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看不見前路,卻依然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那黑色火焰的跳動,像是畫成了一個圈緊緊地環繞著什麼似的。——那裡,真的就是儘頭了嗎?而在那裡所隱藏著的,真的就會是藍山了麼?藍山,藍山……惶惶的,步履踉蹌,心緒激蕩,或忐忑,或憂心,或激動,或悲切……藍山!如果這被囚禁於此的人真的是你,那麼,單憑我一人,真的就能夠平安地將你給帶出去了麼,藍山……
“姐姐!彆再靠過去了!”此刻,正當那女子頗有悲傷出神之際,身旁並行的少年終是心緒焦灼地拉住了她驚悸不安的身影,一邊卻是高聲地呼喊出口,眼裡仿佛儘是身前那幽幽然壯烈燃燒著的黑色火焰——如火蛇一般,盤旋在仿佛必經的路口,鎮守著。那麼,換言之,就是說夫人真的會在這樣就連自己時常進入卻都不曾抵達的地方監禁著什麼人了嗎?這裡,很明顯,所有被監禁於這鎖鳳閣裡的亡魂們沒有一個敢擅入此地,那麼,這樣的鬼火乃至於這背後的人,究竟又會有多麼可怖?還有,那個人,他到底又會是誰呢?姐姐心愛之人,若不是自己的羲山哥哥,那麼,他是誰?
可是,儘管心緒如此複雜難安,那少年的麵上卻仍舊是半點都不曾浮現出抱怨或者鳴不平的神色。他隻憂心忡忡地朝著那火焰撲騰的地方遙看了一眼,膽顫道“姐姐!我們現在這樣硬闖過去,似乎可能會很困難啊!我們,要不要再想想彆的辦法?”
“……”近在咫尺,近在咫尺啊!明明隻要越過那一道火牆,自己就可以見到那個人了。但是現在……羲凰啊羲凰,想彆的辦法,哪會有那麼容易呢?你是叫我去求你的碧婕夫人麼?不!求她,和放棄會有什麼差彆!還有,近在咫尺,你叫我怎麼可以就這般輕言放棄呢!
“可是姐姐,如果,萬一那個人他並不是你要去找到的人呢?那姐姐你……”姐姐,如果那個人,他既不是我的羲山哥哥,又不是你心愛之人,那你我難道就當真要為了這樣一個與我們無關的人而拚死拚活,甚至還送葬掉自己的性命麼?不可以的,姐姐,不可以!
“……”她如何不會明白羲凰的想法呢?然而,那女子終是悲切地歎了一聲,憂傷卻又鄭重道“不!不會的。一定是,他一定是那個人。所以,所以……”
“姐姐……”還能怎麼樣?即便是自己試圖動一下小心思,試圖讓姐姐有所後退,但是現在不是一樣失敗了麼?那麼,那麼真的就要這般擅自地衝破那樣的黑色火牆,就真的要去會一會那個人了麼?
“姐姐。”緩緩地,羲凰但隻咬了咬牙,卻是微微地向後退出了一步。
“怎麼?”她側過身狐疑地遙看向他的方向,儘管什麼都看不清,但她依舊還是竭力地感覺著他,還是退後了麼?羲凰,羲凰,說到底,你還是不會全心全意幫助自己的吧!嗬嗬,不過這樣也好。起碼,那個人他不會是你的羲山哥哥——如此,我又能有什麼資格強求你去為了一個你沒有必要去救的人拚死拚活呢?
然後,她真誠地笑了一下,心緒有所寬鬆羲凰,你應該聽得見的吧!如果你聽得到,你就應該明白,你走,我並不會怪你的。所以……
“姐姐!”突然,那後退一步的少年卻是鄭重地高聲開口,有種歡欣的味道溢於言表。“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嗯?你不是想著要走的麼?
