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望!
變成百萬富翁之後,他們兩人分彆成家了,聯隊長娶了一個巴西本地姑娘,關達軒娶了一個法國移民姑娘。仿佛冥冥中有神的指引一樣,聯隊長選擇在巴西定居了,而關達軒卻不甘寂寞改行做起了鐵礦石跨國貿易。
一九年一月二十八日,關達軒在巴西的華文報紙上看到了一則新聞“一九年一月二十七日,中法兩國發表聯合公報‘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法蘭西共和國政府一致決定建立外交關係。兩國政府為此商定在三個月內任命大使。’”這則新聞觸動了關達軒,他因為這則新聞徹夜不眠,他突然意識到故鄉在他心裡的分量有多重,他突然明白自己這十年間所做的一切努力,實際上就是為回國做準備,隻不過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他迫不及待地把他的生意重心轉移到了法國,他在法國開了一家礦業機械聯合公司。
在法國,他潛心學習法國文化並通過文化了解法國民眾心理,他很快就發現法蘭西民族具有一種根深蒂固的獨立精神,他們對法國淪為美國附庸的現狀感到屈辱。由此,關達軒認定法國必然會沿著戴高樂將軍指引的道路和中國越走越近。戴高樂說過“到中國去,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夢!”他希望搭法國這列順風車回到他魂牽夢繞的家鄉去看一看,看看那塊黑土地,看看家鄉的親人。
為了這個回國看一看,他有意識地運用他的經濟實力結交法國各界頭麵人士,時任法國社會黨第一書記,著名的左翼人士弗朗索瓦?密特朗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進了他的視野。密特朗對中國深厚的文化具有濃厚的興趣,關達軒投其所好,很快就和他成為了親密的朋友。上天不負苦心人,一九八一年五月十日,弗朗索瓦?密特朗擊敗右翼領袖時任總統的德斯坦在選舉中取勝,就任法國總統。為了回報關達軒在總統競選中給予的經濟援助,關達軒成為了第一批到中國考察投資機會的法國企業家代表團成員。
在關達軒的建議下,考察團第一站考察目標選擇了中國重工業基地東北。那時候,高鼻子藍眼睛一頭黃毛的外國人在被人為封閉多年的中國人眼裡是一件稀罕物兒,不但滿懷革命豪情的民眾像看耍猴似地圍觀,而且階級鬥爭天天講的政府官員們也一反常態熱情接待這些難得一見的國際友人。他們一廂情願地把這些法國人和不遠萬裡來到中國支援中國人民抗戰的白求恩等同起來,因此他們也愛屋及烏地給予了關達軒許多方便。關達軒這才得以和一對純種法國夫妻在政府官員寸步不離的陪同下來到了河沿屯。
他是“來”到了河沿屯,而不是“回”到河沿屯,兩個字的差彆說明他根本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儘管他明白“飯越吃越少,話越傳越多”的道理,但他仍然對西方關於中國搞階級鬥爭的傳言心有餘悸。
坐在車裡遠遠望去,河沿屯還是老樣子,農田還是那樣一望無際,莊稼還是那麼鬱鬱蔥蔥,進屯的大車道還是原來的土路,屋舍還是那麼參差錯落,關家大院還屹立在屯子東邊,還是那麼鶴立雞群。關達軒的眼眶裡驀地湧滿了淚水,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情緒驀地湧上心頭。
陪同他的乾部奇怪地問他“您怎麼啦,不舒服嗎?”
關達軒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掩飾道“不,沒有,我很好。你們這裡的景色真美。我們停在屯子外邊好嗎?我想好好看一看”
陪同乾部很疑惑,但不再追問。關達軒下了車,順著大車道往屯裡走,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勾起了他的回憶。過去的記憶曆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在關家大院門前,他站住了,仰起頭看那高大的炮樓。當年他被遼陽虎吊打和他吊打遼陽虎的情景在眼前重現出來。他似乎又看見皮鞭在人身體上飛舞,似乎又聽見那唉喲唉喲的慘叫,甚至好像又聞到了燒得通紅的烙鐵按在肉體上發出的那股子焦臭味。他死死地盯著炮樓,炮樓上現在晾曬著許多花花綠綠的衣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