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望!
查柳兒沒有反抗,她的眼睛狠狠地瞪著遼陽虎。在她被遼陽虎的大耳刮子搧得眼冒金星的時候,她的手還在小心地托著懷裡的嬰兒,這時候懷裡的嬰兒重新找到了,正撅著小嘴巴使勁吸奶。可憐查柳兒三天來幾乎水米未進,奶水稀少,嬰兒吸得腮幫子癟成了兩個坑。
遼陽虎很快又累了,他的右手還抓著查柳兒的衣領,他的左手卻已經舉不起來了。他氣喘籲籲地低下頭想歇口氣再打,他的氣喘籲籲突然變得喘不過氣來了,他從查柳兒被他拽開的的衣領處,看見了查柳兒的胸脯。這一抹胸脯映花了他的眼睛,讓他的頭一陣暈眩。他想起許多年前的那個風雨之夜,想起那個秘密票房裡的一幕,想起他在票房裡的恣肆汪洋痛快淋漓,他的這些想起讓他渾身燥熱起來。不幸的是,緊接著他的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那無情的槍聲,這槍聲頓時讓他想起了那個毀了他一生的時刻。想起了查柳兒那張橫眉怒目的俏臉,想起了她手中的那支黑亮的手槍。他的胳膊腿和那個地方仿佛又像當年那樣痛徹心脾起來。這些想起讓他變得怒火中燒,讓他仇恨滿腔,讓他獸性大發。他發瘋般地撕開查柳兒的衣領,把她的胸脯和緊貼在胸脯上的嬰兒赤裸裸地暴露在眾目睽睽下。
大概出於女性的本能,查柳兒雙手抱住嬰兒彎下了身子。獸性大發的遼陽虎不再抓她的頭發,他的雙手伸向了查柳兒懷中的嬰兒。查柳兒恐懼起來,她的手不敢使勁,怕傷害了嬰兒,眼睜睜地看著遼陽虎罪惡的手從她的懷抱裡奪走了她的孩子。
嬰兒的小嘴脫離的瞬間,閉著眼睛爆發出聲嘶力竭地啼哭。
遼陽虎把胳膊腿兒亂蹬的嬰兒高高舉過頭頂,就像舉著一個炸藥包。他麵向台下的農民們大聲問道“鄉親們,你們說咋處理這個地主的狗崽子?”
農民們鴉雀無聲。
就在這時,查柳兒突然跪倒在他腳下,嘶啞地哭著哀求“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可憐他還不到三天。”
“你現在求我了!當年我是咋求你的?你說,你說呀!”
查柳兒抓住遼陽虎的瘸腿絕望地搖頭“你打死我吧,彆動孩子!”
遼陽虎“哇哇”地叫起來“你不記得,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我跪在你麵前求你三少奶奶高抬貴手,饒了我。我說我日後當牛做馬,都要報答你不殺之恩。可是你說什麼?你說我死有餘辜,不殺我天理不容。你連打了我五槍之後,我就像你現在跪在我麵前這樣跪在你麵前,求你殺了我。可是,我的哀求換來的是什麼?是你的子彈,是你咬牙切齒的那句話‘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好啊,好啊!冤有頭,債有主,今天我要一報還一報。可是我不扒你的皮,不抽你的筋,我要叫你斷子絕孫。”
眾目睽睽下,遼陽虎手裡那個還不會睜眼還來不及看見這個世界的嬰兒就被他狠狠地摔到冰凍的地麵上。嬰兒腦袋砸到地上腦漿迸裂的時候,發出“嘰”的一聲,就像一隻被踩死的青蛙。嬰兒被摔死的同時,查柳兒身子一歪暈倒在地上。
“住手!”會場外邊突然爆發出一聲怒吼。怒吼的人是關家的長工頭老冉,老冉騎在一匹馬上,馬和老冉都是汗流浹背,老冉光頭上那道刀疤漲得血紅。老冉的馬後邊跟著屯裡的農會主任,農會主任後邊是縣長,縣長帶著一隊武裝戰士。他們都騎著馬,他們的馬都是汗流浹背。
即使按照土改工作隊的標準,老冉也是個典型的窮人。老冉可以說在關家大院待了一輩子。他祖籍也是山東人,民國初年家鄉遭年饉,他一家人逃難闖關東。一路上饑寒交迫連遭不幸,人越走越少,到了河沿屯就剩下了他一個人,那時候他隻有十三歲。關老爺見他孤苦伶仃便收留了他,待他跟一家人一樣。他長大成人後,關老爺在闖關東的難民中給他張羅了一房媳婦,給了他二十畝地,蓋了兩間房,也算是有了個家。
按說憑他一身好力氣,人又勤謹,日子本該過得不錯。誰想他人太老實,離開關家之後,經不起歹人三番五次忽悠,學會了吃酒賭錢。先是賣了地,接著賣房,最後賣媳婦。賣得一乾二淨後又回了關家大院。用他自己的話說,咱就是個扛活的命。後來關老爺挑頭抗日,他便順理成章成了關老爺遊擊隊的副隊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