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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父子衝突(1 / 2)

血緣!

高中畢業班這兩棵棗樹上一顆棗也沒打下來,國強回老家複讀,建工也進了一所市屬重點中學,每天來回步行十五六裡,天不亮就得起床趕路。堅持了一個階段,他向父親提出來想騎自行車。那輛半舊的大金鹿自行車還是繼勤幾經周折才掏來一張購物券買到手的,車架上一直纏著綠色塑料皮。父親思量了一下,表情漠然地說“現在學生哪有騎車上學的?再說你不能光學習,還要注意鍛煉,身體搞垮了,考上大學又有啥用?”第二天他就卷起被褥住校去了。學生宿舍沒有床位,他跟從山裡下來複讀的一個同學商量,跟他擠在一張床上。臨出門時,一氣之下他把自行車輪子上的氣門芯拔掉了。他心裡很清楚,父親根本上是吝惜他的車子。母親說過,無論是誰借他的車子他都沒答應過。

趙嬸說建工跟繼勤都屬虎,虎虎相克。這話也許有道理。高考結束第二天,建工就到家屬大隊去提出乾臨時工的申請。趙嬸讓他多休息幾天,他說他不想在家裡看到父親。

繼勤看到頭一天下班回來的兒子整個變成了一個土人,立刻露出那兩排潔白的牙齒。趙嬸兌了一盆溫水端到院子裡給他搓背。他把毛巾塞進腰裡,兩手抓住盆沿俯下身子,稠乎乎的臟水“嘩嘩”淌下。他從叉開的兩腿之間看到倒著身子的父親站在一邊,雙手掐腰,聽到他從鼻孔裡發出幾聲哼笑,幸災樂禍地說“高中生,高中生,做啥啥不中。嘗嘗勞動掙錢的滋味吧!”他深感眼前這個人性格偏執,憎惡安逸。他一味地認為,人的一切毛病都是閒出來的。那時文革雖然已經結束,但反修防修的思想深入人心,建工總覺得,在這個人眼裡,自己似乎應當是被勞動改造的對象。此時,他渾身痛癢,每一根神經都快要繃斷了。

一年前,梁西宿舍區建起了一片樓房,唐瑾一家搬走了。新主人是剛結婚不久的一對陌生青年。每當看到那套房子緊閉著的門板,或者那對進出的青年男女,建工心裡就空蕩蕩的,有一種惘然若失的感覺。聽母親說,唐瑾去年沒考上技校,在一立井職工食堂乾臨時工。

中午換班的時候,食堂大廳裡人頭攢動,每個窗口前都擠滿了人。建工終於擠進人群來到窗台前,猛然看到站在自己跟前正在賣菜的竟然是她!她頭戴一頂白色衛生帽,麵色紅潤,一雙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眼睫毛清晰可見,簡直就像太陽一樣光彩照人!人們把手捏菜票的長長的胳膊向他伸來。幾乎同時,她的眼睛陡然一亮,嘴唇朝他微微蠕動了一下,隨即假裝不認識他的樣子,順手取過他手裡的菜票扔進木盒裡,又接過搪瓷缸,照他點的菜名,盛了一個滿滿當當。

火熱的太陽照得到處白花花一片。河道裡滾動著從井下抽上來的黃色汙水。他帶著“砰砰”的心跳走在返回隊部的沿河小路上,不時聞聞那香噴噴油嚕嚕的黃瓜炒肉。燙手的沉甸甸的搪瓷缸累得他手腕生疼,他不時用端著稀飯的左手托上一會兒。想到當初在自己家後院的小屋裡兩人在燈下一起學習的情景,這一大缸黃瓜炒肉似乎寄予了某種特殊的含義。

買來的兩個饅頭隻吃下一個,隻那一大缸子黃瓜炒肉就大半飽了。“老虎”跟另外一個同鄉的民工躲在光線暗淡的黑屋裡,吃著從家裡帶來的乾巴煎餅和疙瘩鹹菜。在門口邊的一堆大木料下麵,“狗熊”不斷地催著小巧玲瓏的陳芝吃他的菜,還不時用筷子給她夾,儼然一副西歐中世紀時的騎士風度。

第二天來到食堂裡,他還沒來得及點菜,唐瑾又給他舀了滿滿一大缸黃瓜炒肉。第三天,他站在那個窗口擁擠的人群外麵猶豫片刻,朝東邊那個打菜窗口走去了。他不想給她找麻煩,讓彆人看出來給她提意見。

