身,向超市裡麵走去。
他的側臉……不是高易惟!
王雅格幾乎要嚇出一身冷汗來,卻又覺得臉上熱辣辣的。
不是他!真的糗大了!不不,幸好不是他,不然怎樣麵對呢?可這證明我又瘋了。夠了!不要再發瘋了,他已經不是我的了,他說“永遠沒辦法”。
她突然才發現腳下似乎有千斤重的東西在拉扯著自己,令她兩腿發軟。
回來吧,回到正事上,明天就要飛北京了,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該清醒了。
王雅格歎了歎氣,走向天橋下的麵包店。
經過如此的情緒波動,深夜裡,她免不了做個清晰的夢。在夢裡,高易惟後頸的朱砂痣明晰可見,並沒有被衣領裹住,他轉過身來,笑靨盈盈地走向她,緊緊擁抱她。“香豬,我好想你啊!”他在她耳畔深深歎了口氣,繼而握緊她的雙肩,深情凝望她,溫存至極。“香豬,你是最美的。”他由衷感歎。突然,一股無形的力量拽開了他,他伸出雙手想拉住她,卻被越拽越遠,他們恐慌至極。“等我!”他大叫了一聲。她伸長手臂,飛奔起來,可是,無論怎樣追趕,都夠不到他的雙手,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飄遠,慢慢變成一個小黑點。她一點兒也不甘心,耳邊的溫柔明明還在回蕩,身上還留著他的溫暖,怎麼就這樣消失了呢?她狂奔著,追呀,追呀,逐漸騰飛起來,飛過山崗,飛過河流,飛過荊棘密布的叢林,極速前進……
第二天醒來,王雅格渾身乏力,前往機場的路上,夢境還一直在她眼前回放。
為什麼總是夢到他?為什麼一次都沒有夢到文惠?是文惠的靈魂已經走了,到天堂了,還是她不原諒我,怪我沒有最後守在她的身邊?那麼,夢見他,這是他真的來見我嗎?是他的靈魂對吧?我應該等他,不應該離棄他的,對吧?他那時候吼我隻是不方便說出真話對吧?
王雅格使勁搖了搖頭。
一小時三十分鐘,她終於抵達白雲機場。
由白雲機場飛往北京的航班竟然準點起飛,王雅格感到意外,想起上次南京行獨自一人在機場等候了幾個小時,她感到後怕。但是,那時候有高易惟的短信一直陪伴著她,於是她又懷念起那樣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