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眼底,卻依舊隻凝神地看著身前的那樣一處地方——
方才,自己在迷霧中抓扯住的那一襲幽藍,她到底是誰?她的身間,迸發著那樣強勁的力量,竟是叫自己這毫無防備之間差點就被掀翻在地——可是,那樣的氣息,卻終究是屬於正統而溫和的力量。沒有任何邪異,也不存在任何殺氣——可是,如果是這樣純正而正義的力量,為何這樣的山林之間,卻還迷惑著這許多的往返無辜。這裡,到底還有什麼秘密。而她,又會是什麼人呢。
他思忖了良久,苦苦,終於隻微微踏步,往前走了出去。「不管了。不論她是誰,現在找到霖兒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轉念一想,他卻又隻微然返身,朝著那女子背離自己的方向折去——如果她的模樣能叫自己誤會,還往那個方向去了,那是否就是說,霖兒現在應該是在與她相背的地方?
如此,他終是隻緩緩放鬆地歎了一聲,上前,而凝神戒備,再也不敢大意分毫。
◇
清冷的薄霧浮沉著人的心靈。
總有那麼幾分想要安然地享受這裡不一樣的景致白霧迷茫,卻終究不是曾經的迷霧之林。這裡,不止可以剝奪人的視線,還能封禁人的耳力。好在,如今的身旁,終究還有那樣一道淺淡的
身影,夢之。
「我牽著你的手,你該不會說不好意思,或者要罵我流氓吧?」
如此,倒是叫霖兒撲哧一笑,戲謔「你可真是個活寶!剛才還一臉的死相,現在就活蹦亂跳得仿佛情聖。——誒,我說,你剛才那許多的話,該不是故意要糊弄我的吧?」
「你說呢。」提及到那些事,他的聲音終究還是稍稍變得凝重了一些。
不免,霖兒便隻安然,「好啦好啦,我也不多說了。你的事情,對我而言本就隻是一段虛妄的傳說。我不會在意,也不會再多嘴了。不過我說,牽著你的手,倒真是心寬了許多呢!」
這種感覺,和牽著悼靈的時候不一樣,和牽著青鳥的時候更不一樣。總之,很安心,仿佛這無窮的迷霧都變成了自己的財富——不再讓人心驚,不再讓人膽怯,隻微微地朝前直去,由他牽著她的手,在這陌生的地域裡緩緩踏步。
一切,都好似變得平靜,一切,都好似和自己的呼吸融為一體。不過,霖兒終究明白,能有這樣的感覺,都是緣於身邊人的存在。
夢靈。依靠著旁人夢境存活的人,他終究能在這茫茫迷霧中找到無窮的力量來滋養自己的身軀移動。可是,在這樣的力量之中,他又能否體味到旁人的夢境,又或者就如那些人一般墮入他們醜陋而驕奢的夢中世界?
「夢之。」想到此處,霖兒不免輕聲一喚,問,「剛才走過去的那個人,你知道他夢的是什麼嗎?」他的唇角,好像還在不經意地抽動。不知道那樣的人,他又會是一個怎樣的無恥惡徒呢!
可是,她卻不曾料到,那夢之竟是嘿嘿一笑,嘲諷般地說,「看不出來,如你這般清純的姑娘,倒也是心理陰暗啊!」
「怎麼說?」霖兒有所狐疑。但是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哪裡是我心理陰暗嘛!明明是你自己先前說的,這裡所有人的夢,都不過隻是一些醜陋汙濁的夢。因為你這般說,我才這般問得嘛!如今倒好,反是隻將那所有的汙水都潑在了我的身上——夢之,你自己說,你可不可恥!」
「好啦好啦,我還說不過你了!不過你自己說,無緣無故,想著要打聽彆人的夢境做什麼!聽你提這樣的問題,就知道你是個閒得發慌的無聊婦人!」
「你才無聊呢!又不是我整日都探知著彆人的秘密。」
「是啊是啊,我無聊,我下作——倒顯得你是個聖人了!」
這般的言語對立,卻終究沒有半分的遲疑。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這麼容易與人和平相處。如今,她便隻微然地跟隨在他的背後,隻似小鳥依人,卻終究還有那麼一張伶牙利嘴。可是,在她的心中,卻竟然似單純到了一個令人堪憂的地步——世間人心險惡,為何她竟會如此輕易就放開自己的束縛,和自己如此心語相談?
心念著,那般的幽影終是在這舉步之間微微然朝她的靈魂之間觸動起一線遊絲你的心中,那樣珍藏的夢,又該是些什麼呢?你的夢,會是金子粗鄙的顏色,還是芬芳桃李的氣息?不過想來,也應該是一個墜入愛河純真善良的多情姑娘吧。說不定,在你的夢裡,那靜然站立的,就是你朝思暮想的俏麵郎君。
感應的遊絲輕巧遊走。他在極力地探詢,一邊也隻微然踏步,不動聲色。
可是,就在那似抵達她靈魂深處的時候,那樣的深海之間卻竟是突然便隻勃發起一陣令人驚悸的嘶吼——那樣的聲音……
一個瞬間,那感應到的人終是突然一怔,神色瞬間蒼白便隻僵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動彈!
「夢之?」霖兒輕聲喚著,心中卻是什麼異常都不曾發覺。「夢之,你怎麼了?你可彆嚇我——你不會告訴我,你也會做夢,會墜入夢魘的吧?喂,喂——夢之,夢之!」
聲聲急切,霖兒終是不禁用力地拍打起他的麵龐。可那樣的人,卻依舊僵直,毫無反應。
「怎麼回事?好端端,怎麼……」她擔憂地四顧逡巡,似乎是想要找來什麼可以依循的力量。隨即,她還隻緩緩放開他的手,朝著四周極力的探望和尋覓起來。
隻是,白霧迷茫。就在她剛剛離開夢之之時,那附近的地方之間卻是微微然過來了一道熟悉的幽影。
那是雪白的衣衫,那是畫龍的繡飾,那是曾經昊空姑娘日夜兼程專門為他所趕製出來的鳳凰溯雪衣。
而隻如今,那樣的人終是驚訝地停在了夢之背後,苦聲不解方才,好像是聽到了霖兒的聲音?剛才,那虛空裡一閃而過的,就該是霖兒的身影吧?可是,夢之,夢之……
下一刻,他就看見了那樣一道微然蒼白僵立在自己身前白霧中的俊秀青年他的手,依舊維持著一個握住的姿勢。而在他的身旁,分明還殘留著那一抹熟悉的海藍衣裙中熟悉的妙曼體香。
「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