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夢 幻_血緣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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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夢 幻(1 / 2)

血緣!

開學後他每個周末都往家跑。

“哈,我就知道,今天你又會回來!”小梅在後院裡用手點著剛進門的二哥笑著說。

“回來怎麼了,不好嗎?”他似乎感到她看出了自己內裡藏著的秘密。

“我是說,你原來可沒回來得這麼勤快。”

他站在後門的門檻上,看到巧生坐在小屋裡的床頭上,低著頭安靜地勾著線活兒。

小梅突然指著放在南邊靠牆的長條水泥板上的一個陶製花盆說“你知道那裡麵是什麼花嗎?”

那是一棵不起眼的幼苗,上麵隻有幾瓣橢圓形的嫩葉。他隨便地問道是什麼花。小梅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說“這是一棵罌粟花,爸爸從班上帶回來的,不讓跟外人說。”

他心裡掠過一絲神秘的恐懼,湊過去審視起來,自言自語地說:“跟普通花相比,沒有什麼特彆的嘛……”

“還沒長大呢。這種花是禁養的,爸爸說,開出的花不大,是赭紅色的,很漂亮。”

巧生說“昨天我還做了個夢,夢到開花了呢!通紅通紅的,就像一團團火苗,很鮮豔,很漂亮,香味很濃很濃,鄰居們都聞到了,跑到咱家裡來說,你們家哪來的香味?怎麼這麼香呀!”

他說“人在夢裡看到的東西沒有色彩,都是黑白的。”

“可是我看到的,確實是紅色的,還特彆特彆地紅,我從來還沒見過有那麼紅的花呢!”

小梅極力回想著,說“哎,甭說,我還真沒做過彩色的夢呢!——這說明你非同常人啊!”說罷就出去了。

他來到小屋裡,把手裡的黑色人造革提包放到桌子上。

她低頭說道“我就知道你今天會回來。你是因為我才回來的,是嗎?”

他一時無語。他不願承認這一點。

“不知為什麼,每到快周末的時候,我心裡就感到發慌。既盼著你回來,又不大願意你回來。”。她手裡那根發亮的不鏽鋼鉤針一竄一竄的。

“哦,為什麼?”

她咂了咂嘴巴,又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這樣不好……”

她雖然內心充滿了糾結,但很快就過去了。兩人又像以往那樣說了起來。

短暫的春天即將過去。

外國文學老師在講台上來來回回地走著。他身材瘦小,一頭蜷曲的灰白的長發,瘦骨突出的臉上布滿了細密的皺紋。在他右眼下方的鼻梁一側有一個小肉瘤,一雙小眼睛總是顯出一幅剛剛醒來的樣子,眸子裡射出滄桑而異常明亮的光芒。即便是在夏天,他也總是穿著那雙厚重的翻牛皮皮鞋。有的同學說,他曾經是一個被錯劃成的“右派”。

他嗓音沙啞生澀,操著摻雜著南方口音的普通話。他正在朗誦《懺悔錄》中那段著名的開場白“現在我要做一項既無前人,又無來者的艱巨工作,我要把一個人赤裸裸的麵目暴露在世人的麵前,這個人就是我……我即沒有隱瞞絲毫壞事,也沒有增添任何好事;假如在某些地方做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修飾,那也隻是用來填補記性不好而留下的空白……當時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就寫成什麼樣的人;當時我是卑鄙無恥的,就寫我的卑鄙無恥;當時我是善良忠厚、道德高尚的,就寫我的善良忠厚和道德高尚……”

他儼然是作者本人親身經曆的那個見證者,講述著小說中那一件件後來讓作者懺悔的事情。他隻是在轉換講課內容時,才偶爾去翻看一下教桌上那本皮麵已經發黃了的備課本。他每往前挪走一步,瘦小的身子就往前拱一下;加上他腳上那雙沉重的皮鞋,讓人感到人生就是一種艱難的跋涉。建工聽著聽著,感到他就像一位俯視整個世界的巨人,而在他的身下便是芸芸眾生。他的語調時而帶著南方人特有的婉轉,象盤桓在上空的細軟的歌聲,漸漸地壓下去、壓下去,最終變為鳥兒傍晚歸宿後的沉寂,時而又短促、沉鬱而鏗鏘有力。有時他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富有深意的微笑,有時他滿臉陡然陰沉下來,眸子裡發出利劍一般冷峻的寒光,然後,把兩隻胳膊向兩邊攤開,咂著嘴,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好象在說看看,這有什麼辦法呢?毫無辦法……

建工向前傾著身子,如醉如癡。他感到,自己心靈深處久積的壓抑得到了完全自由的舒展和輕鬆。他偶爾從聽課中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陽光明媚的教室裡。他早已經把時間忘記了,甚至連自身的存在也忘記了。

下課的學生呼呼隆隆地沿著樓梯下樓。他緊追幾步跟上向遠,兩人一起走出一樓的中央大廳朝食堂走去。他說“很久沒聽到這樣的講課了,真過癮!一個人竟然可以這樣寫作,把自己的一切都如實地暴露給世人。這是一部奇書。”

“因為他心中有一個上帝,上帝就是良知的影子。”

“隻有不存私念的人才無所畏懼,就像魯迅說的那樣,我是小草,寧肯讓自己和世界一起毀滅。”他突然想起老師說過,書店裡現在就有這本書。他問“下午你去書店嗎?”

“昨天我剛去過,不過,你想去的話,我陪你一塊去。”

兩人來到教學樓東頭和食堂之間的甬道上。他突然站下了,說“你幫我打上飯,帶回宿舍去吧。”

向遠衝他發笑“時間太緊啦,下午還有課呢!”

