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絕望,有時候比死亡更可怕。是的,如果你經曆過,你就會懂,那樣的一種“感情”,其實早已經超出了人類可以承受的極限。即便是神,也終究隻能夠在這樣的感情下停止乾戈,放棄那最後難得被營救的機會——
陰冷的濁流肆意地侵襲著她蒼白的麵容,冰涼的海水瘋狂地從她的七竅一並肌膚之間肆掠進去,沿著她的血脈向著心跳的地方湧動,顫栗,拉拽著她的靈魂迅疾地邁向當初衍生出生命的地方“回來吧,跟著你的感覺走,一路向下,安心地沉寂在這蒼茫大海之中——向前走,將你那往昔歲月征程裡所見過的人儘皆遺忘,去將你所離開久遠的人重新擁攬入懷——我的孩子,逡巡在等你,他一直都在家裡等著你歸來。”
“是嗎?”然而,遊離的翩廻卻並沒有太過激動。她的心,早已完全地落在了那樣一個外人的心上——巽風,少年,如往昔裡逡巡一般模樣卻性情異樣的人。如果,往前走,能夠見到的人是他,那該有多好——不!不能。如果見到了,那他豈不是也如我一般已經徹底地——不,不要!不能死……巽風,你要活著,你要活著,為了你的理想,為了你的夢——我不求上天允諾你可以如願以償地淩駕蒼天,但是,我隻求你餘下的生命可以永遠都不會悲傷,永遠,都要好好的……
她悲愴地噙著淚水,迷離著神色隻依循著臆想中海底那繚繞的聲音所傳來的方向向下遊去——那才是真正的家園,那才是當年衍生出生命的地方。可是如今,就要回家了,心,卻偏生飄飄蕩蕩遺落在了外麵——何時去收回,要不要去收回?她搖搖頭,就當那一切隻是一場夢,難以讓人忘懷不免沉溺其中的夢吧——如果可以再回想,希望,逡巡,還有大家,誰都不會嘲笑自己呢!所以,如今我也回來了,那麼,大家是不是都應該已經聚齊了呢?
可是,那沉寂於陰冷濁流之間的少女身體卻並不曾感覺到,此時此刻,這浩渺煙波的海麵上終是已經迎來了一股強勁而肅殺的碧色光芒——是棠梨。手裡的水月洞天也隻炫動起分明的碧光,耀眼而極速地穿行在這虛空之間,淩厲而剛硬地抽打著那些困頓住翩廻的黑色人影,輕而易舉便直叫那些可怖的幽影退避三舍,再難上前一步——隻是,即便如此,那癱倒在海水中浸泡著麵頰的女子卻仍舊是不曾睜開眼來查看一下的。棠梨知道,她的靈魂,她的意識,早已經做好了要交托於這瀚海的準備,所以,萬念俱灰的她又怎麼會起來再繼續相作掙紮,試圖去擁抱那虛無縹緲的救援和夢幻之中遙不可及的巽風少年?
“你在乾什麼!趕緊給我起來!”所以,棠梨隻能夠再一次試著去喚醒她,她無法任由著這女子就這樣徹底地消失於人海——不是不可以,而是不能夠就因為翩廻的隕落而連帶著自己一直以來為之奮鬥的目標就隻徹底宣告完結——沒有了翩廻,碧婕夫人她的陰謀必然就會放棄。而伴隨著她的放棄,自己的算計和破劫的抱負就隻能夠無限期地延遲——如果,真是如此,那到底何時才是儘頭,才能夠讓破劫完整地歸來呢?
所以,你不能死,你知道嗎,翩廻,你不可以死!破劫,巽風,青龍,他不允許!他不會允許你死,你死了,我拿什麼和他交代——
“快起來啊!你就這麼想死嗎!你就這麼想念逡巡嗎?你給我醒過來,翩廻!”她近乎瘋狂一般地咆哮起來,周身之間也隻凜然壯闊起分明的強勁光華肆意地壓迫向那些依然不肯罷手的黑衣人們——可是,儘管如此,那些可怖的傀儡之身卻依然不曾倒下,儘管不能上前,但依舊還是圍了個水泄不通——可惡!這些個傀儡之身,難道他們就是姽嫿之前所說的那些被製成傀儡的族人們嗎?可惡。沒想到,這些個我本以為廢柴的東西居然會如此棘手!
