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那是霖兒的聲音,沒錯。她清晰地附和著那妖女的悲聲,她在淒婉中歌唱著令人心驚的故事。——可是,為何要對那樣的妖物心生憐憫?
「說!」悼靈惡狠狠地扯著夢之,渾身凜冽的殺意早已翻騰起來,滿目的凶光亦直叫那一側的宛竹都不敢上前將其分開,隻悲聲哭訴——
「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那位姑娘的啊!」
「那你說,那一天她從你們醫廬回來之後為何情緒會那般低落!你們到底都和她說了些什麼——難不成,你們什麼都沒說,隻答應將薛若澧交給她都會讓她悲戚難安地驚懼一整天嗎!」他是那樣的憤慨,難消心頭之恨。但也無疑的,這般的恐怖神色終究叫人不敢懷疑他的言詞。
「……」要如何解釋才行?那個時候,那些對話,自己並不覺得說了什麼能夠讓霖兒驚懼難安的事情啊!所以那一天,真正能夠說一些讓她驚懼言語的人……宛竹!靈光一閃,夢之突然想到了什麼,整個人的麵容瞬間有了一種煞白的慘色那一天,宛竹,你在她離開之後,緊跟著離開了醫廬。所以,讓她悲戚的人,是你?可是,你到底又和她說了些什麼……
可是,不論是否是宛竹,這個時刻,夢之都不能質問。現今的悼靈正在氣頭上。而他能夠聽得進去的,應該就隻有那真正將霖兒誘拐的人的名號。而至於宛竹……宛竹不能依靠,那麼渺方呢?他目前所唯一信賴的渺方大祭師——
如此思忖,夢之不免回轉身看向了那邊神色依舊淡然的渺方——不管是在什麼時候,她的臉上都隻有那一種淡薄的情愫洋溢在麵容之間,拒人千裡。如此,夢之便隻微然一笑,收回眼神,再凝神地看著那近在咫尺的悼靈。「兄台。有一句話,我想我必須告訴你。等你知道以後,你一定會相信,我不是惡人——至少,不會是那想要貽害霖兒姑娘的元凶禍首。」
「有話快說。」悼靈依舊憤恨,隻用力地又扯了他一把,冷漠地咬牙切齒。
「你,看見渺方了嗎。」
夢之示意。悼靈難免撇過眼角,看了一眼,卻是冷然「當然。那又怎樣。」
「我,就是她的夢靈。」
「開什麼玩笑!」雖然初起有些驚愕,但是很快,悼靈便放鬆了下來。「渺方是渺方,你是你!身為夢靈,你不過就隻是卑賤的下作小人跳梁小醜!你睜開眼自己對比對比,你能像渺方一樣嗎,你能像她那樣成為這裡的大祭師嗎!你是誰——天知道!」
隻是,他雖淒聲怒吼,可那一旁的宛竹終究忍不住哀淒上前,悲涼地沒有動手,但隻懇求哭啼著說,「是真的!他真的是……」
不過,夢之依舊淡然,隻清淺地回應,「我知道你會這樣說。但是,渺方早前的記憶已經失卻。她如今唯一能夠想起來的,就隻有她那個要千般維護的妹妹。她肯定不會再記得我。但是即便如此,隻要你去問她關於以前妹妹的事情,無論多少,我都會和她說的分毫不差!」他是那般的信誓旦旦,眼底的光芒沉著且自信。
——所以,就該要相信他了嗎?隻是,悼靈終究還是皺著眉頭,手裡的力道也隻半分不曾鬆動要我相信你,終究還得拿出切實的證據。渺方,她的記憶證據不足,那我,又怎會輕易任由你的一麵之詞就要信服!
