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說如果。”霖兒狼狽垂下頭,悄然低聲。“何況,我們好不容易重逢,又怎會想要分離。隻是,我有些擔心——你的出現,上天允許嗎?”適時宜的,她的麵上終於揚起了陣陣憂惶心思。
“何必那麼擔心。上天,既然不曾磨滅我的靈魂,那麼如今,我自己逃離出來,又怎會輕易甘願再被它所分開?”
“可是……”
“彆說了。”熟悉的故人,那炯炯有神的雙目之中,滿是剛毅而堅定的力量。“既然我們能夠重逢,那自然就該好好地享受這一切。”
“呲!”聲音,戛然而止。她噙著淚花,莫名哀傷。
“青鳥。”
她想要捧起他的臉,卻奈何一手之間,鮮血淋淋。
“對不起。我必須醒過來。”
這是夢,這
一切都是夢!既然是夢,我又怎能夠繼續流連!我要蘇醒,我要離開,我舍不得,所以終究隻能夠狠下心腸……
“青鳥,對不起。”
她終於知道,即便是夢,命裡,也注定自己有朝一日免不得要親手將那尖銳的匕首刺入身旁情人的心懷之中,不論理由。
“青鳥。這是夢。所以,不用原諒我。”
捧著臉,悲愴。連理枝,碎裂。而人,亦隻淒絕地摔落崖下,再一次跌入那深遠而妖異的淒絕之中。
於是,夢碎。
而這,便是他夢的結局。親手,染血,刺死最重要的人——要蘇醒,要離開,所以那夢中牽絆自己的情郎,就必死無疑。因為隻有死去,才能徹徹底底斬斷自己沉溺的欲念。
——到底,隻是個感情深厚的普通人。
咫尺之間,陰陽相隔。縱使情深,卻隻覺緣淺。
◇
命運,會選擇在同一時間放開束縛所有人的命運線。
可是更多的時候,它就會在同一時間不由分說地收攏那原本早已放開叫人完全淡忘的命運軌跡線——回到中點,回到神所主宰的領域中。
¤
夢回淒涼地跌坐在地,整個人仿佛再也使不出任何力量。而在她身旁,淵兮已然湮滅,再也無法叫人看見。
可是,正在她隻這般顧自悲戚之際,那身後的地方,卻似乎聽聞著一道沉穩的腳步緩緩而來——是誰!
猛然回首,凝神顧盼。她的眼中,凝滿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和注目。
那是誰的步伐,又是誰在靠近?這陰森詭譎的地方,他難道不會感到畏懼嗎?還是說,又是某個故人……
不!淵兮死去,姐姐離開。所有所有的故人,都已經徹底離我而遠去。那麼,這樣的來人——
她極力地注視著,眼底沒有半分想要移開視線的意思。
可是,就在她還不曾看清那來人的時候,另一個方向,一道更加沉穩而緩慢的腳步聲隻再度揚起在這虛空之中——而那,又會是誰?
兩邊都有人。看誰,才更重要?
夢回不知道,也懶得再去計較什麼——或者說,最關心的人都已經離開。無論那來者是誰,如今都已經不再重要。如果自己要死,恐怕,也隻會心安理得地接受這命運終點的到來吧。
¤
兩個方向,同一個時刻,同樣的清光,揮斥著身間妖異的毒瘴迷霧,趕出一條路徑。
如此,便直叫夢回驚詫地看著,這一次,終於還是微微顫動起了些許不明白的思緒。
清輝閃耀,仿佛,竟是眼神一般。可是,天下間,會有什麼東西的眼睛竟會如夜狼一般發出這隻叫人心驚肉跳的碧綠幽光?
難道,兩邊,都是嗜血的魔物?
有些驚惶。但到底還是故作鎮定。
“你們,是誰!”
夢回有些緊張地站起身來,極力地想要維持住鎮定,卻終究還是暴露出了些許怯懦。
然而出人意料,那樣的清輝裡卻並沒有人回答半句。她依舊隻聽著沉悶的腳步聲漸漸逼近,壓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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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簸的身體中,有人漸漸從迷離的夢境中掙逃出來。她想要站起,卻竟是突然發現自己正安穩地躺在某個人的心懷之中。
霖兒極力地想要辨清,卻終究隻看見那洋溢的清輝之中,一道女子特有的妝容映入眼簾怎麼,竟是個女子抱著自己?
可是,還不待她疑聲開口,那翩然回眸之間,她卻竟又看著那對麵的地方有人漸近——好像,是個熟悉的人的模樣。可是,那樣的眼……
多麼熟悉的碧色清輝,多麼熟悉的流光溢彩,多麼熟悉的沉穩腳步……
那個人,他是——
她掙紮著從懷抱自己的人的身間逃開,她輕然落地,正想要看清對麵的來人之時,卻又不禁瞥到了方才懷抱自己的人的眼。
同樣的清輝,同樣的碧華。這不應該都是……
可是,不待出聲,已有人開口問詢。“霖兒,你醒了,你沒事了?”
那是焦灼的問詢,那是關切的低聲。可是與此同時,那還是一句令人震驚錯愕的話分明,就是青鳥的聲音沒錯,和記憶中的一樣,和方才夢裡的一樣!可是,可是……怎麼竟是從一個女子的口中掙脫出來?!
但是,那樣的命運之神終究沒有給她反應的機會,又隻聽見背後有人輕喚。“霖兒?是你嗎?你還好嗎?霖兒,霖兒……”
那樣的人,依稀,好像也是青鳥的聲音沒錯!
可是,下一瞬,那人便完全地進入天降的清輝之中,隻將他的麵龐徹底地映入眼簾。
——是悼靈。是悼靈!可是,他的聲音,怎麼竟變成了青鳥的聲音?
然而,不待她徹底反應過來,一側的方向,卻又有人疑聲念起。
“師傅,師傅……是你麼,師傅?!”這一次,還是熟悉的女子,夢回。可是,她所呼喚的人……
下一瞬,霖兒徹底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