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如果說靈兒是與自己天造地設的那一個人,那她一定可以很好地擔當起這樣的一個身份她是那樣的聰穎和機靈,她又是那般的純真和乖巧。不論什麼時刻,亦無論麵對什麼樣的情況或者敵人,她從來都不會為難自己,從來都不會在自己的麵前露出失態的模樣,也從來都不會在自己的麵前說一些惱羞或者抱怨的話。如果說曾經年少的自己是一塊安然甘於沉寂在東海之濱的小石頭,那麼靈兒,她就一定是那一塊小石頭邊上一株同樣安逸享受著風輕雲淡的小仙草。
如果說昊空是與自己配合最為默契的第二個人,那麼她也一定會很樂於享受這樣的一個稱呼的吧她是那樣的靈巧而聰慧,仿佛天下間就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得到她——可是,如果自己不是聽從了二嫂嫂的話繼而否決了她的存在,那麼她現在一定也會很安心地待在自己的身旁,不吵不鬨,就仿佛她當真隻是一道翩然遊蕩於空的緋色紅霞一般。什麼時候她才會和自己發一次火,動一次怒呢?從來沒有,恐怕唯隻除了那最後臨近分道揚鑣的一天吧!
如果說霓裳玉女是個一直跟隨在自己身邊心存愛意的人,那她也一定什麼都不會說,隻隱忍地保留著她的情意,甘願為了自己而付出所有,但卻終究連一個所謂的名分都不會奢望——她是那樣善良的一個人,從來都不會拿任何事情來煩擾自己。可是,待到那一年來臨之際,她終究還是在自己跟前選擇了無聲的庇護若不是一直都施法讓自己所受到的傷痛轉移到了她的身上撫磨她的靈魂和肉體,隻怕現在的她都還可以好好活在那紫竹林中,還能容許自己時不時地回去看她一眼,送上幾許她應該會期盼的小飾物。
如果說……
但是,很可惜,那樣美好的日子,以後永遠都不會再有了!那麼多的佳人,前赴後繼一個又一個地出現在了自己的身旁,亦有無數的人就此離開了自己的身側——可是,那些女子們,大多都是耽於安靜不會聒噪自己耳膜的人吧!她們從來都不會麻煩自己就會做好她們分內甚至分外的事情,仿佛永遠都不會舍得讓自己操心,不舍得讓自己為了她們而煩憂。可是現在,那樣的境況,終是已經徹底地反了過來。而那樣關懷於自己體貼於自己的佳人們,終是都已經徹底地消失不見——餘下的還有誰?隻有她了霖兒。
無疑的,霖兒她和那所有的人都不一樣。那些人,她們不會爭執,不會吵鬨,不會搶著要自己給她們什麼承諾或者明確的愛意。可是霖兒呢?她不同。她會生氣,她會魯莽,她會懊悔,她會遲疑,她會不信任,她會想儘天底下所有的辦法和言辭來否決她自己,甚至於否決我自己一並青鳥存在於世的價值和意義!所以,她也絕不會像其他的女子那樣大度而寬容她會小氣,因為不想自己被冷落,她會擔憂,因為不想自己被拋棄,她會驚恐,因為自己害怕被傷害……如果,青鳥一直都不曾離開過她,那麼,這一道一直都停留在蒙山之中的女子又該是怎樣的一副神態呢?——說到底,她究竟像誰呢?亦或者說,自己身旁以前有過如她這樣的女子嗎?
明知道她要的不多,可自己又如何給得了她全心全意的嗬護和照顧?明知道她渴望的東西寥寥無幾,可自己又如何能夠像往昔裡的青鳥一般洞穿她所有的心思,一並那心思裡所渴望的鳳毛麟角?可笑,明明人就近在眼前,可自己卻竟然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連執起她的手這樣的小事情都辦不到,而自己,恐怕也永遠都不會甘願將自己的視線永久地停留在她的身上吧——是自己身旁的誘惑太多,還是她,本就隻是一個太過普通而絲毫不夠誘人的女子呢?那麼,自己,到底為什麼又還要苦苦地想辦法試圖留在她的身旁不肯離去呢?或者,如她所說,她要停下,不想再去尋他,而自己也就可以因此而尋個簡單的理由就這般丟開她不管不顧了嗎?
悼靈,悼靈……
◇
苦澀一笑,守在那軟榻上靜靜安睡著的女子身旁的悼靈終究還是慘淡著神色放開了她。他緩緩地站直起身,向著一旁的少年相作交代「曉寒。好好照顧你姐姐。」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竟會這般地信任這少年,或許,隻是因為她也百分之百信任他的緣故吧!
