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謀!
滁州城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客棧裡,零星地坐著幾個行腳商人,從他們的服飾上來看比之落魄的乞丐好不了多少。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頭,除非被生計所迫,誰都不願意出來跑江湖。
這時,一個身穿滿是補丁的粗布衣服,打著赤腳的莊稼漢子,坐在一個同樣農戶打扮的年輕人身旁,壓低聲音說道“果然不出公子所料,李家宅子附近全是密探,對每一個進出李府的人嚴加盤查,前幾日官府用整頓軍備的名義,在李家附近起了幾座高台,專門監視府內的動向。”
被鬥笠遮住半張臉的李超,看著桌上殘破不堪的土製茶杯,說道“這個馬雄還真幫忙,他要是把李文忠給逼反了,在我們功勞簿上,還得給他記一功呢。對了,阿爛,滁州的糧食和軍械都藏在什麼地方了?”
石爛喝了一口水,說道“我找到幾個當地的朋友,他們也隻是知道糧倉和軍械庫都在軍營裡麵,但具體的位置就不清楚了。而且,滁州失去這兩個月的補給之後,馬雄對現有的軍糧極其看重,守護的也相當的嚴密,要想靠近十分困難,如果強攻的話憑我們手上這點力量恐怕連營門都闖不進去。”石爛頓了頓,接著說道,“城裡所有的水源也都有專人晝夜看守,想要下毒或在飲食中做手腳恐怕沒那麼容易。”
石爛跟隨李超時間最長,大小戰鬥經曆了不少,眼光卻有獨到之處,他如果說做不到的事情,十有八九做不到,如果勉強去做,隻會鬨個灰頭土臉、損兵折將。就是因為這點李超才派他出去偵察。
對於石爛得出的這個結論,李超是早有心理準備,畢竟滁州在整個江淮戰場上的戰略重要性,敵我雙方都很清楚。馬雄隻要在滁州堅持到脫脫南征,徹底堵住白蓮教南逃的退路,他就算勝利完成任務。同樣,隻要趕在脫脫南征之前,打通長江水路,李超和他的封劍山莊才有繼續活下去的希望。
雖然在的總人數上,白蓮教並不輸給朝廷的軍隊,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李超從不認為劉福通率領的那些烏合之眾,能是朝廷的對手,徐州的陷落,一點都不出李超之所料,李超甚至能想到,當脫脫旌旗南指的時候,白蓮教那些烏合之眾望風披靡的狼狽景象。李超在這個時候選擇和劉福通全麵合作,並把大批武器無償送給劉福通,隻是不想劉福通敗得太快,讓自己沒有一點緩衝的時間。
李超看著桌上的茶杯發呆,他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他已經沒有退路了,李超從韓山童的跟班,混到封劍山莊的主人,為了能出人頭地,李超做了很多他以前不屑甚至不齒的事情,他付出了這麼多,不是想做這個時代的石達開,更不是想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個異域他鄉。
為了能活下去,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呢?
李超仿佛想通了般,堅定地看著石爛,緩慢而
有力地說道“兄弟!我李超從不是一個英雄,我隻是想讓大家能活下去!”
是夜幾條人影躥出李家大宅,砍翻了幾個密探之後,直奔城南的軍營,衝進軍營後,四處放火,點著了幾座營帳之後,就被值夜的軍隊團團圍住,由於值夜的軍隊出動及時,把破壞控製在最小,除了戰鬥地點之後,大營其他地方都黑漆漆地沒有任何反應。
這闖營的幾個人在被包圍之後,寧死不降,在砍死了十幾個人之後,終於死在了亂刀之下。
馬雄臉色鐵青地看著地上的四具屍體,問道“你看清楚了?是從李府中出來的?”