青衣心下一陣驚疑,然,還不待得她有所開口相問,那身後的少年卻是眉飛色舞鄭重凝神說道“姐姐!這是鬼火,一定就是這樣!不過,就算是鬼火,也應該攔不住我的!傳說中,鳳凰原本是淩駕於眾生的王,無論是什麼樣的奇珍異獸山精妖怪都要拜服在他的腳下為奴為婢!所以如今,我相信,這樣的火焰,在鳳凰的身軀之下也斷然會退避開去的。所以……”他微微然昂起了頭,眉宇之間炫亮出一抹血紅而凝重的光!
“你想說什麼?”對了!你說過,你是鳳凰!那麼,你的意思是——“不可以!”還不待得那少年說出辦法,青衣慌然地便隻撲了上去,牢牢地抓緊了他的手臂,不容他試驗。“你知道的,你不可以!你哥哥已經死了,你的族人們也都不在了,現在,你又怎麼可以要再為了我而犧牲自己呢?羲凰,你聽我說,你不可以,你絕對不可以那麼做,知道麼!如果有朝一日我也要下黃泉,你叫我到時候又該如何去向你哥哥交代呢?我不許,我絕對不會允許你做傻事的,羲凰!”
“姐姐,我不是……”羲凰有所錯愕,卻終究還是沒有想著辦法來掙脫青衣的束縛,隻聽她微微顫聲,凝重——
“羲凰。”她咬了咬牙,努力地在麵上
擠出來一絲乾淨而澄澈的微笑,柔聲輕緩如樂,“我們回去吧!”她知道,她必須如此決絕!她不能夠在這樣的五個字之中添加任何的感情,或者停頓的間隙——不能,絕不能!因為,一旦如此,他就必然會認為自己不是心甘情願地放棄的。但是,自己又怎麼可以連累到他呢?
“姐姐!”
“我們回去,算了,就當我從來不曾來過,就當我從來都不曾聽見過那個人的聲音——況且,你說得對,那火焰背後的人,他不一定就是我要找的人啊!我們回去,我們現在就回去……”她轉過身,她開始用力,她竭力地維持著麵上的笑意,讓自己都感覺著自己就是這麼想的,沒有一絲的後悔,沒有一絲的歉意,沒有一絲的不舍,隻牢牢地拉住他的手腕,向著來路竭力地邁開步子藍山,藍山……我對不起你!
“姐姐!”可是,那少年卻固執地站在了原地,用力地將自己固守在此,不容她拉動自己半分。冷麵,厲聲“怎麼可以!姐姐,我們好不容易才到達這儘頭,怎麼能就這樣子說放棄就放棄了呢?那個人,他不是你心愛的人嗎?我知道,那個人他不會是羲山哥哥。但是我相信,羲山哥哥他在天有靈,也絕對不希望姐姐你會因為今天的抉擇而後悔難過一生!既然如此,那我們為什麼還要無功而返地回去?姐姐,你真的,會甘心麼?”
像是一個魔咒,緊緊地牽拉著她的心,隻叫她徐徐地轉過身來,憂傷,慟容,卻也終是輕緩無力地放開了他的手腕。“羲凰……”你叫我該說你什麼才好呢?羲凰,羲凰……你為什麼就不能自私一點呢?你明知道那個人不是你哥哥,你明知道我背叛了你的哥哥愛上了彆人,可你為什麼還要死心塌地為我著想?羲凰,你不可以這麼單純,你不可以這麼愚笨的,你知道嗎!“羲凰。你聽我說。如果非要讓姐姐犧牲你才能夠換取一次機會讓姐姐可以再見那個人一麵,姐姐不願意!”她攥緊了自己的拳,忍不住卻是淚流滿麵,無語凝咽,整個人都隻沉浸在一種悲痛欲絕的神傷之中。她知道,自己仍舊還是動了情,不夠冷酷!就要,失敗了麼?
