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站在眾人麵前的七師姐沒有了威望,當很有可能從那山裡歸來的四師姐也沒有了威望,當二、三、五三位排名在前卻既沒有威望亦不可能歸來的師姐們也不可能歸來而成為她的對手時,那麼,如今的形勢就已經演變成了大師姐孤身一人對敵已然有著數十名支持者的六師姐姽嫿三千了!
——形勢,已然分明得很了。然而,戰爭卻還並沒有徹底完結。
“那,大師姐離開顧盼蓮台之後,她又做了些什麼呢?”
“大師姐離開之後,我便悄悄地跟了上去。可沒想到,師姐居然走得異常地緩慢。而等她到了宮殿門口,她就跟七師姐說了些什麼,然後七師姐就一個人離去了。再後來,那個要帶師姐走的男人就出現了。”
雲霜但隻似隨口這般地說起,可是那姽嫿終是這般挑揀著其中的句子了分析道“等一下,你方才說,大師姐和七師姐說了什麼——說了什麼?你聽到了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聽到。我隔得遠了一些。”雲霜終是如此丟了個大包袱出來。
“那麼——”果然,姽嫿的槍口再度瞄準了色白的清箋,“七師姐,大師姐她,都和你說了些什麼呀?”雖然不曾聽見那二人究竟說了些什麼,不過猜也能夠知道,大師姐一定是叫她去將那祭默遣回孤獨地獄去吧!
“沒什麼。”清箋早已被斥得是體無完膚了。如今,但叫她做出那等落井下石的事情,她卻也終究不忍心,也無法做到。
“沒什麼?”然而,對於心軟的師妹,姽嫿又如何會沒有一套呢?“若是沒什麼,那你走得那麼匆忙做什麼?”犀利的目光終隻如利箭般掃過那張已然慘白的臉蛋,可惜,待她試圖叫那祭默也隻膽怯時,她卻終究還是失敗了——那張黎黑而嚴峻的臉上,竟是有著一股令她自己都不禁心怯畏懼的冷峻和銳氣!“這個人,早晚得攆回去!”
不由得,姽嫿但隻將那眼神又轉回到清箋的臉上。可惜,那嬌弱的身子嬌弱的心卻終沒有如她所願——
清箋但隻默不作聲——她以為這樣就可以不被姽嫿所利用。然而,對付她的,又豈是個沒有半點實戰經驗和手段的人呢?早就經曆過千錘百煉和無數場唇槍舌戰的姽嫿三千,又豈會如此輕易地放過這現場最後的一個敵人?
“是果真沒什麼嗎?”
清箋依舊不予應答。
然,那姽嫿卻隻輕然一笑,反衝著那台下眾多女姬們一聲高喊“大家剛才都看見了吧——從頭到尾,這兩個人,這一男一女都隻站在一起!多親熱呀,啊!你們好好看看——這個人,這個將孤獨地獄裡的守
衛者調遣出來的人是你,這個讓他試圖立功換得自由的人也是你,現在這個和他站在一起為大師姐辯護的人還是你!清箋師妹,難道靠得如此之近,你們二人之間果真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過去的嗎?啊——”
曾經在無意中得知了清箋前塵往事的姽嫿三千但隻將那鋒芒無儘的眼神稍稍一偏,重新對準了那麵色早已驚惶不安的七師妹——這個如花美眷生前便是因為被人誣告不守婦道而為人給活活燒死了的!而她,又如何會不想著要顧及自己的清白呢?
“我沒有,我沒有!”清箋一時受氣,不免有些難堪地直簌簌地落起淚來。
然而,出人意料的,她那身邊的男人卻竟像是故意不識趣一般地靠了上前——他,祭默,居然就在這眾女姬的麵前,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堂而皇之地在她那張清冷的麵上拭去了一行淚水。隻是,誰都不曾聽見他那心底的一聲愴然“妹子,彆哭。”他是將那哭啼的清箋當成了自己的妹妹一般憐惜地說——然而,卻隻在心底。
好吧,雖然和自己所預計的有些偏差,不過,那台下七嘴八舌指指點點的畫麵終也讓那姽嫿頗顯得意,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哎呀呀,你們二人之間若是真的沒什麼,說出去誰信哪!”