如此,夢之又說,「不管你信不信我,我終究都隻是一具夢靈。我的能力畢竟有限——或者說,你隨時都可以碾碎我的靈魂。可是,如果你再這樣繼續拖延時間下去,或許,當真永遠都無法再見到你的霖兒了。」
頭頂,那飄渺卻終究真摯的歌聲終是伴隨著顫起人的胸中肺腑,逼迫著人不得不選擇罷手,放開夢之。
「你彆以為這樣就能夠了事。如果當真是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總有一天,我必叫你付出代價!」他陰沉著臉色,鄙夷地推開了他。
「我不會害怕你的。如果渺方這一次當真能夠狠下心來將那一對可怖的人都給徹底誅滅,以後,這樣的山林大抵就再也不會如現在這般陰森恐怖了。」夢之沉穩一歎,心中卻是莫名翻湧白色,原本應該純美乾淨的顏色,在這樣的地域之中,卻終究隻宛若陰森灰暗的幽冥地府。
「但願如你所說。」
話畢,那一行人方才隻幽幽然邁入了墓碑之後暗藏的地穴深宮前方,黑暗。而等待人的,又會是怎樣的莫名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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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的地穴之中,總有股腐朽而潮濕的味道不時地侵襲人心。悼靈凝神戒備,雖然是跟在夢之身後,但卻依舊還被那樣的氛圍有所震驚過道冗長,三人來寬。可是身前身後,都隻有這無儘醜惡的顏色和味道浮沉虛空。但是這裡,卻又似乎未免太過乾淨——他的意思是說,這裡竟然沒有預料中的屍骸或白骨,乾淨得未免也太過異常!淵兮,或者薛若澧,那到底會是一個怎樣的魔
頭?
「薛若澧,他就是淵兮的夢靈,對嗎。」
「是的。」
「可是淵兮,他很久以前就已經死了,不是嗎?」
「不,他並沒有。」
由於渺方跟在眾人最遠處的身後,而且對她這樣一道神色永遠都不會起任何變化的人而言,這些秘密自然不會驚擾她的內心變動和往事翻湧「不曾經曆過的畫麵」,任由旁人再過諸多言語,她終究無法產生任何聯想!
「為了妹妹,曾經可以得手的渺方背叛了神的旨意。在最後,她放過了那一道幽魂,隻將他封禁於此。她不願意那個魔再和妹妹糾纏,所以也暗中許諾了他複生的機會。隻要他一輩子都不再和夢回牽絆,渺方就可以放縱他的存在。隻是如此,夢回終究認為是姐姐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愛人,所以也才會與她敵對至今,永不寬恕。」
「也就是說,在這地宮的儘頭,我們現在要去看的,就隻有淵兮一個?」是不是知道隻有一個,就能夠叫人放鬆些許擔驚的心結?
「差不多吧。不過這個地宮,其實是有兩個儘頭的。一個,在西北的方向——那裡,就是淵兮亡靈曾經被封禁的地方。而另一處,便在南方。那也是他屍身的所在之地。而夢回,也一直都守在那個地方。」
「是麼?」悼靈微然一歎,不免又隻疑聲,「既然這個墳塚地宮連通著兩個儘頭,那為何他二人從不曾再見上彼此一麵?」
隻是,夢之終是一歎,心念幽幽「這裡,又豈是一個單純的地宮呢?再往前,我們就可以看見許許多多的分岔路口。過多的路口,又凝成了一個龐大的蛛網隧道。想要輕易從一頭走到另一頭,又談何容易。況且當年的事情,對於那二人而言,都隻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醜陋往事。彼此皆有情傷,又怎敢輕易原諒或再見對方?」
「所以,他們並不知道對方的心意,隻獨守在自己的居所,寸步不離?」如此,倒也難為了他們這樣的一對怨偶。
「也算是吧。」夢之終是承認,沒有否定當年渺方所做的事情。「當年,渺方利用自己的法術蒙蔽了夢回的意識。那時候,就是夢回親手將手中的長劍刺入了淵兮的心懷。所以,如此一來,即便他還活著,卻也終究對夢回恨憎不已。而夢回,雖然她也一直都在南邊護守著淵兮的身軀,可她終究不知道那曾經的人其實早已經靈魂儘去,還在西北的世界裡慢慢積蓄力量,得以重生。」
「所以,她就一直悲歌,製造出無儘的白霧,迷茫著這個世界,也混淆了世人的記憶?」可是,那樣的故事之中,似乎渺方也不像是一個好人。可是,她真的又是壞人嗎?維護人間正道的神明祭師,終究要阻攔人,或者仙靈與魔物之間的情欲糾纏。她想要阻攔,所以才不得不如此的吧……
「人,終究都喜歡在美好的記憶中暢快一生。而對於那些被困頓在此的遊人來說,這裡,或許便是他們難得的溫柔鄉。」隻在夢裡生存,隻在夢裡成為主宰自己命運的王。如此,到底是人世的悲哀,還是說她太過了解人心,太會利用人心?
「那麼,薛若澧,就是複生的淵兮,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