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淒清的白光,妖冶地湧動在自己的頭頂。依稀,仿佛是有什麼飛鳥的聲音掠過。它們都隻驚惶地顫動著翅膀,悲鳴著,就要離開這片廣袤的山林——是誰,是誰要毀掉這裡的寧靜?又是誰,如此可怖,沒有分毫的憐惜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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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的燈火靜謐地燃燒著。微風,輕拂,稍許動靜之間,便直叫那草廬中的一盞燭火微微顫動,隱有熄滅之征兆,卻也終究一直傲然。
而在這房中,一道蒲團靜謐安置,淺色清秀靜然打坐的婦人亦隻清淺地呼吸著,沒有任何異動。而在她身旁,忙碌的少年手捧著藥缽無聲地走到屋外,隻站在風裡細細地研磨著手中的草藥。而在他一側,天真微笑的少女卻是喜悅著眉梢。她恬靜的笑意,仿佛就是這世上最為寧靜安詳的天空。
淵兮看著她,隻有股莫名的安寧漸漸聚攏在自己心間,連帶著安然的微笑緩緩湊近過去。
“夢回。”他輕聲地念著,生怕衝撞了這顧自安然沉浸在山間美景中的師姐。
“淵兮。”夢回頭也不抬,身也不轉,就這般輕然答應,依舊似看著遠處的什麼風景,怡然自樂。
“你在看什麼?”淵兮看了看她的麵龐,稍許疑惑地朝著她的雙眸遙望的方向遠遠看去。可是,在那樣的方向,除卻灰白的雲,眼前的世界,好像也沒什麼奇異的景致——這樣的風景,不是每一天都如此麼?那麼師姐,她所關注的,所感動的,又到底是什麼?
“沒有啊。我什麼都沒有看到——隻是它們,都闖入了我的眼。”夢回微然地笑著,仿佛當真是看著什麼優雅的劇目在眼前慢慢上演。“它們都是美麗的,溫柔的,永遠都過著它們安寧的生活,也永遠都在為了自己和族人的一生拚儘心力。”她的表情裡,藏著一份豔羨。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呢。”
“嗬嗬。”少女撲哧一笑,依舊靜然地看著隻有自己才知道的奇異世界。“天地萬事萬物,皆有它們與生俱來的靈性。它們一直都存活於世。隻是我們,並不見得能夠看到它們。或者說,能否看見,並不取決於我們的眼,而取決於它們的意誌,是否願意讓我們所看見。”
如果是姐姐,一定會笑話她是個小瘋子。但是如今不同,這靠近過來的,並不再是她的姐姐渺方,而是她唯一的師弟,淵兮。
“那你說說,你如今所看到的,到底都是些什麼樣的內容呢?那些生命,苦苦地奮鬥一生,是否,很辛勞,很疲憊呢?”
“大地廣博,碧草如茵,濕氣蒸騰。而就在這樣的地方,卻存活著一種非常細小的生命。它們的壽命,不過眨眼。它們沒有四肢,連動彈的能力都沒有。可是即便如此,它們還是儘力地隨風飄散,能夠走多遠,就一刻都不會停留。一生,都要靠著風才能抵達另外的世界。可是,即便乘風而去,卻也終究還是轉瞬便要在這隨風飄蕩的旅程中湮滅生命,直到最後,再揮散出剩餘的力量,徹底沉寂。”
“那它們,一定很珍惜那一次的飄蕩機會吧——若是風夠大,或許我也會甘願乘風飄蕩一次。想一想,就覺得展翅的飛鳥值得豔羨。”
“是啊。乘風歸去,在這天地間自由地翱翔——不單是飛鳥,我想任何生命,都會渴望這樣一次機會。”
“若是可以,你願意麼?”少年靜然地坐下身。他停下手裡的活計,似凝神且灼熱地看向身側少女的臉頰。她的麵色緋紅,呼吸輕緩,卻總有種彆樣好看的模樣顫動人心。
“當然。若是我能展翅,若是我也能夠乘風而去,彆說願意,即便就是要去我的性命,我也甘之如飴。”可是,即便是擁有這樣渴望的少女,卻終究沒有任何辦法像姐姐那樣學會騰雲駕霧的仙術。
“犧牲性命,就隻為那一次的展翅翱翔嗎?”淵兮能夠體諒她所看到的飛蟲。可,若是叫他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就此離彆,他卻是萬般的不願意。“不然,還是不要的好。人生苦短,該儘情享受才是。若隻為了一次的飛翔就舍棄永生的性命——這樣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些!”
不過那少女卻是輕然,淺聲“我也隻是說說罷了——彆說你要攔著我,就連姐姐,師傅,她們通通都不會願意的。”
“快打消這念頭就最好——人,還是活著,才最好的。”他是真誠地希望,卻不知道那身旁的人,到底是為了誰才一直保全著性命?