“姐姐……”羲凰卻是不免一怔,久久,隻暗暗地笑了一聲,繼而卻是輕緩地走了過去,靠在她啜泣的身旁,仿佛當年的壯漢羲山一般穩穩地扶住了她顫栗不安的身子,隻給人一種安寧而沉穩可依的感覺。“姐姐啊。聽著你這樣說,羲凰真的覺得很榮幸,很感動,也很開心。羲凰知道,姐姐對哥哥,對我,其實都一直很好的。所以,也正因為如此,羲凰就更加不能讓姐姐帶著遺憾離開這裡啊!”
“……”她恨著自己,恨著自己為什麼要如此的不爭氣,居然還讓一個孩子來為自己犧牲去相助於自己換取一個根本就沒有萬全把握的機會——誰能夠確定在這黑暗火焰的儘頭,當自己利用他的性命突破這一圈火蛇之後又能去往什麼樣的地方,見到什麼樣的人——藍山,藍山!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你,你就再叫喚一聲吧!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你,就再叫喚一聲,讓我安心……
“呀啊——”突然,她那耳旁卻是又隻乍起一陣清麗而淒婉的鳳鳴之音!而那個聲音,那不分明就是……
“哈?”忍不禁,那一方青碧的女子終是不敢置信地往後一步趔趄,倒吸入一口涼氣,整個人卻是愈發地悲痛起來,霜華滿麵,淚流不止。“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就是你!如果不是你,如果你不開口,我不就有借口和他一同好生離開這裡了嗎?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就是你!”再沒有了臨近重逢時的喜悅,反倒隻剩下了無儘的哀怨和苦痛羲凰,羲凰……你叫我,到底又該如何抉擇呢?見他,就要犧牲你,保全你,我就見不到他!天呐,我到底該如何是好……老天爺,你又何必非要如此地戲弄我不可呢?
“姐姐,你怎麼了?”羲凰卻是不明所以地伴著她的身影一同退步,凝神低聲,分明就是曾經的羲山,似水柔情。
“我沒事。”感歎著,那一方青衣的女子終是隻在心間故作爭鬥,待得兩邊的答案拆解過數百個回合之後,她終是輕緩地笑了一聲,抬起手拭去悲愴的淚痕,柔聲輕緩,隱有歎息,“羲凰。我們回去……”不舍得,可又能怎麼樣!自己曾經害死了羲山,又連累著這少年變成了孤苦伶仃的一個人,而自己又豈有資格再次去傷痛於他呢!所以,所以藍山,對不起。就當,你我真的沒有這個緣分……
“呀啊——”可是!此時此刻,就在那黑火的背後,在那看不見內裡分毫的地方卻終是隻淒厲地傳來一聲驚叫,像是一把被擦拭得鋥亮的小刀淩厲地劃過她的心房,隻湧現出一道分明的血痕,疼
痛不已!不要,不要,你不要再逼我了,藍山!
“羲凰!”她近乎是咬著牙說道起的。“我們現在就走,我們現在就走!”刻不容緩,青衣隻迅疾地回轉過身,掉頭就走,即便那身後,自己的耳旁依舊不絕於耳地傳來那樣的驚聲,可她卻仍舊是頑強地邁開步子,掩住自己的雙耳,往前逃離——可是即便如此,她的雙耳之間,她那顆傷痕累累急需有人施舍愛憐以來滋潤的心靈之間也隻不禁微微然顫起那般的厲聲,哀慟,連帶著往日裡藍山的微笑和柔聲緊緊地牽絆著她的心!
“不要走啊,素兒!你看見了嗎,現在我就在你的眼前啊,你怎麼可以忍心看著我繼續在這裡受苦呢?素兒,你就進來吧,不過是犧牲一個外人而已,以前的你會如此在意這樣一個外人的性命麼?你不會的呀!我才是你心目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不是嗎?素兒,你回過頭,再看我一眼,再看我一眼啊!”
