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靈3蒼涼之地蒼涼之地,嫣之沐血
序章遲遲鐘鼓初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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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灘血。緋紅,而粘稠,就像是從地裡滋長出來的泥漿怪物一般,帶著一股令人驚悚畏懼的光芒在月白之下爍爍發光!
“啊——”一聲驚呼,驚魂未定,更夫成竹卻忙慌著拎緊了手裡的燈籠和更鼓,咽下一口因膽怯而湧上來的唾液,心下卻是惴惴不安誠惶誠恐,卻終又不敢拔腿逃脫——誰叫自己生來那麼沒出息呢?磨了大半年的嘴皮子,好不容易才從鎮長那個老家夥那裡討來這麼個輕鬆的活兒。雖然平時總說這活乾著不必太累,但是今天,在這深更半夜裡,大街上從前街看到巷尾,孤零零地也就他這麼一個人,不覺地,竟是後背發涼,眼睛賊賊地瞟了瞟四方沒有人!連半個鬼影都沒有!
——那麼,這一灘血是哪裡來的?難不成,還真是從地裡長出來的不成?
心下一句暗歎,成竹終是闔上眼去,長籲一口沒人,反正這三更半夜寒冬臘月的天,醒著的也沒幾個人。那些個吃飽喝足一個個都睡得跟死豬一樣的人,有誰能聽到自己打更的聲音啊!索性地,那倒不如早點回去歇著去算了吧!反正,肯摸黑乾這活的人也沒幾個——我就不信鎮長那老東西敢叫我滾蛋!
“得,那今天就到這裡吧!”成竹終是微微咧嘴,欣然一笑,慌不忙地睜開眼來。
然而,轉瞬,他的後背便隻覺得有一陣陰風迅疾襲來,直叫他又隻是“啊——”地一聲尖叫,便忙餘出手捂住自己的口來,嘴裡卻是不停地重複著吞咽的動作,顯然是已經驚恐到了極點——手裡的燈籠早已遺落在地,慌亂之間卻是火苗撲騰著,直叫這個紙糊的燈罩都隻被燒了起來,噌噌躥起的火光卻是更加清晰地映亮了乍現於他身前的人——
與其說是一個人,倒不如說那是一具屍體。是的,屍體。眼睛突兀地睜著,雙目無光,整張臉都隻沉浸在失血的蒼白之中。肢體僵硬,渾身都顯露著驚恐而畏懼的表情。而在他的身上,那胸前心臟的地方卻正幽幽地汩汩聲冒出五道分明的血水來,令人隻不禁寒顫心怯。
“他娘的!”壯起膽子,成竹恨起便朝著那突然現於自己身前的屍體踹去一腳,直叫那屍體竟是硬生生地躺倒下去,砰地一聲便再沒了動靜。“誰呀!他娘的!大晚上的,膽敢如此嚇唬你家成爺!不要命了是吧,你奶的!”
一聲喝起,屍體僵直躺倒。然而,成竹卻失望至極——他本以為是有人在和他惡作劇而已。他本以為那將這屍體突然搬到自己身前來的會是什麼酒友,牌友或者賭友。然而,此刻,他終是不置信卻也看得清楚分明在那具屍體原本站立的後麵卻什麼都不曾出現!什麼人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會是有人在跟自己惡作劇呢?
“難道
,真他媽是撞鬼了?”成竹但隻輕輕開口,隨即便隻啐了自己一口,罵咧咧道“啊呸!撞個鳥的鬼!老子他媽上個月在媽祖廟撿了個平安符!老子就不信有什麼鬼東西能奈何得了……”
突然,他的聲音便是軟了下去身前,那遺落在地的燈籠也終於燃燒殆儘。而高懸於空的月上,卻突地湧上來一層濃厚的雲,直叫那月白無力,虛空黯淡,一瞬間,整個天色都仿佛陰沉了許多。嗖嗖地,似又吹起了那麼兩陣陰風,直逼頸後……
儘管心中頗有寒意,但成竹還是壯起膽子啐了一口,抬頭望天,恨生罵起“你奶奶的!你家成爺還就不信了!老子就不信這光天化日……啊呸,老子就不信這深更大半夜的能鬨什麼鬼!老子有媽祖廟的平安符!”一聲喝起,成竹忙逮著胸前懸掛著的黃色符紙拽了出來,“你來呀!你來呀!老子還就不信了!你他媽一個鳥鬼能吞了你家成爺!有種你就來呀!”
“你娘的!”成竹但隻高舉起平安符,興致高昂往前跨出一步。然,正待他欲大聲喝罵之際,卻突然渾身僵在了那裡,不由得卻是一陣心悸想吐他踩到地上的血水,那灘腥穢汙濁泥漿一般的血!
