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人非聖賢,孰能無情。
可是,還不待青龍反應過來,那前邊帶路的女子卻隻一聲悠揚傳來,輕緩如煙,卻終是宛若利劍穿心——
「好了。我們到了——就在那裡,路的儘頭,曾經安放著風情寒苦的巨大蓮台。她,就在那裡。」她就在那裡,她等待了你一生。可是,我絞痛的心,再不允許我多煽情一句。「那,我就在這裡等你。不陪你一起過去了。」
她捂著唇,她咬著牙,她恨著聲,想要將那女子生吞活剝。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敢這樣做自己是嫉妒,自己是仇恨,自己是在吃醋。可是,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一同夜舒一般被你丟棄於人海之外,而你,會像如今這般有人指引你找到她一般,來找到我麼……
淚流滿麵,不敢妄想。她隻倉惶地轉過身,躲在一旁,由著那人慢慢離開,一點一點將身下的腳步化為沉重的巨錘,敲打著地麵,敲打著彼此同樣都脆弱的心——這是你我,共同訣彆從前,再不複返的最後一刻了吧!從此之後,你就是逆天者,青龍。而我,就是保駕者,棠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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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曠大的洞內平台。依稀邁步,隱約還能夠回想起你當初留在我身前緩聲吟念的柔聲媚語。
你在這裡,幫我找到風情寒苦的所在之地。而我,在這裡將你帶入蒙山,卻又將你生生遺棄。
你是個稱職的指引者。可我,卻終究不是一個好心善後的雇傭者。你走入黑暗,我向往光明。你全心全意為我,可我卻隻記得翩廻。好像有了她,有了她的眼睛,我就什麼都忘了,不記得你,不記得那個被我帶入蒙山之中卻毫無半點本事離開山城的你,夜舒……
你我相逢於冰涼的雪原。可你又安心地伴在我的身旁一同出生入死。你走過了整片天下江山,就是為了要守在我的身旁替我指引方向,尋找到我未來的希望和苦心尋覓的種種神器。——你是我不可多得的英雄,可我,卻是作踐你,遺棄你的罪魁禍首。
心,幽幽念。腳步,慢慢起。徐徐,沿著那曾經記憶中夜舒所挑選出來的中間路上慢慢移步——那是環山中路的山道,那是黑暗之中沒有任何光明可以示意的禁苑之地。可是,因為有了夜舒
的存在,我才找到了方向,順利地將那冰涼的風情寒苦執於手心。
一邊走,那冰藍色澤的念珠也隻徐徐地顫動在青龍的手臂之間——如今的他,早已改頭換麵。而那般的女子,她的印象之中,所能回憶起來的,恐怕也隻有那樣的少年,和他手裡的念珠了吧——如今,這念珠,就是自己唯一可以用來和你相逢告慰心靈的風情寒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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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一直席卷著自己的世界。可是,那手裡的冰藍卻還是微微暖起了自己的心懷——不是溫度,而是源於往昔的回憶。曾經年少,肆意縱情歡歌。卻奈何,人心不足,心無餘力。曾經的華服歡歌,曾經的悠然魅語,如今,卻都隻化成了模糊不清的記憶碎片,偶爾,方才能夠顫動起人心浮沉。
可是,短瞬,那一路上前的人終究還是突然便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再不敢前進一步——這裡,雖然不是蒙山,但卻終究已經受到了蒙山境界的影響。而自己,對靈氣的感應之力也薄弱了許多。可是,即便如此,自己卻還是可以分明地「看見」那樣發鬘白雪——那是怎樣悲戚的麵容,那又是怎樣令人心痛的哀淒?
孤身,倒伏在巨大的金色蓮台之上,那眼角都隻眯成了一條縫隙的人,此刻,卻就隻倉惶地朝著虛空揚起著她的臂膀。夜舒,她是在喑咽悲歌,她是苦苦地想要將什麼東西抓獲在手。可是,這樣孤寂無人的地方,除了那一方絢爛的金色和滿頭的白發,還有什麼,可以被人依靠?
「夜舒……」他多想就這般靠上前,依托起她絕望的臂膀,他多想靠上去,讓她對自己肆意地辱罵嗬責。可是,可是……
邁不動步,張不開嘴。千言萬語,卻終究奈何凝滯心頭你不是看見她了嗎,你不是明明都已經找到她了嗎?那你,又在害怕什麼?為什麼,卻竟然連她的名字都不敢開口喚出?——青龍。你現在,終於知道自己是個怎樣不可恕的惡人了吧!
——那麼多女子,她們一個個都在你的生命裡刻下了絢爛的一筆。而你,卻又還能執起誰人之手?
你忘不掉翩廻,整日將她掛在嘴邊。可是,你又能否知道她的下落?
你不在乎淺七,不會稀罕於她。可是,你
比誰都知道她究竟曾為你犧牲了什麼。
你已遺忘夜舒,你已將她拋卻。可是,你又怎能回報這將近萬年來她在這裡所為你受的苦,遭的罪?
她們,都不過隻是你生命中用來利用的一朵朵嬌豔鮮花。你,無所顧忌就將她們予以采擷。可是到最後,你又憐惜了誰,又滿足了誰?她們都帶著傷痛而離開,她們都過著絕望而悲淒的生活。可你,何時才想要去找回她們,幫助她們重回那絢爛的高枝,再度洋溢起她們春華裡甘甜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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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舒。夜舒……」終於,他還是忍不住輕喚了出來。
可是,僅此低沉一聲,那原本手臂還隻在虛空中試圖抓扯住什麼的臂膀卻是突然間就凝滯虛空,她驚顫著張開了單薄而慘痛開裂的嘴唇,一個人,孤寂地守在那巨大的蓮花之中,她噏動著唇,喉嚨裡顫動起些許悲愴的咿咿呀呀,她想說話,她想抓住,可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倉惶地叫喊著,可是喉嚨裡所能發出來的聲音就隻有這般的咿咿呀呀!所以,她痛恨自己,苦苦地捶打起自己的胸口,她用力地撕扯著自己那漫長而包纏著整個身體的如雪白發。
「啊,啊啊……」她想要站起來,她想要上前去,她想要抓住那樣難得的人!可是,可是……
白發扯住了她的雙腳,一旁安設在此的書桌和絹帛也都隻無情地擾亂了她的身影。她絕望地掙紮在金色的世界裡。「啊,啊啊——」要過去,要過去,好不容易才等他回來。可是,可是……
「夜舒……」看不見。可縱使看不見,卻終究還是可以完全地感應到——因為在夢裡見過她的模樣,因為知道她過得悲苦,所以,青龍知道她現在是該有多麼的絕望和惱恨。他焦急地衝上前去,他念叨著她的名字,在黑暗的世界裡向著光明痛哭流涕。
「夜舒……夜舒,我……回來了……」
原來,自己不是個沒有心的人。原來,自己不是心不會痛的人……原來,自己還是能喚出你的名字,一如往昔年少時節——
那時候,歡歌曾。你我共享太平榮華,卻終究,風情寒苦,失信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