“晚不了,我去啦!”說著已經朝校門那邊走去。

向遠朝他揮揮手,進了餐廳。

下午,他拿著新買回來的那本《懺悔錄》從教室回到宿舍裡,激情地給大家朗誦起來“我現在要做一項既無前人,又無來者的艱巨工作,我要把一個人赤裸裸的麵目暴露在世人的麵前,這個人就是我……”大家各自發表自己的看法,一想到作者的人生理想在幾乎是堅不可摧的世俗和自私的偏見麵前的脆弱,刹那間他的心掠過一絲悲涼。他試圖把那一長段文字背誦下來,開始用更高的聲調來表達對世俗不屈的挑戰。

教室裡燈光通明,一片寂靜。他沉浸在書頁散發出來的墨香裡,在作者的經曆和感受中徜徉著。那驚世駭俗的描述伴著抑揚頓挫的文字節奏壓得他透不過氣來。有幾次他走出教室,來到走廊儘頭的窗前。打開窗子,望著黑暗中的繁星。他渾身的血液在激蕩著澎湃著,一時難以平靜下來……他聯係到自身,不由得感到觸目驚心每一個人都來自社會,必然受到社會和自己周圍各種人的影響,不管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不管你發現了,還是沒有發現,但卻是無法避免的啊!比如說,我曾經寫過的那封信,就是受到了母親情緒的感染,並且是一時處於對父親的憤懣、埋怨和報複,而又無視她的存在……假如他對態度母親好一些的話,假如他們過去沒有過那些衝突的話,假如當初我知道跟她是這樣一種家族關係的話……在許多個“假如”的前提下,或許自己就不會犯下那個幼稚的自以為是的錯誤了……可是,我敢跟他坦白那封信嗎?她如果知道了我寫的那封信會怎樣呢?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什麼高尚啊,善良啊,還有她現在對我的感情,可全都完蛋啦!……不,無論如何,我還是不能跟她講出實情來啊!……唉,人生是多麼複雜!……

教室裡隻剩他一個人了。他的思緒仍徜徉在字裡行間。書中的華佗夫人對男主人公鼎力相助,以至於後來以身相許,那種讓後人難以評述的混雜交織的感情已經超出了世俗難以理解和忍耐的程度,這讓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和巧生之間的關係。震撼和膽怯,真情和無奈,叛逆和屈從,委屈和哀怨……各自複雜的感情混亂地交織在一起,在撕扯著他,啃噬著他,揉搓著他。他內心深處分明在幻想著,讓刻骨銘心的愛和肉體融為一體,甚至視為那是超越一切世俗的純淨的帶有宗教意味儀式的至情至愛的最高象征。他從抽屜裡取出那本壓在課本下麵的綠色塑料軟皮日記本。文字在筆下流淌起來……

後來,他獨自穿過漆黑的操場朝宿舍走去。他呼吸著初夏夜晚中的清新的空氣,五臟六腑就像被徹底清洗了一遍,輕鬆而又暢快。

又是一個周末。他走進小屋裡,從提包裡取出那本《懺悔錄》。她問他那是本什麼書。

“哦,這是一本十九世紀法國自傳體小說。”他壓抑住內心的激動,注意著她的表情。

“是作者寫的他自己嗎?”

“是呀,作者是一位來自底層的思想家和文學家,他反對封建專製,提倡平等、自由和‘主權在民’的思想,他維護普通人的尊嚴,反對奴役,全盤肯定了作為普通人身上一切原始的本能的要求,他還肯定‘自然的人’,否定‘社會的人’。這本書裡寫了許多不同行業的平民人物,反映了他們的追求和願望,展示了他們自然、淳樸和美好的人性。在他之前的作家寫自傳,雖然也寫自己的缺點,但那也是為了讚美自己,他是第一個真正敢於揭示他自己身上那些可憎的缺點的人,他說,沒有可憎的缺點的人是沒有的,這在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他大膽地寫他的一些卑劣的念頭,甚至下流的行徑,他還寫他行過騙,出賣自己的朋友……”他激動地一口氣說下去,以至於有些語無倫次。

“那麼,他為什麼把這些也寫出來呢?”

“他認為,人的本性是向善的,是社會環境才使人變壞的。他寫自己的缺點和罪惡,是為了批判和剖析當時的社會風氣和環境。還有,在我看來,他還是為了襯托和讚美平民階層中那些的高尚的人格和道德境界。他在這本書裡寫道,隻有在莊稼人的粗布衣服下麵,才能發現有力的身軀,裝飾與德行是格格不入的,因為德行是靈魂的力量……”

她停下了手裡的活兒,說“看來,這個人非常真誠,一般人是不會像他這樣做的。”

他驚喜於她的悟性“是啊是啊,要不然說他是一位偉大的作家呢!”

他接著講起了書裡寫到的幾個小故事,還不時翻到相關的地方讀給她聽。他發現她一直在悉心聆聽。

後來,他又講起了書中男女主人公之間的愛情故事。他翻找到相關的段落說“這裡是這樣寫的‘為了使我擺脫青年時代通常會有的危險,她認為已經到了該把我當作成年人來對待的時候了。’她是處於一種高尚的目的,才提出來要跟他同居的。”

“這兩個人後來結婚了沒有?”

“沒有。他們年齡相差十幾歲呢。但是,他們彼此相愛。他認為,男女之間的關係,不是基於情yu、性彆,年齡,容貌,應該是超越於功利和肉yu的。”他大膽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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