但,又何止棘手而已?這些個傀儡之身,他們根本就已經被西王母提煉成了不死之身,沒有自主的意識,唯一的念頭,恐怕也隻是西王母臨彆之前派遣他們前來擊殺翩廻的命令吧!而更為可怕的是,這些傀儡無論自己想著要用什麼樣的力量都無法殺死他們,甚至,隻要稍有一點碎片被分離出來,那些碎片立馬就會演變成為新的完整的傀儡之身——翩廻的“寧靜”力量都無法壓製住他們,那麼自己,到底又該如何才是?還有,西王母,一並那昆侖山底的姽嫿一族,沒想到,不見天日的地方衍生出來的幻影一族竟然也可以強大到如此難纏的地步!昆侖山,果然是個禁地!可是眼下,究竟該如何是好!這些個幻影一般的東西——幻影!對了!
突然便隻一個激靈,奮戰的棠梨卻是突然想到了些許事情他們是幻影,沒錯。但是,自己方才
從計都手裡得到的琵琶鏡不是一樣也可以產生出強勁的幻影來協同自己共同對敵麼?就算不能夠殺死他們,但是隻要可以容許自己帶著翩廻先行撤離,不也是一件好事麼!
漸漸地,那微蹙起眉頭的女子麵容之間終是徐徐清淡了起來。她隻微然地笑起,右手掌心卻是安然揚起了那一麵巴掌大小的寶鏡,神采飛揚。“來吧!我倒是要看看,這一麵神奇的寶鏡究竟可以召喚出多麼強大的人物——來吧!”一聲淩厲,女子但隻叫那泛起碧光的水月洞天斥開周圍的黑色魅影,一邊也隻鄭重地祭起了琵琶寶鏡,振振有詞,一臉凝重地看向了那一麵泛起清輝懸浮於空的寶鏡——“出來吧!去降服這些可惡的傀儡之身!”
——然而,那又怎樣呢?
即便是她的模樣再過慎重,即便是她的情緒再過高亢,可那麵鏡子裡卻是什麼反應都不曾有的——哦,有,唯一的變化的就是那麵鏡子裡原本輕然亮起的她的麵容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僅此而已,再無其它。——所以,很明顯,這樣一道嬌貴的琵琶鏡並不曾黯然俯首臣服於她。所以,也正因為如此,這周身之間卻終是被那些越戰越多的黑色傀儡之身給迅疾地占滿了,沒有半點退路!
“翩廻!你醒醒啊——”雖然不至於和翩廻一樣淪落為他們的手下敗將,但是,如果繼續這樣地拖延下去,那麼青龍,已經完成了吞食冥王任務的他,又怎麼可以一個人被丟棄在那囚籠之中呢?再這樣浪費時間下去,他一定會心理崩潰的!可是,現在,連帶著這樣身負重傷昏沉不醒的翩廻,自己,又能怎樣?總不能,就帶著昏迷的她去見他吧!可若是不能如此,那麼翩廻,自己又斷不能將她就丟在這裡任由著這些可怖的魔物一點點將她撕成碎片——就算自己可以帶著她一記瞬步離開,再一記瞬步返回六出雪神殿帶出青龍,可是,這些魔物,誰又能夠保證他們不會飛馳去找尋翩廻的麻煩——果然呢,玄係的究級法術,學會了那些,就注定無法習得終之彼方,如今,卻竟然會有這樣讓人不知所措的事情發生!所以啊,破劫,你的算計,為什麼就不能夠兩全呢!