如此一句,終叫那清箋恨不得立馬便斥開祭默,然而,卻終又為那心懷鬼胎暗藏殺機的女子逮個正著“怎麼?都這個時候了,才想著說叫你的男人收斂一下等會兒再行親熱嗎?”
“你……”清箋終是氣得一步跺腳,恨恨地,反手就是一巴掌甩了出來,重重地打在身前那不曾防備的祭默的臉上,隻“啪”的一聲便留下了五個清晰的指印,亦直叫那台下的眾人有所驚愕,再度言語議論紛紛。“你乾什麼你,誰吃飽了撐的要認識你啊!”
脆弱的女子終是被逼得崩潰了。清箋但隻蹲在地上無所顧忌地抱頭痛哭起來“師傅死了,大師姐又不知所蹤,你們所有人就聯合起來欺侮我一個!我有那麼好欺負嘛!師傅不在了,像你這種處心積慮想要傷害師姐妹的人,難道就配做執掌嗎?你配嗎,你配嗎?”
“你!”台下一百多雙眼睛正牢牢地盯著呢!雖然無人出聲言語,但卻終叫這一時受製的姽嫿不太敢當麵發作——若是當真動了手,那今日自己的謀劃可就真算是前功儘棄了啊!
姽嫿但隻一聲冷哼,厲聲斥道“誰要欺負你呀!今天這麼多事情趕在一起了,師傅去世,大師姐要和那男人走了,如今你可倒好,反過來指責我的不是了!我隻不過是當著大家夥的麵讓你掰扯掰扯這些個理兒而已!誰欺負你,誰敢欺負你呀!你現在可是代執掌呢!”
手指早已戳向那蹲在地上失聲痛哭的女子,而姽嫿方才的那句話終是再也收不回來了的。一時間,恍然察覺的她竟隻如被人點了穴一般僵在原地,一動不動是的,她方才說錯話了!代執掌,怎麼偏生就說出這句話來了呢?
然而,既然姽嫿已經犯下了這個錯誤,自然也就有人能抓住她這話裡的弱點繼而反擊了“是呀,六師姐!如今這幽冥之中的代執掌可是七師姐呀!無論你之前聽到了什麼,看見了什麼,都絕不該像如今這般大動乾戈咄咄逼人吧!難不成,師傅剛剛離世,你就想趁著這個時候造反篡權不成!”
“造反篡權”,如此大的一個罪名扣上來,姽嫿她一個小女子又如何擔得起呢?她隻悻悻地收起那戳出去的手指,尷尬地往那台下退出幾步,佯作恭敬地朝著那清箋拜了一拜“執掌在上,姽嫿三千自當以禮尊崇,絕不敢逾禮半步。還請執掌恕姽嫿心切惶恐之心。”
這姽嫿倒也聰明。三言兩語,就隻當自己方才隻是因為師傅離世門派受難心急惶恐所致,仿佛她從頭到尾都不曾懷有任何惡意或壞心眼似的。
而隨即,那殿下眾人也都隻齊齊地拜倒在那台上依然神傷著的水藍衣衫的女子身前,徹底粉碎了那姽嫿女姬的陰謀盤算“眾幽冥弟子拜見代執掌!”
——如此一來,縱使姽嫿三千她有再多的謀算,起碼在這一刻,她卻也終究隻能暫時放下難成大事了。
◇
然而,這屋外吵鬨不休的女姬們卻誰都不曾注意到——就在她們跟前的這翠雲宮中,那道強大的封印結界之中,那襲碧草蓮心的女子終是譏誚一笑“哼……真是的。我還當她是有多大的能耐呢!居然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旋即,和那明昭繾綣交代完畢的碧水兒便隻離開了那幽寰之室,再度坐在那一池金蓮和那金蓮中間青絲如瀉的女子邊上,隔著那數朵金光晃晃的光暈了不禁一聲幽歎“翩廻……說到底,我究竟應該扶持誰人來成為這新的執掌呢?師傅的性命雖然是可以保住的,可是師傅終是不可能永遠都流連在這幽冥之中的啊!那麼,究竟有誰,有誰可以成為這最合適的人呢?”
一句心歎,一心煩憂。可是,於她跟前,那麵色但隻清冷白皙的女子終不曾做出任何表示,一如往常地昏睡不醒——
“翩廻……隻怕她還得睡上千載個輪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