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天青色,薄霧飄飛,煙霞微冷,寒風散漫。
這裡,本該是綿延千裡的壯闊湖澤。可是到如今,雖然依舊無法容人一眼望到儘頭,可是那蒼茫的水天範圍終究遠遠不及亙古之時那般的波瀾壯闊,歎為觀止。而隻現如今,悼靈便隻靜默地站在霖兒的身旁,他憂心地看著她,卻是半分都無法琢磨透徹那女子的心下幽思她到底想要如何?一陣子,她是勇敢無懼的青鳥之霖兒,可有的時候,她卻又怯若驚弓之燕雀。
——那麼到底,她又會如何抉擇?是就此選擇放棄,還是繼續在心下糾纏久久難決,又或者乾脆咬緊牙關,衝過迷障算了?可是,不管她做哪個決定,自己當真還是應該要湊過去幫她一把的吧!如此,卻是遲疑,猶豫。終究,不敢觸及,不曾妄動。
一旁,女子沉靜在悼靈身旁三尺遠的地方。她微微低垂著頭,杏目微闔,眼底雖有陣陣清淚旋動,卻終是久久不曾滑落下來,亦不肯收回心海之餘,卻倒真是攪擾人心,陣陣苦思而難以進退若是叫自己就這般放棄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的步伐而轉身離去,又或者,乾脆就此沒入禁儘海隔離於塵世之外,那麼自己,是否當真就能割舍下那許多呢?
不是沒有想過要停下腳步,偷得餘生賦閒。而若是自己真的一旦停下,那那些死去的人,那些用生命回饋了自己青鳥記憶的人……自己,又該要以如何顏麵去麵對他們?可是,若又是叫自己就這般繼續征程上路,那自己,又怎能安心浮沉,甘願漂泊於苦難之間?
決定要上路,本就不應該想著要後退半步。可是,不後退,自己那脆弱的心,又能否承受起將來那預見中所有的打擊和沉重傷痛?
「悼靈。我……」她凝著淚眼,緩緩昂首,細語柔聲,輕看一旁。可是,還不待她完全脫口,那一側的冷空之間卻是乍起一陣嗟歎——
「啊——年年歲歲盼明年,又可知,明夜不過複今昔。可歎了這般的美景,竟是到如今,都還是不能夠由人相見一幕啊!」
循聲,探望。這沉寂多時的女子卻是見著一道麵容陌生的道人模樣乍現左側。看似俊俏年輕,但舉止之間,卻終又是成熟更顯穩重,瀟灑伴著脫俗。「這位先生是……」
然,還不待霖兒疑聲相詢,另一側的悼靈卻是率先輕緩一笑,步履輕移就徑直掠過女子身前,靠近那道人模樣,一邊還隻安然笑道「闊彆許久,沒想到,小弟竟然還能夠在這種地方遇上道兄!——小弟這廂,有禮了。」說笑著,那二人相視一看,互相拘禮過後,悼靈方才隻繼續言道,「不過,這傳說中鼎鼎大名的棋神善予人,又怎會流落到這種地方來呢?」
「嗬嗬,你還笑話我!你不是一樣也跑到這邊來了麼,小白臉。」道人似戲謔般地說,悼靈卻也不做反駁。隨即,那人卻是拱手,意有所指地看向霖兒,嘖嘖道「誒,這位仙子,看起來倒是有點眼生——小白臉,這位俏佳人,卻又是你從何處拐來的美娘子呢?」
看著他二人那般熟悉的模樣,霖兒也不做計較,隻緩緩上前,欠身施禮「小女子霖兒拜見仙師。汙濁仙師慧眼,還望仙師不要見怪。」
「誒,怎麼就說起這般生分客套的話起來了呢?」道人微然一笑,卻倒是直言不諱起,「嘖嘖,小白臉,說實話,我還真不怎麼喜歡這般文縐縐的人——懂禮貌呢,那自是件好事情。可要是在我們這般粗鄙的凡夫俗子麵前還這般彬彬有禮,那又叫我們這些莽撞慣了的村野山夫該如何自處才是呢!」
不免,霖兒又隻施禮,賠罪言道「仙師快彆這麼說了。都是妹妹胡言,惹仙師不高興了。既然仙師和悼靈還要敘舊,那小女子便不再打擾——還望仙師海涵,不要介意才是。」說著,霖兒便隻往後退去數步,卻依舊欠身施禮在旁,反倒是一身從幽冥地府裡學來的規範禮儀。
如此,那道人也隻作揖送行之後,方才再對著悼靈複道「小白臉,如此天生麗質出塵脫俗的仙子,比起上一位,可是要可親得多呢!你說,這般的美人胚子,你又是從何而得的呀!趕明兒,教教!」
「瞧你這話說的。她們有哪一個,又真是我悼靈的結發妻子呢?不過隻是朋友知己一場,互相結伴同行罷了。你每每這般胡言亂語,我這粗鄙男兒倒是沒什麼。可是唐突佳人,怎麼偏生就是你這風流倜儻的棋神該乾的事情呢?」悼靈口上隻這般淡然說著,可那心中卻還是不免一顫,惶惶棋神口中所言之故人女子,不正是當日風光無限的昊空姑娘麼?