旁邊的士卒跪在地上回答道“小人負責今晚高台值夜,確是看到這幾個黑影從李府的門房躥出來,砍倒幾個兄弟之後逃跑了。隨後小的就敲警報了。”
汪廣洋蹲在地上,不懼屍體上的尚未凝固的血漬,查看著屍體,說道“將軍,這四個人身上隻有一個人穿的內衣上有李府的標誌,其他人身上都沒有,他們用的兵器上的痕跡事先也被利器刮掉,已經辨實不清。”
“不過,他們身上到是有不少引火之物,從他們闖營的方向上來看,應該是去燒糧倉的。”
“憑他們四個人就想燒我的糧倉?”馬雄沒想到這四個人膽大包天到這個地步。
“據當時值夜的軍官報告,這四個人武功不俗,要不是高台上的小兄弟及時示警,要抓到他們可就不是燒幾座營帳,死十幾個人那麼簡單了。”汪廣洋分析道。
“先生怎麼看?”馬雄焦躁不安地在原地不住地轉著圈子。
汪廣洋看了看馬雄,說道“李家是滁州大戶,李文忠又是李家族長,日常起居極其講究,單是這種有李家標誌的蠶絲內衣,市麵上是絕對買不到的,還有,行凶者使用的長刀,不論材質,還是做工都是上上之選,每把至少十兩銀子,這可不是普通武林人士所能使用得起的。而且,從兵刃殘存的字跡上來看,應該是李家死士的製式兵器。”
“先生的意思是,是李家派出來的死士來燒我的糧倉的?可他為什麼不讓死士穿普通的衣服,用普通的兵器,乾嘛還弄成這樣不倫不類的,這不是欲蓋彌彰嗎?”到底是誰做的,馬雄心中有數,他隻是不想麵對李文忠這個讓他頭疼的棘手人物,畢竟在這個時候他不想出任何紕漏。
“將軍,這次的事件很可能是李家發現被密探監視後的試探性進攻,如果您不及時處理,任由事態發展下去的話,他們的下一次進攻我們能不能及時製止,可就不好說了。將軍,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可李文忠畢竟是李家族長,沒有真憑實據就動他,恐怕會引起民變,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將軍多慮了,隻要我們在事態沒進一步惡化之前,先控製住李文忠,這樣即可以震懾那些圖謀不軌的宵小之輩,又可以讓他們投鼠忌器,不敢輕易有動作。隻要挨到丞相南征,將軍就算大功告成,那個時候對李文忠要殺要剮,都隨將軍高興了!”汪廣洋在一旁進言道。
馬雄聽得眼睛一亮,說道“先生妙計!就照先生的意思辦!”
第二天天還沒亮,大隊的士兵就包圍了李府,並找來了大批竹梯搭在牆上,隻要主帥一聲令下,馬上強攻李府,領隊的是馬雄的侄子馬魏,他見部隊已經進入戰鬥位置,才命令兵丁上前叫門。
“咚咚咚!”在一陣急促的叩門聲中,一個睡眼惺忪的小廝一邊嘟囔著一邊開門,“誰啊?大清早的不讓人睡覺!”
回答他的隻有一把明晃晃的鋼刀,麵對著突如其來架在脖子上的鋼刀,小廝嚇得睡意全無,下意識地高喊道“來人啊!有刺客!”
門外的兵丁趁著這個空擋,迅速衝進大門,占領了門房和第一進的宅子。
小廝的喊叫也驚動了第二進的保鏢和護院,在官兵還進入第二進之前,兩夥人就遭遇在一起,乒乒乓乓地打了起來,官兵們仗著人多勢重,保鏢們則各個武藝高強,兩夥人一時間打了個平分秋色。
“住手!”雖然這一喝,聲音不高,但卻讓在場的每個人的耳邊響了一個炸雷,保鏢們虛晃一招,迅速脫離的戰鬥,在一個青年男子身前站住。
這青年男子,二十剛出頭的年紀,高挑的身材,白皙的麵孔,穿著一件白色的儒雅長衫,顯得很是瀟灑飄逸,很難想象剛才那聲暴喝是由這翩翩佳公子發出來的。
“在下李文忠,請問主事的是哪位官爺?請出來說話。”
馬魏一見李文忠出來了,也不怠慢,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向李文忠一抱拳,“卑職馬魏,奉我家將軍之命,請李公子到將軍府上一敘。”
李文忠一皺眉,看了看院子裡被打碎的花盆、魚崗,說道“這就是馬將軍的請客之道!?李某今天不舒服,各位請回吧!”
李文忠和馬雄交惡的事情,已經在滁州城裡鬨得沸沸揚揚的,可二人都儘量保持克製,都不發作,起先,李文忠發現家宅附近有密探監視,並不以為意,後來居然起了四座專門監視自家宅院的高台後,李文忠就多次對馬雄表示不滿,可馬雄對李文忠的不滿置若罔聞,現在沒想到,馬雄居然還打上門來了,簡直是欺人太甚!
馬魏對李文忠的反應,並不奇怪,冷笑了兩聲,說道“李相公,昨夜在李府門外發生了幾起命案,人命關天,我家將軍特意請相公過去問話,李相公還是識相一點,彆牽連到妻兒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