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銀針閃動著金輝,淡雅的芬芳亦隻攜帶著殺生的毒氣輕然遊走。它們,是纏繞在手心的翩飛螢火,久久不散,所到之處,沉寂一片。而夢之,陰沉的眉目但隻落滿霜華,渾身的殺氣亦隻冰力十足。他冷眼地看著,半分情意都不曾存留。
而身前,淵兮雖不得動彈,可是,他卻終究控製著無數的暗月蛛,無論體型大小,無論壽命長短,此時此刻,都自覺地在這壓抑的洞府中不迭遊走,用暗藏的毒液和身軀賣力地格擋著夢之手心那一抹抹溫熱的毒。
“你比我想象中的,果然要厲害許多。”千蛛萬毒,無儘隕落。而淵兮卻隻微然,麵上輕然淺笑,毫不畏懼。
“未曾結束你的性命,那就不值得誇讚!”夢之微微蹙眉,手裡的銀針卻是疾馳地劃破附近一隻倒懸於空的暗月蛛——這般晦暗的地方,那倒懸下來不足指甲大小的暗月蛛也終究很難叫人分辨清楚淵兮,他並不是無能之輩。這樣的地方,這所有的暗月蛛,通通都是他的棋子!
可是,正待此時,那臨近的身前卻又隻見著一道莽撞的彪形大蜘蛛迅猛地攻將而來,泛毒的蛛螯憤然揮斬,連帶著腥臭的毒液橫掃虛空,傾濺落地,直叫那地表的堅固巨石都忍不禁一陣腐化,濁氣橫飛!
“可惡!”喝罵著,夢之難免有所避退。可這樣的三步避退,卻終究叫自己再度遠離淵兮,寸步難上!
“夢之。”如此,那淵兮卻倒是愈發的氣定神閒,安然輕笑。隻是,也不知道是勝券在握,還是刻意的出言相擾其精力,總之,他清然地問“有一件事情,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沒有弄明白。我不懂,師傅表麵上明明那麼疼愛我,骨子裡卻為何從來都不願意相信我!她明知道我是魔,卻非要選擇收留我,可是收留了我,卻又不願意將我當成普通的平凡人來對待,永遠都隻教我那些治病救人的醫術,生怕我有朝一日會變成吞沒這眾生的魔——你說,到底為什麼。既然厭惡我,不信我,那為何還要保留著我的性命?讓我一個人曝屍荒野,這樣不好麼!”
“人與魔,不管怎麼樣,都是有差距的。就算師傅再怎麼疼你,那也並不代表她就可以忽略你魔的本性!你生而為魔,永世都不會變!”手心揮舞,斬斷妖魔。夢之冷眼,越殺越勇,那冷清的聲音亦隻充滿了無儘的嘲諷和鄙夷你,永遠都是魔,一生難變!
可是,那樣的魔魂終究還要爭辯。“魔,不也是這世上的平凡生靈麼!我們是善是惡,到底是由我們天生的骨血所決定,還是由我們一生所經曆的事情來主宰——你們都說魔是惡,可你們手執利刃的凡人,又何嘗不是一樣的喪心病狂!不說旁人,就拿你的主人渺方來說。如果不是因為她,我何須要經曆那些悲劇,何須要將自己逼迫到這種地步!我不過就是個普通人。如果你們不告訴我,不拆穿這一切,如果渺方不連累師傅死去,那麼所有的事情,我通通都不會知道,又怎麼會按著你們的心願化身成魔,將這一片曠大的森林都變成如今的霧杳林!我不過,就隻是為了要活下來而已。你說,我錯了什麼!”
“你是否有錯,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的你,已經非死不可!”冷厲冰寒,手中的銀針再度光華閃耀彆怪我,因為,你是魔!
“就算我沒什麼罪,也還是一定要死在你們的手上,對麼!”淒絕恨聲,眼帶梨花。那樣的魔,即便僅此殘餘一魂,卻終究還是想要一份清白,留存人世,也好能夠帶著去麵對曾經死在跟前的月妍師傅!可是,渺方,你卻竟歹毒至此,非要我徹底淪為妖魔,與你決一死戰麼!
“當然。”可是,他終究無法抗拒,隻聽著夢之冷語。“我既然都已經來了,那麼你的命,自然就不會再保得住!”
“暗月蛛——”一聲喝唳,淵兮再也不願多作留情。他漠然地揚起頭顱,整張臉都沉浸在無限的陰霾之中,分外壓抑。“我知道你想死,我也知道你更想要我去死。既然我已經無法改變你們的決意,那麼現在,我就好好地一決生死——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得逞。不過區區的一具夢靈,我就不信你能要了我的性命!”淚眼淒絕,終是唇角微然,聲音淺淡,欲說還休。
——師傅……你到底,也是站在師姐那一邊的,對麼?