“算了。”棠梨終是恨恨地咬了咬牙,微微地俯下身子將那海麵上的女子抱了起來。“既然不能叫醒你,那就乾脆先帶著你離開吧!反正,隻要你的逡巡前來找到你,我就不信,還會有什麼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放下她!”然,還不待得那女子的思緒完結,那抬頭凝空的高空之中卻竟是隻赫然地乍起一道冷厲的男聲,剛毅的宛若淩空斬下的大刀一般,分明讓人有所顫栗,連帶著一股摧枯拉朽的尖銳聲震撼起身邊那些躍躍欲試的幻影傀儡們,竟是輕然地便隻將他們碾成粉末,一點點悲愴地跌落入海!
“誰。”棠梨隻懷抱著翩廻,一邊卻是有些無畏地昂首朝著那黑暗的虛空之中遙看了過去——怎麼會!這天底下,怎麼會有人可以避開自己的感知力就這樣輕而易舉地靠近自己!不,不會有這樣的人存在的。所以,這個人,難道他就是——
“你就是逡巡嗎。”她的聲音裡沒有半點的起伏,或者說,絲毫不曾驚訝——儘管她從不曾見過逡巡,但是眼下,恐怕也隻有那個傳說中的少年才能夠達到這樣的地步了吧!那個,早在自己跟隨著破劫之前就將自己的生命予以粉碎,將全部的力量湧入眾生的身體和靈魂之中的少年神祇!那個,翩廻的另一半,那個,即便是死去多年,卻還是讓破劫分外敬重的對手!沒想到,他竟然連破劫傳授給自己的天賦感知力都可以輕易地蒙混過去,果然不容小覷!
“我說你,就是破劫的女婢了嗎。”是的,那就是逡巡,但同時,他也是那歇。如今,他隻傲然地站立在虛空之間,輕然的眸子裡一抹冷凝的清光肆意地翻揚起高貴而傲慢的神采——可惡!他居然膽敢擺出這樣一副高高在上俯瞰於我的模樣——可惡!沒有人,除了破劫,沒有人膽敢這樣子輕蔑於我!
但是,棠梨卻並沒有反抗,至少,沒有爆發出來。她隻眨了眨眼,換了口氣,壓低了聲音,歎息,“是的,我是破劫的女婢,天女青靈。所以——”
“把翩廻放下。”然而,那高高在上的那歇卻是淩厲而冷酷地打斷了她,毫不留情。“不要我說第二遍。”
“可是,這是海——如果放下……”她的聲音卻是不自主地顫了一下怎麼回事!他又不是破劫,那我為什麼要恐懼於他?是因為我心懷愧疚嗎?還是因為破劫曾經給與他的評價分外之高嗎?不,一定不是這樣——她試圖冷靜地昂起頭來,隻再度凝神鎮定地看向了那虛空之中冷厲的身影他很單薄,儘管目光如炬,
但卻終究還是一副稚氣難脫的少年模樣——比起破劫來,他充其量就隻是個耀武揚威的山中猴子而已——沒有了破劫,你竟然敢如此傲然地瞧不起我!
“叫你放下你就放下。”可是,那少年的眸子裡卻終是震蕩著分明的強勁和霸氣,甚至,他那身後尾隨的鐮刀輕歎也隻輕然地吟唱起一陣悠長而纏綿的女子幽聲,輕緩,靜然地勾起人的思緒和魂魄。“我說你哦——破劫,難道他就這樣寵著你,叫你一點兒禮數都不懂了嗎!我說了叫你放下!”