「那,大哥哥你……」曉寒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我出去走走——」悼靈背轉過身,輕快之間就隻走到了門邊,安然地拉開房門,低聲,「如果你姐姐醒了,告訴她,我答應她了——之前她提的所有要求,我全部都答應她了。」
說著,卻是隻一聲苦笑,分外難堪霖兒
就是霖兒。她就是一把穩穩刺在自己心口的銳利錐子!不管她刺得自己是有多麼地痛苦,可她卻始終都還可以讓自己心甘情願地想著要為了她而改變自己的固執那,究竟是因為什麼呢?
明知道自己隻是悼靈,明知道自己不是青鳥,明知道自己其實隻不過是一個用來守護她慢慢上路好生尋找青鳥的護守而已,可自己為什麼就是甘願地想要放下自己心中所有的執念而專心地誠服於她呢?是她做了什麼嗎?沒有。充其量,也就隻是一些聒噪人耳惹人心煩的哭啼聲罷了——但,卻也就是這般的哭哭啼啼終究像是一把會要了他小命的錐子一般牢牢地刺在了他的心口——悼靈,他向來就不擅長對付這樣的境況,更彆說要麵對這樣的女子並好生相處了——所以,這一次,他又選擇了逃開,眼不見心不煩。
「那好吧。」如此,曉寒也隻微微然努了努嘴,極力地裝作一副笑臉,怯聲,回眸,「大哥哥。如果姐姐她醒了,我就去叫你。」
「嗯。那我就回房了。好好看著你姐姐——」這樣的女子,悼靈他始終無可奈何無計可施,隻能夠如這般地丟盔棄甲俯首拜服。
可是,就在悼靈隻徐徐步出房門即將要徹底地掩好房門之際,他卻是隻在那不經意之間看著那床鋪軟臥旁邊的少年竟是咬了咬唇,緩身靠了上去,用著極纖細輕柔的聲音安然地問,「姐姐?你明明醒著,明明不曾昏沉,可你為什麼還要……」
「你看出來了?」如此,床榻上的霖兒終是隻徐徐地睜開了雙眼,苦笑,淒涼歎息。「連你都看出來了,那就證明,我的演技著實不怎麼樣吧——想來,你大哥哥,他也一定都看出來了吧!嗬嗬——我原本還以為自己很堅強,很精明——明明全部都打算好了,想著要當作什麼都不曾知道,就那般安然地靠在他的身旁,叫他放下一切送我回家就好了。隻可惜,終究還是功虧一簣了。」
「那……」曉寒微微皺起了眉,不敢相信隻試探著問,「姐姐!你,是真的,不想要去找那位大哥哥了嗎?」她知道,他說的是青鳥。
「不知道。」霖兒緩緩地坐起了身子,一邊隻倚靠住了背後的靠枕,一邊卻是忍不禁就隻一聲哀涼歎息,神色分外悲戚。「原本以為很容易就可以放棄。可是到最後,才發覺自己的心其實根本就沒有那樣的膽量!曉寒——」她微微然側過身來,微揚起頭,徑直地說,「你說,我真的有必要一定靠著自己的力量去找回他嗎?我已經失去了他五千年。不多不少,五千年。所以,我早已經習慣了他不會歸來的日子——因為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所以才會在悼靈出現在我身邊的時候落入混沌,迷茫而不知所措。」
門外的人注意到,就在這般的時刻裡,那一方神態傷感的女子卻竟是微微然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唇所以,她又哭了嗎?
「他其實沒有必要來遷就我的。他其實根本就不需要為了我們的事情而付出那麼大的代價!我知道,他沒有必要,完全沒有!可是,為什麼他還要這麼做呢?到底,會是誰,一直驅使著他不迭地朝著渺茫的目標進發呢?曉寒,我真的不想拖累他,我更不想他為了那樣的一個人而付出自己的一生!這裡,是廢墟之城,是一個他從來都不應該來到的地方!他明明可以在外邊擁有自己很好的生活,他明明可以今朝有酒今朝醉,可他為什麼還是要來趟這樣的一趟渾水呢?不值得,沒必要的呀!」
「可是姐姐!」曉寒一針見血地盯住了她,咬牙,悲聲。「難道,你真的不願意去找回那個大哥哥嗎?你明明都已經答應了哥哥,你明明都已經做好了決定並回到了這裡,那麼你現在……姐姐,你知道嗎?如果你一直這樣朝令夕改,那大哥哥,還有我們,我們誰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才好,我們誰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要去的地方是什麼,又要去到哪裡!」
「我後悔了——曉寒。我是真的後悔了。」淚眼婆娑,女子終於還是忍不住捧起了臉,悲聲嗚咽。「昨天,你也知道的,他突然一下子就掐住了我的脖子——那個時候,我突然發覺,我不能,我無法承受這樣的苦難!這裡太可怕了,這裡不是我們應該停留駐足的地方,這裡更不會是他應該來到的地方!這裡所有的生靈,都自有上天遺留給他們的生存法則。可是悼靈,他什麼都不知道,他也從來都不會屬於這裡。他不是青鳥,他的本事根本就不足以和強大的青鳥相媲美,所以,他不該留下,他應該離開,越早越好!」
——昨天,那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究竟是什麼事情,竟然可以如此地摧毀她原本還算堅定的信念?