曾經雲淡風輕。到如今,卻終究隻容得下滿目瘡痍——師傅。這到底是我們的宿命,還是你一生難逃的噩夢?
◇
疾風碾過耳際,人影迅疾奔馳。她在風中搖曳,她在林間穿行。她仿佛飄蕩在絕世的仙塵之中。可是她終究明白,有些事情,早已經無法再回到過去。而懷抱之中,那靜默躺著的妹妹,她的神色,她曾經的微笑,她被師傅所賜予的安樂山林……
“夢回。”她朝著懷裡的女子投以視線,神態靜然,卻終究免不得一聲苦笑。“若你還能夠活下來,那麼,就請你忘記姐姐,好好去到你該去的地方,去聽憑師傅的安排,去好好享受那唯美的仙靈
世界吧。”
有些地方,自己終究不會適應,有些責任,自己始終無法承擔。往事,如風,如山,如滄海。可是那曾經的故人,依舊冷清。
“夢回,我們到了。”
她緩緩地停下腳步,安然地將那所謂的妹妹置於身旁。旋即,她便悲戚著麵容,靜悄悄往前踱步,淡然停下身前的不遠處,那是一道安寧的墓碑,早已破敗,不成原樣,沒有看頭。可是即便如此,渺方終究知道,這樣的地方,便是師傅曾經的葬身之所。
“師傅。”她輕聲地念著,徐徐走到跟前,跪在了墓碑前三尺遠的地方。“徒兒無能,辜負了師傅的囑托。徒兒現在就來向師傅請罪,隻求您看在渺方,看在夢回犧牲的麵上重回人間,拯救蒼生。”
手臂身間,總有那麼一道珍寶是永遠都不會想要放開的,除非,等到那個時刻,來到那個時機——就是現在!
哭訴一陣過後,渺方終於緩緩地搖曳臂膀,落出了那一道令人驚心的清光短匕。隨即,她便隻挽起袖籠,執起利刃,輕然之間,早已在那雪白的肌膚之上劃開一道裂痕,血珠亂沁。
“師傅。請您原諒。這樣的山林,這樣無儘的迷霧,還有夢回的性命……渺方無能,無法與淵兮相抗衡。所以今日,渺方前來請求師傅,請您務必看在渺渺眾生的份上,複歸塵世,收服那喪心病狂的魔……”
她留下了自己的鮮血,下一步,便輪到了霖兒的身軀。她是在祈禱,是在交換——天下間,想必能夠降伏淵兮的人,就該隻有師傅了。可是啊,師傅早已仙逝。到如今,自己根本無法確定如此辦法就一定能夠讓那曾經離去的屍骸重生。
可是,如果這是唯一的辦法,那麼自己,也隻能如此嘗試——夢回。反正,你都要死了。所以用你多少的鮮血,都不會過分。隻要能夠用來祭奠地獄冥王,隻要可以讓師傅重生,將那萬惡的妖魔徹底繩之以法,那麼我想,憑師傅的本事,她必然能夠如當年讓我複活一樣,救回你的!——有些謊話,若是說得連自己都要相信,那麼,那異世的亡魂,想必應該都要相信自己才對的吧!
心中千千結,卻終究不可能在這樣的時候將這種心思暴露。所以,她依舊眼帶梨花,神色淒涼,仿佛自己當真無辜,仿佛那所謂的夢回屍身當真就是為淵兮所殺——隻是,她終究不知道,她認錯了人,也獻錯了鮮血。
◇
——聽,依稀,好像是有人在悲泣。
那是誰?是誰在這樣空曠的地方悲傷落淚,又是誰,在緊緊纏繞自己的魂為你而傷感?
悼靈倉惶慢步,走在一片白淨的世界之中,卻終究隻能夠看見孤身的自己。
——這裡,好似一片寬廣而白銀的世界——似乎,好像什麼時候來過這裡。
“這,是什麼地方?”
他疑惑地看著四周,想要辨認。隻是,這無儘翻飛的朦朧白霧,一並那隱隱的仙靈之氣流,讓這樣的地方,怎麼看都好似傲立雲端,卻終究叫人無從辨識。
“我,來過麼?”
他狐疑地又看了看,終究無法確定。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那慘痛的哭聲卻是愈發真摯,臨近,而又慟人心弦。
“好像,就在前方一側的地方……”
霖兒?!難道是霖兒?
他突然一驚,心思顫動。“你是嗎,霖兒?”
麵色焦灼,快步上前。他奔跑在無儘的白淨世界之中,轉眼,便隻在遠處一隅的地方看見了一襲似曾相識的藍。
“霖兒……”
果然是她。可是現在,她卻黯然地捂著麵龐,顧自傷感不已。
“霖兒!”悼靈焦急地衝將上前,一把就緊緊攥住了她的手。“你怎麼了,霖兒?你彆哭。有什麼難過的事情,你和我說。青鳥,不會不管你的……”
青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