幾年前繼勤的四兄弟繼信去了吉林,在一個小煤井上下井。二姐給他提過兩門親事,但都沒成,最近又托人提了一家,那女的大學沒考上,在家裡幫父母出豆腐賣豆腐。兩人見過麵以後,第二天媒人來找二姐傳話,說女方家同意了,但條件是他必須把戶口遷來,女方家願意把自己家那套暫時閒置的房子讓給兩人結婚以後住。繼信打心眼裡喜歡那個女孩,又見女方家有房子,自然一口應承下來。為了及早訂下這門親事,二姐夫立刻托人打通關係,從當地派出所開了戶口遷移介紹信,繼信帶上信回了山東。這回不同於上次去東北的時候,他首先來到了大哥家。

建工下班回來一進門,猛然見四叔坐在裡屋,正喜形於色地跟父母和巧生說著什麼。巧生激動得紅光滿麵,說他上東北這一步算是走對了如何如何。母親也說“就是啊,過幾年再有了自己的房子,就什麼愁事也沒有了。”建工先是一陣驚喜,繼而心頭又蒙上了一層陰雲。在跟四叔打過招呼之後,他突然想起了幾年前給四叔寫過的那封信。他臉也沒洗,到後院打了個逛,就躲出去了。黃昏時候他才回來,見母親一個人在後院裡做飯,惴惴不安地問“四叔呢?”

“走了,回膠南了。”

他那顆懸浮著的心陡然放鬆下來,他又問“怎麼剛來就走了?”趙嬸把繼信回來辦理戶口手續和趕著回東北訂婚的事說了一遍。

繼信的到來讓他虛驚一場。

在一立井礦區的一個土山上,正在新建一個井下通風房。周圍是玉米地,北坡有個果園。夜裡下過一場暴雨,通往工地的路上衝出一道長長的深溝,影響到拖拉機往上運料。隊長暫時把民工派到彆處去乾活兒,隻留下兩個人砌牆,又讓“老虎”和他的同鄉小劉帶領“狗熊”和建工填土溝。“狗熊”長得黑乾草瘦,跟建工是同級同學,小學沒上完就失蹤了。“狗熊”乾起活來嘻嘻哈哈拖拖拉拉,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但隻要聽說“老於來了”,就嚇得像小雞見了老鷹,“跐溜”一下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他趁到工地上推沙子,去找陳芝砸牙,半天沒下來。老於頭從山下上來,恰巧看到他從那個當臨時倉庫用的舊通風房後麵低頭耷拉角地走出來,像是在地上找什麼東西,便扯起嗓子罵了起來。“狗熊”猛抬頭,嚇得吐一下舌頭,從臉到脖根霎時變成醬紫色,乖乖地去裝上沙子推了下來。老於頭倒背著手說他“像個螞蚱蹦達蹦躂來蹦躂去的”,“一個煎餅卷你這樣三個也不頂一頓飯吃”。建工幾個在一邊偷笑。

在土坡上幾棵小槐樹下歇息時,遭受沉重打擊的“狗熊”蔫不拉幾的,失去了纏著“老虎”講黃段子的興致。小劉學老於頭罵他的話,他讓小劉滾。“老虎”身材矮小敦實,長得虎頭虎腦,不過,他是一隻溫馴的不傷人的美洲虎。他半開玩笑地瞥一眼“狗熊”,說“罵咱兩句咋啦,不少拿錢就行,是吧?”

“哼,誰願乾這破活兒!明年我爸退休了,我就頂替他下井。求我來這鬼地方我還不來呢!”他撿起一塊小石子,不停地扔起來又接住。

“老虎”交叉起兩手,抱著後腦勺靠到小樹上,歎了口氣說“唉,誰趕上你們命好啊,一下生‘吧唧’,就掉到工人家庭的窩裡了。”

建工不屑地笑了,覺得“老虎”的話既荒唐又好笑。

“狗熊”把流出來的一道黃鼻涕抽回去,笑著說“那你怎麼沒‘吧唧’一下掉到工人的窩裡呢?”

“操,這事我說了算嗎?我要是說了算,還大老遠跑到這裡來給你們打工嗎?”

“你給誰打工?不是給你自己打工嗎?”

他抬起身子,看著對麵不遠處那幾棵似乎永遠也長不高的小槐樹說,“這人,天生就是個活物。你看這樹,不用長腿,也不用到處跑,隻要有太陽,有風,有雨,它就能活下去。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長腿長腳是做什麼用的?不就是找飯吃嗎?你要不信,說我說錯了,你再看看每天走在路上的人,哪裡有吃的,他就到哪個方向去。”

建工說“吃飯不應該是活著的目的。”

“可沒飯吃你就餓得難受。俺跟你們情況不一樣,想法不同,你們是有文化的人,層次高。”

小劉問建工老家是哪裡,建工說是膠南。“老虎”說那個地方很窮。建工似乎感到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心頭掠過一陣羞恥。“老虎”又說“唉,你們命好哇!”

建工說“命是可以爭取和改變的。”

“老虎”沒有反應,似乎沒聽他說的什麼,也許覺得不值一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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