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
淩沐風停了筆,舉頭默然向窗外看去。半晌之後,他才開口道“不錯。那天我們發生了爭執,在廝打中楚雲不小心從窗口墜樓。幸好樓下的竹林擋住她的身體,讓她不致摔傷。不過她滾過竹林之後,便順勢滑進了林邊的河流。那會正是夏日雨季,河水湍急。等我飛奔下樓準備救她的時候,她已經被河水衝走了。”
我恨恨說道“你說她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哼,真實情況又是怎樣?以後要聽楚雲親口來說!”
淩沐風“嗬”地一聲,似歎似笑,他拾筆在宣紙上輕描了兩下,同時悠悠說道“她說不說的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我胸口一悶,無奈語塞。是啊,人家是兩口子,我又算什麼?即使淩沐風真是故意加害楚雲,這事也得吳春磊那個老頭來管,我一個私家偵探能有什麼權力說三道四?
我不說話了,淩沐風便也不再開口,他凝起精神,一心在畫案上描描點點。我心中氣惱又無從發作,隻好端起茶杯憤然喝了兩口。那茶是苦是香,對我已毫不感覺。
一盞茶的功夫堪堪過去,窗外暮色漸暗。一會那婆子上得樓來,手裡舉著盞油燈說道“老爺,酒飯都安排好了。”
淩沐風應了一聲“正好,我這幅畫也大功告成了。”說話間他把毛筆擱在一旁,左手扯起那張宣紙輕輕一抖,將剛作完的畫展示在人前。
“馮偵探,我這幅臨窗賞竹圖還能入眼嗎?”他向我問道,語調倒也誠摯。我便眯起眼睛去看那幅畫。那是用水墨勾勒出的一片竹林,竹節筆直蒼勁,竹葉流暢飄逸,竹林後綴著星星流水,情境雅致,栩栩如生。
我心知這是幅好畫,但要出口讚美卻又有些不甘,便模棱兩口地說了句“這片竹林倒是不錯。”
淩沐風卻不生氣,反而“哈哈”一笑說“馮偵探好眼力啊。這片竹林可不一般。從風水上來說,有山有水還得有竹,這才是福壽祿三全之地。要是沒有片竹林,淩某未必能有今天這番順風順水!”
看著對方那副自鳴得意的模樣,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正要出言譏諷幾句,轉念一想這家夥怕是故意出言挑逗呢,我若失態可就落了下乘。於是我也不拿正眼看他,隻瞥著窗外又含糊讚了兩聲“不錯。好林子,好林子。”
淩沐風把畫兒放回到桌案,衝我一展手道“馮偵探,請到樓下用餐。”
我便起身而行。那婆子在前,淩沐風在後,我們三人來到了樓下的廳堂。堂中早已擺好了一張八仙桌,桌上冷熱葷素,各色菜肴齊備。兩副碗筷分彆擺在桌子兩頭,另外還有一壇泥封的老酒。
“馮偵探,今天既然來到了我的府上,你敢不敢放量豪飲?”淩沐風一邊說,一邊坐在了八仙桌的主位。我毫不示弱,直愣愣往他對麵一坐,道“彆說這麼多廢話,隻管上酒。”
淩沐風抱過那個酒壇,把泥封拍開。那婆子搶著要上來伺候,淩沐風卻擺手道“你退下吧,這裡沒你的事。”婆子便喏聲離去。淩沐風把兩個酒碗滿滿斟好——那是上等的黃酒,色澤清冽,酒香撲鼻。
“馮偵探,請吧。”淩沐風端起一隻酒碗,衝我比了比。我也端起另外一碗酒“你說,怎麼喝。”
“先乾為敬。”淩沐風一仰脖子,把整完酒咕嘟嘟喝完,然後放下碗說道,“這第一碗酒敬你遠道而來,我聊表地主之誼。”
我簡單吐出兩字“謝過!”隨著他把酒乾完。
淩沐風抱起酒壇,把兩個空碗一一斟滿,然後又舉碗說道“這第二碗酒,謝你把楚雲送回峰安,讓我們夫妻就彆團聚。”
我恨恨地悶哼了一聲,沒有答話。不過對方喝酒時我可沒拉下,頃刻間兩隻酒碗又變得空空如也。
淩沐風再次把酒斟滿,舉碗道“這第三碗酒卻是要向你道歉——早上事出誤會,多有冒犯。隻是淩某身為峰安大戶,有責任保得一方平安。馮兄弟當時以是非之人出現在是非之地,淩某不得不謹慎行事啊。”
我先陪著對方把第三碗酒也喝完,然後冷笑道“說什麼誤會不誤會的,孟婆子被何人所害,難道你心裡不清楚?”
淩沐風把酒碗輕輕放在桌上,說“這話淩某可聽不懂。”
接連三碗酒下肚,又是空腹,這酒勁很快就湧了上來。我隻覺得頭麵間熱乎乎的,說話便更無顧忌。
“你手下的人整夜都守在孟婆子院外,你說還有誰能動得了孟婆子?”我直直地瞪著那姓淩的問道。
淩沐風把雙手合在一起,相互間緩緩摩擦“馮偵探想說這孟婆子倒是被淩某所害?”
“你養的狗守在門外,當然隻有你具備作案的條件。”
我的話語已十分尖銳,那姓淩的卻反倒淡淡一笑。“這番猜測倒也合乎情理,不過——”他沉吟了片刻,接著說道“——不過馮兄弟既然身為偵探,應該能想到若說淩某是此案的凶手,這裡麵至少有三點是講不通的。”
我翻了翻眼皮,問“哪三點?”
淩沐風道“第一,我和孟婆子無冤無仇,我為何要害她?”
我立刻回道“因為你不想讓孟婆子招魂。你昨天下午就想阻止,但孟婆子沒聽你的話。所以你就動了殺機,要不你乾嘛派那兩個家夥一直盯在孟婆子門外?”
“我確實不想讓孟婆子招魂,但要說因此而加害孟婆子,這話就沒有邏輯了。我阻止孟婆子是因為那魂靈實在凶惡,我擔心她控製不好,反為惡靈所傷。我讓那兩個下人守在院外,不僅沒有歹意,反而是想保護孟婆子的。”
我“嘿嘿”一笑“這話反正都在你嘴上。人心隔肚皮,你願意怎麼說,我也沒證據去反駁你。不過你手下那兩人在院外守了一夜,第二天孟婆子可就死了,這事你否認不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