「如此說來,倒是我不懂分寸了。」說著,那棋神還隻微然側身,朝著霖兒的方向拘禮道「唐突佳人,還望妹妹不要見怪。」
「無妨。」霖兒微笑示意還禮,又怎會計較這般的人言
衝撞呢?不過,那細細的心坎之中,卻是已然有些酸意泛起——還好,不曾在意。
「對了。話說回來,你怎麼會在這裡呢?」悼靈卻是疑聲,有些困惑神色泛於表麵。「當年你相授小弟棋藝之術時,不是說要回那琴棋書畫四軒齋去,永遠都不再出來了的麼?怎麼今日好端端,到這廢墟之城裡來了?」
可卻是不曾想,那道人突然便冷下了麵龐,飲了一口腰間涼酒方才淒聲道「我來,還不是為了要尋回那麼一個人麼。」聲音稍許低沉,竟是悲涼無限。隱隱,卻是迷霧深陷。
「可是棋神你向來都不曾捎帶雨露,怎麼如今竟會如此呢?難不成,風流倜儻一世,倒是為某個凡世女子種下了情根?」悼靈微笑,不過玩笑而已。
可是,那般的人終是欲言又止,苦苦地一直摩挲著手裡的酒壺,良久方才歎道「若說是情根,那隻怕也還是抬舉了我。不過,就隻是當年的一些遺憾和恨事罷了。」說罷,又是一口涼酒入喉。可是,那飄散風中的芬芳,終究濃烈地讓人不免心生懼意這般凜冽的酒……果然,是醉不倒的天上神仙麼?卻是不知,這所謂「棋神」,到底又是什麼來頭。還有,琴棋書畫四軒齋——記得當日,姐姐和姽嫿妹妹在爭吵之時曾提及過此地。難不成,這般的人,竟是與姽嫿妹妹有什麼緣分不成?
心裡念著,霖兒終究沒有脫口,依舊隻站在一旁,靜候。
如此,悼靈也隻有些悻悻歎息「情事就是情事,還說什麼恨事呢——道兄。就算你不看在當年好心相授過小弟幾天棋藝之術的份上,但也不至於要對小弟我這般隱瞞吧?都是兄弟一場,卻竟然如此生分!若是道兄甘願酒醉穿腸也不願與人相訴,不肯讓小弟好生替道兄排遣,那小弟我自然也無話可說。可如今,近在咫尺,又還有當年的師徒情誼,可你就當真做得出來,要叫小弟我眼睜睜看著道兄受苦受難,而不能施以援手相助麼!——這一聲『道兄』,可真是冤枉了!」話畢,悼靈卻是冷蹙眉頭,背轉過身,一臉的憤慨不已。
然而,那般的棋神終是緩聲一笑,似看穿一般道「嗬嗬,你倒變成了個精靈鬼!我不打聽你們二人的事情,你可倒是對我先發製人起來了。怎麼?以退為進,倒是學得還不錯嘛!」說著,那一口涼酒終是叫背轉過去的悼靈隻一陣麵紅耳赤終究,還是輕而易舉便被人看透了。
不過,即便是看穿了悼靈,可那道人仍舊緩聲道「那,不若就這般吧!你先說,告訴我你們這一雙璧人夜半三更在此地做什麼。如果你能告訴我,那我就把自己的事情好生相告,一個字不剩,全部傾訴——如此,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