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永笑道“幸虧您沒有說,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這炒鋼之術,漢時就有。不過是後人不肖,不曾發揚光大而已,我可不敢竊為己有。至於這灌鋼法嘛,其實是北齊綦毋懷文所創。需要許多的生鐵與熟鐵做原料,屬於二次加工。隻有朝廷才有這個能力與條件施行灌鋼法,為將士們鑄造更多更堅韌的武器。
對了,煩請大人在奏折裡加上一句嚴令曾公亮與丁度二人知曉煉鋼新法,凡掌握此法的工匠一律嚴格控製,不得外泄。若是此法流入西夏、北遼,後果,您是知道的。”
程勘笑道“看來仲永與曾公亮的仇怨頗深呀!”
“私怨而已,呃不,連私怨都談不上。此公文章、才學俱佳,隻是書生氣太重,不適合掌兵事。兵者,詭道也。你讓一個實誠人掌兵,其實是害了將士們。”
方仲永又接著說道“此三法規模不同,效果不同。務請工匠仔細實驗,找出優劣。若灌鋼法可行,晚生還有幾句話煩請大人記牢以柔鐵為刀脊,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此法可使刀劍刃口鋒利,刀脊韌性加強,又能節省鋼料。非可靠之人不可傳授。”
程勘苦笑起來“老夫不過一文人,如何今日掌握了許多的軍機?惴惴不安呀!”
想起把包青天的美名給弄沒了,方仲永說道“程公若是不願意牽連太多,不妨推薦包拯任軍器少監。呃,好像這位仁兄目前隻是個八品的知縣,驟然提升可能會有些難度。就看程公如何運作了。”
“仲永與包希仁有舊?”
“素未謀麵。不過是聽聞這位極是孝順,中進士十年才出任官職,量來不是利欲熏心之輩。但凡孝順的人,品格總不會差到哪裡。且性情嚴峻剛正,正適宜做那些機密的事情,以使鼠輩無漏洞可鑽。”
這年頭,孝順的人都是可以信賴的說法是極為流行的,古代不還有個孝廉的職稱嗎?
程勘也對包拯的孝名聽聞已久,自無不可。
方仲永又對探頭探腦的竇守誌說道“彆在那裡偷窺了,小心治你個刺探軍情之罪。我跟程大人的話,你都聽清楚了吧!你該怎麼回報就怎麼回報,這是你的職責所在,沒人會怪你。”
竇守誌忙打躬施禮“奴婢做的就是不討人喜歡的差事,先行謝過二位大人了。隻是奴婢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方仲永笑道“知道不當講就彆講了。”
“謝大人。呃?”
竇守誌都快要哭了,您不按套路出牌呀!
還是程勘穩重“仲永,你就彆戲耍竇黃門了。竇黃門,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謝二位大人。奴婢讀書少,但也知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的道理。不如咱們試驗一下,也好在軍器監推行的時候少些麻煩。”
彆看竇守誌隻是一個小小的內侍,他此刻代表的,可能就是號稱內相的陳琳。
程堪笑罵:“你個小小的宦官,也敢質疑?要不,就讓這醃臢貨開開眼界?”
“試演不難,可總不能讓我親自來吧?隻怕還要著落在那鐵匠身上,你們就不怕他泄密嗎?”
竇守誌低聲道:“這有何難?左右不過一刀而已。”
程堪這自詡為民請命的家夥,居然也撫須道:“雖略顯殘忍,卻不失為一個省事的辦法。”
方仲永跳了起來:“不行!若是敵國蠻夷,殺了也就殺了。但百姓何辜,隻因為莫須有的罪名,就貿然殺死。那樣,我輩與率獸食人的何異?
竇守誌,我警告你,若讓我知曉,你妄殺大宋良善百姓一人,我就斷你一肢。聽清楚了,是一肢,不是一指。且看你能砍幾回?你不要以為有陳公公護著,到時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程堪哈哈大笑:“仲永無需發怒,這都是老夫的主意。老夫看你終日與軍漢廝混,唯恐你忘了君子仁恕之道。看你表現,老夫這才真正地放下心來。”
竇守誌也是笑道:“奴婢哪有膽量妄殺百姓呀!真要是那樣做了,不用方大人動手,陳公公就能活剮了奴婢。不過,貿然將軍機要事付與尋常人,隻怕會有後患啊!”
“這有何難?若是那鐵匠有個出身,不就好轄製了。”
方仲永喚過鐵匠:“你姓甚名誰,家中還有幾多人口?”
鐵匠答道:“小的姓鐵,排行老四。家裡還有個婆娘跟一個傻兒子。”
“眼下有個小小的前程給你。你若是能夠按本官所授之法,冶煉出大批鋼鐵,並能製出優良兵刃,本官可保你個軍器監弩坊署監作。雖然還沒有入品,但也是僅在九品縣丞之下的好職位了。”
哄騙老實人,不知道會不會導致一道神雷劈下,反正方仲永是往竇守誌後麵躲了一下。
鐵匠卻是不敢置信:“小的隻會煉鋼打鐵,就能做官了?”
“其實還不算是官,但已經可以享受朝廷俸祿了。當然,你若真能做出神兵利器,或是在鋼鐵鍛造之法上立下大功,升入流內官亦不無可能。”
方仲永不介意給這位貼士希望,雖然可能有些遙遠。
但方仲永低估了國人對功名利祿的追求。不要說有希望入品,就單純的一個吃公家飯,已經是莫大的榮耀了。
鐵四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急吼吼地生火,又按照方仲永所說的灌鋼法鍛造。
許是技藝高超,更也許是運氣好,新出鍋,呃不,新出爐的鋼質出奇得好甚至超過了百煉鋼。
你要問怎麼知道的?看折老大抱著自己豁了個口的短刀痛哭流涕的樣子就知道了。
竇守誌眼都紅了。一把扯過鐵四,惡狠狠地說道:“即刻說明你的住處,老子派人,不,老子親自去把你一家接過來。從今往後,你就老死在這礦山吧。沒有皇城司的允許,你哪兒都彆想去。”
程堪也是不能自已:“我輩讀書人枉稱通讀詩書,居然連這般妙法都不知道。實在是愧對先賢啊!”
待程堪平靜下來,又想起了自己的職責,提出了問題:“這兵器營造,仲永可有什麼想法?”
“沒想法。如此利器,當歸國有,晚生隻要這焦炭就夠吃用了。錢對於我來說,隻是一個數字,我從來都對錢沒什麼興趣。”
也許是這句話逼格太高,程堪一時沒聽明白。
沒關係,將來他也不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