“哐當——”
“什麼聲音?”
突然,草廬之中卻是乍起一陣驚聲。如此,那二人也便隻焦急站起,匆匆忙忙折返回去。
可是,還不待走進草廬,那法袍加身的婦人卻是已然騰雲而出,一邊往前飛馳直下,一邊還隻輕聲悠蕩“淵兮,夢回。你二人好好在此守候。切記,無論發生何事,斷然不要離開!”她的聲音是那樣急切而倉惶,分明夾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悲涼。
如此,二人便隻急切地看向身前,卻隻見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厲風無情地摧殘著那一盞燭火,刷刷作響,仿佛非要讓它徹底熄滅才好!
“姐姐……”夢回突然一陣急切,連忙回轉過身,奔到那山巔的一端,凝神著,望眼欲穿。“姐姐,姐姐……你可千萬不要有事。”
“夢回。”第一次,他恨惱自己的無用,他也怨憎那莫名的冷風,仿佛,就是那冷風要摧殘渺方一樣。“彆著急。你不是可以看見遠處的東西嗎?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地去看著你的姐姐——我相信,無論她在哪裡,她都期盼自己的妹妹能夠時時刻刻關注著她。”
他鎮定的聲音,是她如今最好的安寧藥。
◇
漆黑的火苗肆意地燃燒在虛空之間,冷厲的手心生生扼斷少女的咽喉。她蒼白著麵色倒在地上,任由著淒厲的火焰點點吞食。
那是一道寬厚的手掌,靜靜地捧著一枚嬌小的王戒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樣的戒指他是如何戴到她的指間。他也永遠都不會忘記她是如何信誓旦旦說自己一定還能回來——若是沒有那樣的習俗,若是魅族的女人從不會計較誕生孩子時的淒厲慘叫和腥穢血色,那麼她,是否一生都不會離開自己的視線,也不必因此而就這樣失蹤一年?
陰沉的微光從雙瞳中肆意地透散出來。他哀淒地注視著那枚王戒,久久,不曾動靜。唯一還能夠宣告他活著的地方,或許就隻是那雙瞳之間閃爍的淚光——不能夠掉落下來。否則,一切的擔憂都必將塵埃落定——這是魅族男人的習俗。這是魅族王者最不該擁有的悲傷情愫。
“媚兒。”若你還活著,如今又該是什麼模樣。
他微微地俯下頭,親吻著手裡的王戒,靜然地將它銜在口中,吞食。“媚兒。無論你去了何方,夜郎都將在你的故鄉等你回家。”
心念,魅族的帝王緩緩轉身,黑色的王袍隻輕巧地掠過少女的身體。他半分都不再留戀,隻緩緩地朝著南山遊走,留下一地的淒清火焰。
“妖魔!休走——”
厲聲疾馳,伴隨著月妍的厲吼,陰沉乾燥的虛空之間早有一襲水彈奔赴。
風聲鶴唳,黑炎避退。可就在那水彈即將打到王者背心之際,那一道黝黑的身影卻是一步疾閃,轉瞬消散眼前!而那下一瞬,清冽的雙瞳便隻漠然冷厲地現於大祭師的背後!
“放肆!孤王不予計較,卻奈何凡人動武!既然你甘願赴死,孤王姑且送你一程!”
冷厲眉心,幽光沉寂。那是冰寒的手掌,卻連帶著妖異的火光閃耀虛空,赫然斬下。
不過,還好。他並未得手。因為那擔負著大祭師之名的女子早已經曆了千軍百戰——下一瞬,她但隻靜然地停頓虛空,腳下的浮雲遊蕩著清雅的芬芳,悄然維係著周身不受魔瘴侵蝕。
“你殺了我的徒兒。”
“她是咎由自取——孤王,不消為任何人致歉!”
“我知道你,魅族的帝王。”
“孤王也知道你——淵夢的大祭師。”
兩廂交戰,眼神早有交彙。月妍知道,這樣的王者,他的功力不會在自己之下。更何況——隻一眼,她就瞅到了他左手之間那一枚輕然泛光的墨色王戒。那是什麼?她已然心中有數這一次,她需要有賭上性命的決意。
“我想知道緣由。我的弟子,到底是哪裡衝撞了魅族之王。”
“孤王何必費心解釋。若你不服,大可揮舞背後的仙杖,與孤王一較高下。”這是赤裸裸的輕蔑,完全不曾將她放在心上。
——可是,她又奈何。
“月妍素日知曉魅族之王不屑介入凡塵。那麼,今日的殺戮,必然有一個道理——難道,魅族之王就連這樣的一句解釋都不願意給麼。”
“你有什麼能耐,敢和孤王要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