「可是,姐姐,或許那恰巧真的隻是一個巧合呢?」儘管自己也無法看清事實的真相,但那少年終究還是隻這般輕聲細語,似猶疑,而稍許忐忑姐姐的想法,按道理,他不該去過問,不該去念起那麼多的建議和看法。但是,如果姐姐如今在這裡做了錯誤的決定,以至於將來會抱憾終生的話——那麼他不會原諒自己!所以,他隻能期盼,如今霖兒的這番話僅僅隻是一個不成熟的猜測而已。「況且,大哥哥,還有其他的人們都已經不記得那些事情了,不是嗎?」
「你,怎麼知道?」霖兒突然就詫異地抬起了頭,凝神地忍住眼淚看向了這少年她隻能猜到悼靈是忘了那一切。因為那一定是什麼詭異的東西媚住了他的身形!可是現在,為什麼曉寒竟會……
「我……」曉寒稍許猶疑了一陣,終究還是咬著唇說了出來。「是姐姐昏沉過去的時候,來了兩個人——不,應該說,是一個人,還有一隻會說話的白貓。他們渾身都散放著透亮的白光,就像是神仙一樣!他們很輕鬆就將被魘住的大哥哥給製服了,而且還叫他昏厥了過去。再後來,我醒了,看到了他們,就央求他們讓所有的人,包括大哥哥在內都可以忘掉昨夜裡所發生的那些事情。本來,這件事情,我已經答應了他們,不應該和姐姐說的。更何況,既然都已經說好了要讓大家都忘記,那就不應該去記得那麼多的。可是現在,姐姐,大哥哥他是真的忘掉了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所以你不要怪他。他不記得,真的情有可原……」
——所以,昨夜裡的事情,當真不是如之前她所說的那般嗎?可是——想不起來,自己完全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那個時候都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所以,當真是因為他口中所說的什麼仙人清除了自己的記憶嗎?可就算如此,那又會是什麼『魘住』了自己呢?——什麼,又叫做『魘』?
隻是,令人意外的,那軟臥之中的女子倒是輕輕然微笑了起來,言辭輕緩,神色淡然「其實,我原本就沒有打算讓他記得。不管是他當真是被什麼東西給魘住了所以不記得,還隻是因為那些仙人們讓他給忘了,總之,他不記得那就最好了。」說到此處,霖兒還不禁隻搖了搖頭,笑起,神色略顯悵然。「有時候,其實不知道也是一種福分。就好比,那東海上的事情一樣——我當然會記得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可是,我記得又怎樣?我不記得又能怎樣?事情並不會因為我記得而就會有所改觀,他們也不會因為我不記得就從那黃泉底下爬上來找我——我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我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力量。可是,我無法理解,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那樣憤怒的情況下爆發出那麼可怖的力量——那一定是詛咒,那一定就是什麼人的陰謀和詛咒!可,如果那當真就是一種詛咒,一個陰謀,那我寧願自己永遠都不要再看到他的出現,我寧可青鳥這一生永遠都不會再回到我的身旁,我寧可悼靈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背負著青鳥的靈魂!」
「姐姐……」她的模樣,竟是那般的淒絕,卻又無可奈何原來,其實她什麼都記得,什麼都明白!所以,她也一定原本是以為隻要避入這廢墟之城就能夠讓所有的人都可以得以安生,不必再陷入某些人的陰謀盤算之中!可是現在,她方才發覺,即便是都進來了,可他們之中卻終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平安無事——悼靈,那一抹連悼靈都可以魘住的東西,究竟會是什麼可怖而讓人聞風喪膽的東西,甚至於魔物呢?
「我不知道自己的那股力量究竟來源於何——」她的聲音徐徐地平靜了下來。可是那房裡房外的聽眾都知道,她仍舊是難以釋懷。「我本來什麼法術都學不會的,我從來也都隻是一個毫無用處的弱女子而已!可是那一天,我卻突然擁有了那一股可以讓一整個國家傾入大海的力量!那到底是什麼,那究竟又代表了什麼樣的意思?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肯定是有什麼東西在暗地裡偷偷改變了什麼——因為有東西被改變了,所以一切才會變成現在的這副模樣!我們已經踏入歧途,再也無法脫救。」
如果,一開始就沒有那樣的選擇,是不是就不必離開幽冥,甚至可以永遠地避入蒙山?可是,正因為自己不曾死心,正因為自己一直都想試著去找到那個人,所以,她才會選擇離開幽冥,才會在東華大地上邂逅背負了青鳥之靈的悼靈,所以才會在相遇之後避入這般的廢墟之城——可是,如果那一切就是某些人的陰謀,如果當真如那些人所說,真的就是有人想著要借助自己找到青鳥,並永恒地殺害他,那麼,自己這一路的前行,真的還有意義,還可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