“去你奶奶的!真他娘的晦氣!”一邊恨恨罵娘,成竹卻是一邊垂下頭看著雙腳退出了血漿,然後便隻在那石板路上蹭起腳下的血漿來,“他娘的!老子可就這麼一雙破鞋了,還他媽給老子生這麼多麻煩!難不成,又要你老子我跟隔壁家的阿婆要啊!沒出息!明天他媽的賭色子一定又要輸個精光了!他娘的,早知道就不定什麼狗屁賭約了!”
陰風,乍起,提拎著他手裡的平安符竟是一時鬆懈,卻是脫離出手,飛騰虛空……
而待得成竹發覺,伸手去抓之時,那虛空之間卻又隻突地沒了風吹,直叫那平安符竟是直落魄無力地跌落下去,竟是眼睜睜看著它掉在了那一灘血水之中,迅速便隻沾染上了一層粘稠的血漿,緩緩沉溺下去,暗淡無光……
這一下,成竹的心可真是灰暗到了穀底“娘的,晦氣得要命了……”他但隻一步跺腳,心裡卻是恨恨,“罷了,換了一條路走好了。”
一邊如此心忖,一邊卻是兀自退出三步。但,這時,他才發覺心所沉到的“穀底”還不是他最絕望最為害怕的時候!
最驚恐的時刻,該是現在才對那退出去原本隻打算轉身的步子卻似乎是踩在了什麼柔軟的東西上麵不可能是牛糞,也不可能是狗屎,那麼……是地上的血,還是其它……
微微俯首,成竹隻輕看一眼,心卻一下子便躥到了嗓子眼那是一隻精巧而內裡飽滿的繡花鞋,鮮紅得就像是映春街那些個花花姑娘騷娘們唇上的胭脂紅……但是,這個時候,就在這條街上,又怎麼會有三條街遠的地方的姑娘的鞋子呢?而且,那鞋子裡麵,明顯
還有一隻腳在……
他的額頭上微微冒出來一排冷汗,心裡卻是幽幽地誠惶誠恐“媽祖娘娘——小的我,雖然平日裡沒怎麼去供奉您,給你捐香火錢……但是,但是我信徒成竹一不殺生,二不搶劫,三不花錢嫖宿,四,四……總之,總之您不能讓我這麼短命,您不能讓我成家絕後……”
他微微地斜過頭,打算去看清自己究竟是踩到了什麼人的腳。但,心口卻嘭嘭地跳著,像是一麵凜冬祭日裡龍船上轟隆隆急促地響個不停的牛皮鼓一般……
“哧!”還不待他看清那人的身影,身上卻突然有股刺痛的感覺騰起,麻痹了他的神智,叫他不禁俯首微微朝著那疼痛的地方看去一眼,卻是難以置信地闔上了雙眼,身體止不住不聽使喚地癱軟了下去……
——那是五個鮮明的窟窿,像人微微展開的五指一般,於這漆黑之中忙不迭地隨著他的心跳汩汩地噴湧出陣陣的血水來,濺落在地上,如同那斷斷續續的噴泉一般。隻一會兒,便和那另一具屍體的血混在了一處,腥穢惡心。似隻有那道平安符還靜默地沉睡在血水之中,暗淡無光。而成竹,那個剛剛還鮮活的人,如今卻也終是偃旗息鼓,跪倒在地,無力回天……
然,就在這樣烏雲蓋月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風,卻幽幽而動,竟是吹開那掩住圓月的烏雲,散落下一道熟悉而清靈的銀色月白。而就在這樣的月白風清之中,卻似有什麼聲音正在漸行漸遠——
“滁湮,你在哪裡?”
“滁湮,你在哪裡呀?你聽到嗎,我在找你呀!”
“滁湮,你聽見了嗎?你在哪裡,你出來見見我好不好?滁湮……”
……
反反複複,重重疊疊,聲音惆悵而低落,隱隱似有絕望和淒涼。然,那個聲音卻終是一刻都不曾放棄的。一直追尋,一直追尋,直到身浸血光,猶似不悔……
“滁湮……滁湮……”聲淚俱下。
然,就在那似月白儘頭的地方,一道溫和的銀白之間,卻正有一道仿佛虛幻的男子身影衝著她微微一笑,深沉而安寧,溫和而儒雅“水苑。我在這裡,我在這裡給你采花呢!”
“滁湮……”女聲怯懦,徑直上前,卻是撲倒在了那人的懷裡,闔眼淚落。
然後,她便隻聽著,聽著那熟悉的聲音緩緩安慰,一道安然而溫暖的臂膀竟是將自己輕攬入懷“怎麼還哭上了呢?水苑,我又不是小狗,不會走丟的。喏,給你的,你最愛的小雛菊。”
月,清然而高高懸掛。銀白,輕柔而美雅,直叫那二人穩穩地陷落在風清月白之中,抱成一團,餘下一道淡薄無力的光影,竟似虛無縹緲,空靈迷茫……
◇
——此正所謂遲遲鐘鼓初長夜,唯餘秀白化蝶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