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兩丈高下,年久失修的斑駁城牆,透著古樸滄桑,這就是直轄柳樹村等數十鄉村的羊山縣。
一輛輛車馬匆匆而過,擁堵在城門前,時而傳來陣陣噪雜,還有不耐煩的喝罵。
這些人,多半都是臨近鄉村的富戶豪紳,普通百姓可用不起車馬。
“戒嚴!”
陸川目中陰鬱之色一閃而逝,下意識摸了摸懷中一封密信。
信上的內容很少,卻足以驚天動地。
綏北營將領與涼州士紳勾結,向北方草原販賣禁品,乃至軍國重器,殺良冒功,伏殺欽差,圖謀不軌!
一條條,一樁樁,都是夷九族的死罪。
這種事情,遠不是他現在能參與的,但並不妨礙他藏下密信,以待時機!
唏律律!
駿馬嘶鳴,驚呼陣陣,一匹驚馬甩開四蹄,拉著車架直撞而來。
體驗過人馬合一,沒人比陸川更清楚,一匹馬衝撞之力是何等可怖,下意識就要側身躲閃,可身後的婦孺驚呼,令受過高等教育的陸川遲疑刹那。
“這狗曰的世道!”
陸川暗罵一聲,抖手甩開木棍,腳下一錯,站在了馬車前,枯瘦雙手一揚,精準無比的抓住了縲絏,口中爆喝,“呔!”
噠噠噠!
駿馬前蹄飛揚半空,還未踹到陸川胸口,便被生生拉住,轟然落地,甩著脖頸長嘶不止,卻在眼前人的安撫下,很快安定下來。
“咳咳!”
陸川劇咳兩聲,在塵土飛揚掩映下,閃身退入人群。
他身上可還背著人命,這種情形下,還是不要過於引人矚目的好。
“夫人、小姐,你們沒事吧?”
一名管家模樣的老者,自人群中匆匆來到近前,嘶聲急喊。
“楊伯,我們沒事,可曾傷到人?”
馬車中,傳來一道軟糯的聲音。
“夫人、小姐沒事就好,可嚇死老奴了,萬幸沒傷到人,剛剛我看到有人攔下馬車,咦,人呢?”
楊伯拍了拍胸口,這才想起之前驚鴻一瞥,可哪裡還有人在?
“算了,沒傷到人就好,趕緊進城吧!”
又有一道飽含威嚴的女子聲音傳來。
“是是!”
楊伯忙不迭應下,狠狠瞪了眼摔的不輕,才趕來的馬夫,正待跟著馬車前進,腳下一個踉蹌,卻是踩在了一根拐棍上,不由低罵,“哪個喪良心的乾這種缺德事?”
說著,也不管是否砸到人,甩手將拐棍扔向人群後,唬的眾人連連躲避,卻是不敢造次。
馬車有標誌,雖然不知是什麼來頭,卻必然是官宦士紳無疑。
這樣的人家,自然無人敢輕易招惹!
“喪良心嗎?”
陸川垂首低喃。
驚馬過街,車中人連露個麵都欠奉,這是什麼世道?
即便在這個時代,家眷確實不宜拋頭露麵,尤其是官宦家教甚嚴,可發生這種事,怎麼看都覺得匪夷所思。
縱然是嚴查過往行人的軍卒,也僅僅是略作詢問,便點頭哈腰的恭送進了正門。
兩側小門,百姓排起了長隊,涇渭分明的鴻溝,即便正門空蕩蕩,也沒人敢逾越分毫。
等了大半個時辰,才輪到自己,陸川出示了過所文牒,又是本地口音,加上衛堡小旗的身份戶籍文書,並未受到刁難便入了城。
心情有些複雜的陸川,沒有注意到,在身後不遠,一輛馬車緊跟著進了城。
“哼,這癆病鬼竟然能手勒驚馬,難道他已經入品不成?”
馬車中,陳彬白胖的臉上閃過一抹陰冷,眉峰深深蹙起,似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腳下碾了碾墊子,沉聲道,“陳五。”
“少爺!”
緊隨在側的隨從陳五趕忙應道。
“那小子多半是去衙門辦理招兵文書,去盯著,知道該怎麼做吧?”
陳彬冷聲道。
“少爺放心,無論他去乾什麼,都不會成功!”
陳五恭聲道。
……
“在下小梁堡小旗陸川,奉千戶所軍令,前來衙門投遞文書,招募鄉兵!”
衙門值房外,陸川將一封公文遞上。
“大人稍待片刻!”
書吏驗看文牒無誤之後,帶著公文轉向後堂。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等,便是一個時辰,甚至都不見剛剛的書吏回轉。
“怎麼回事?”
陸川口乾舌燥,桌上的茶水早就沒了。
攔一個皂隸一問,鬱悶的腦門青筋直跳。
“大中午的,自然是去吃飯了,難不成,要餓著肚子辦公?”
陸川默然無語。
早就聽說,衙門中黑暗的令人發指,不曾想自個遇上了!
說白了,就是他沒給所謂的‘簽子錢’、‘節禮’等一類浮財禮錢,才乾坐了一個時辰冷板凳。
“有勞這位大哥,還請通秉一聲!”
陸川遞上一塊碎銀子,說了那名書吏的樣貌。
“等著吧!”
皂隸掂了掂,約莫一兩銀子,臉色這才緩和幾分,向內堂而去。
這一等,又是大半個時辰!
期間,陸川若非吃了一顆鐵食丸,險些沒撐住。
“吃飯這麼會工夫都催,還讓不讓人活了?”
書吏姍姍來遲,抱怨不已。
“在下初來乍到不懂事,還請大哥勿怪,待此間事了,鳳陽樓一醉方休!”
陸川遞上銀子,語氣誠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