末了,還不待得棠梨有所反應,那少年卻是隻一聲厲吼,而也僅此一瞬,那虛空之間卻是隻瘋狂地奔騰起一陣陣淩厲而又強勁的雷霆電芒,肆無忌憚地劈斬下來,迎著縹緲而深沉的黑色天幕,卻竟是叫這浩瀚無邊的海麵都隻徹底地映亮起來,明媚而青藍的電芒亦隻驚徹起整片海域上依然還隻試圖掙紮的暗影鬼魅們——好可怕!沒想到,他隻微微抬了抬手,眼神稍稍動了一下而已,居然就已經……
棠梨已然歎為觀止了。先前,這些棘手的傀儡之身明明自己似無論如何都無法將他們予以徹底消亡,甚至於連翩廻都沒有這樣的能耐的,但是如今,他這淩空斬下的電芒卻竟然如此輕易就……她驚詫地看著,隻見著那一道道分明的幽影都隻被徹底地被碾成齏粉,悲涼地飄揚在虛空之間,卻是又隻落魄地跌落入海,哀淒地沉寂了下去——所以,這就是逡巡的力量,所謂“靈動”的力量麼?但是,“靈動”,為什麼可以碾碎他們?而且,相較於翩廻,他怎麼竟會強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棠梨突然意識到,如今眼前所見的神,卻是和以往她所見過的每一個十二雙生神祇都並不一樣!沒錯,不一樣,除了破劫——可以說,這才是神應該矗立傲然於世的至高點,這才是神該有的滅世的霸道氣勁——但是,為什麼?同樣是十二雙生神祇,為什麼有的人會那麼弱,連自己都可以輕而易舉地了結他們。但是,如今的逡巡,他明顯是和破劫歸屬於同一個力量等級的——她的意思是說,逡巡,可以緊挨著排在破劫的身後,至少,他要強過她所見過的其他的十二雙生神祇們。
——但是,如果他真的這麼厲害,那麼翩廻呢?明明是與他共生而相對的翩廻,她明明也是十二雙生神祇之一不是麼?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翩廻,她也應該擁有如逡巡這般強勁的勢力才對啊!可是,為何她的力量竟然相較於自己根本也沒高出多少呢?!如果,他們真的是命中注定的一對,那麼為什麼他們的力量竟會如此地懸殊,相差甚遠?十二雙生神祇,難道,不是每一對都是共生而又互相對立的嗎?如果是這樣……
棠梨揶揄了一下唇角,雖然不是很甘願,但仍舊是放開了手裡的翩廻,任由著她跌落下去,差一點就跌進大海——“我放下了她。所以,你……”她是想問,難道他是要趁這個時候殺了她,就好像當初破劫殺死了清音又被清音贈予了力量一般得到雙重的力量之後變得更加強大嗎?所以,他是要吃了她,合二為一麼?
可是,還不待得她看清楚,那一道玄衣汙穢的少女身影卻是隻悠然一閃,分明竟是飛馳起來,輕輕鬆鬆就隻閃落在了他的後背肩頭,隻安然地趴著,靜謐地睡著,閉合的唇角之間隱約是有種恬靜的微笑泛起,蓮花般素淨的臉龐也隻悠然地閃爍起令人寬心的光明——不過,真是沒想到,他們兩個人,竟是那樣的形似,如果彼此的頭發都是一樣的長度,如果他們的膚色也都曬成一樣的潔白,那簡直就叫人難以分清他們不是嗎所以,他們其實是一對孿生的兄妹嗎?
——然,僅隻一瞬,棠梨就不禁悲愴地咬了一下唇角,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亂想,“怎麼會。他們不過是力量擁有者的一對而已。所以他們才會……”
“你猜得沒錯。”然而,那原本傲立虛空的逡巡卻是隻微微然身形一動,悄然之間便冷不防地站在了她的背後,手裡輕吟淺唱的鐮刀鋒刃分明就是抵在了她的纖腰之地——竟然,和自己的瞬步如出一轍?我說,你到底,和破劫什麼關係!
“如你所料,我們兩個的確是雙生兒——”他的聲音卻是那般的悠然,安寧的仿佛已經完全訣彆了方才那個淩厲的霸道而不可一世的殺手。“不過,雙生兒,也可以是一對。如你所見,明誠和鬱非兩兄弟,他們也是在同一個地方一齊誕生的親人。所以,千萬不要誤認為十二雙生神祇,都是如你所服侍的破劫和他的清音一樣——不是每一對,都是分離在外,流連於世好久才找到另一半的。所以——”然後,他的聲音突然就低沉了下去,卻是也勾起了身前那碧衣女子的心下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