“不——”淒厲一聲驚叫,那方女子終是柔弱地跌坐在地,眉目慘淡,霜華染麵,久久難以停息。“你何必要為難我,你何苦要如此折磨我呢,藍山……”
“藍山?”然,她那身後被甩開一段路的少年終是凝神地聽清了這樣的兩個字眼。他當然不可能知道她的心間正遭受著怎樣痛苦的折磨,他也不可能聽見隻有她才能夠聽得見的呼聲,但是,那樣的一個名字,那樣一個同自己的兄長名字相似的人名已經足以拉拽住他的心了!“姐姐……”他悲戚著神色,一雙微紅泛光的眼睛隻遠遠地遙望向她所跌坐的地方,緋紅的眼淚也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晶瑩地滑落出來,傾濺落下,散入腳下平靜的海水之中,像煙一般擴散進去,驚起一片浮沉。“如果那個人是你後來的愛人,那是不是說,他就如同羲山哥哥一樣,在你心中的分量很重,很重,就仿佛那個人他就是羲山哥哥在你心目中的替代一樣?”他的心徹底地被瓦解了!他,怎麼可以忍受自己的嫂嫂被如此地欺淩和玩弄,到了再見的時刻都還是得拋棄她的心愛之人!
羲凰微微然回轉過身,冷清的麵上隻緩緩鋪展開來一層安寧的光芒,像春風一般掠過他的心扉,滋生出無儘的愛憐和悲聲,又像秋風一般橫掃過去,斬落一地的猶疑和退避哥哥!如果你真的已經死去,如果你真的在天有靈,那如今的你也一定會讚同我來相助於她的吧!哥哥,我知道你愛著她,即便是你死去的那一天,你也絕對沒有恨過她半點的吧!既然如此,那我,即便是拚了性命也幫她一次吧!因為我知道,你叫我好好活著,就是為了在有朝一日能夠代替你去好好地照顧她,幫助她,對麼,羲山哥哥?
微然一笑,那赤衣翩然的少年終是隻輕緩地回過頭遙看了那跌坐在地背對著他神傷哭泣的女子一眼,悠然喚起“姐姐。既然姐姐都可以為了要保全我的性命而選擇離開,那羲凰,自然也就更加能夠為姐姐做到那樣的地步了!所以,姐姐,請你,一定要安然地接受我送給你的回報,不要遲疑——”
“呀啊——”尖聲一陣鳳鳴!而那樣的聲音,它竟是那樣的清晰,顫栗,悲痛,而剛硬十足,就響起在自己的身後!那麼,羲凰,羲凰……
她慌然地回轉過身凝神相看,可那朦朧的眼裡卻是什麼都不曾看清,依稀仿佛著隻看見了些許絢爛的紅色火光——“羲凰,羲凰!”她悲聲地呼喊起來,顫抖地試圖掙紮站起身來,可卻終是因為太過激動而使得那腳下一陣趔趄,差點摔倒。然而,她卻終是倔強地站穩了身子,凝神地朝著前方看去,拭乾眼淚,將那一方燃著通紅火苗的人影納入眼底——
“羲凰,你這是……”映襯著身後那一環黑色的火蛇,虛空之間卻是隻有著一隻渾身燃著火焰的赤色鳳凰在緩緩振翅,無儘的火花連帶著些許燃燒將儘的鳳凰羽尾跌落入海,好久都不曾熄滅。而在那之間,卻也終是再沒有了羲凰的身影,隻剩下了這樣的一尾鳳凰緩緩低吟——“是你嗎?羲凰……”淒聲,哀憐,懊惱不已。
“是我。”那鳳凰卻是微微然似笑了一聲,輕緩道,“姐姐!我不是說過了嗎?碧婕夫人,她曾經賜予過我鳳凰的身份!所以,隻要我願意,我就可以化身成為這樣的鳳凰了!你看,現在這樣的我,還好看麼?”
“那,那你這樣之後,你還能化成原來的人形麼?你可彆因為我而……”現在,她哪還有那個心思去管他漂不漂亮美不美觀!她要他活著,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著,像從前一樣自由自在地活著!羲凰,那才是你,那才應該是你不是嗎!可是,現在,你……羲凰,羲山,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你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