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這個小丫頭呢?”說著,鷫鸘還隻慘然回首,苦苦凝望。“難道,她也聽不進去嗎?好歹,她也該珍惜自己的性命,不是嗎?隻要你試著去勸她,想來,她應該是聽得進去的。”
隻是,白貓終是淡然地向前行走,不曾回看,更叫人無法看見希望。“若她會珍惜,又怎麼還會被哥哥所蒙騙呢。她都甘願自尋死路,你認為,我勸得了嗎?她渾身都是芒刺。除非見到哥哥,不然她不會拔下芒刺——破劫太厲害。他常年累月地依靠著她,訓練著她,讓她以為隻有她,才是哥哥唯一的依靠。可是她終究不知道,所有的因由,都隻因為她是哥哥唯一需要來利用的人——訓練的人越多,就越有可能會暴露目的。哥哥,他比誰都明白,隻要他獨立地去倚重一個人,那麼自然,就會讓那個人誤以為她對哥哥很重要,不可缺少。哥哥,他就是要在她的內心深處營造出這種虛偽的假象。隻要她認真,隻要她上當,即便有一天有人揭穿,她終究都不會相信!她把那所謂的寵愛當成幸福,她依戀上他的同時,卻並不知道,自己,早已將自己的性命都舍了出去,不可救贖。”
說到算計,鷫鸘又怎是那些高手的對手呢?曆來,她不過就是王者背後一個偷生的弱女而已。若不是父親將自己推入蟠龍之城以作保護,自己,恐怕也一早就如這棠梨一樣,深陷泥足,卻渾不自知。
所謂戰場,仿佛從來都不是這樣的可憐人能夠承擔得住的。
◇
那幾乎,是這暗穹底下儘頭的地方。
清冷的虛空之間,隱約竟像是飄散著無儘的紛飛白雪。他們一行三人一隻白貓慢慢地停下腳步,凝望,久久難以平靜。
“沒想到,你所待的地方,竟是這等的淒涼之地。”棠梨冷然戲謔,終究又將那破劫的雲上天宮拿來相作比較。
“是啊。要不然,怎麼能擔當得起冥王的稱號呢。”紛飛白雪,冰凍千裡。這深邃的遠方,到底卻是孤寂與無儘落寞的存在——看來,若冥王是在此處誕生,那麼蝕陰三女神與之對立的一員,就應該是青衿了吧!那個,甘願沉寂在孤獨地獄裡的祭默師弟呀。
可惡!棠梨終是心中嗬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此時此刻竟然還有心思去關心那幽冥深處的人!
然,一語落定,那白貓卻是隻靈巧地飛縱虛空,腳步輕盈地踏過那些龍鱗冰層,隨後便隻安然落定,停在了頭頂遠處的一方洞窟入口。
“我很快下來。你們就不用跟來了。”
“怎麼,怕我們知道你要做什麼嗎!”棠梨多想魚躍上去,卻似乎終究沒有那麼強大的氣勁和靈巧的身軀——這般的地方,便是龍頭的所在。而這樣的地方,她卻並不知道哪裡會有陷阱,可能觸怒龍之逆鱗!這個時候,還是彆輕易嘗試的好。可是,要她眼睜睜地看著那人沒入洞中,她到底不會甘心!
隻是,一側的女子終是冷漠地翻起白眼,嗬斥“你到底就不能暫時收起這般猜忌的心麼!不是每個人都像你的破劫那樣,城府太深。”
如此,棠梨卻是戰意又起,冷麵回眸。“怎麼,堂堂鷫鸘公主,終於忍不住要和我這種卑賤的人一較高低了麼?哼——”她輕蔑一笑,冷哼道,“我告訴你。如你這般的公主殿下,還是千萬彆想著要做那些低三下作的事情比較好。萬一被人捅出去,說出來可不好聽。”
“見過不要臉的人,可當真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要臉的人!”鷫鸘高昂起頭,不再相看。
然而,那女子也隻冷聲,直言“是啊。我是不要臉,我是喜歡耍無奈。可是我,終究不會像你們那些人一樣,虛與委蛇,惡心下作。”
“不要把你的破劫想得那麼聖潔——他喜好蓮花,不代表他就是蓮花之身。況且,再美的蓮花,也都是在淤泥中偷生而來。沒什麼好在意的。”
“是啊,我們是卑賤,我們是肮臟,可你以為勾搭上通天教主,你就聖潔,就偉大了麼!”
“怎麼,聽你這話,好像是話中有話。”鷫鸘似乎明白,麵對這種人物,不卑不亢,冷靜回應才最好。
“自然。”
“那你倒是說說看,是不是又要和我說冥王在外麵有人了?我離開一百萬年,他愛上彆人也是情有可原。”
“是啊,情有可原——說的可真是輕巧。曾經的信誓旦旦,海誓山盟,到底,比不過寂寞的壓迫。哼哼,明明是男人出軌,就連女人,都要寬慰自己,說這隻是食色性也——我說,你到底是在表現你的愚蠢,還是自以為大度聖潔呢!”
“我們分開,那就表示他是自由的。他在外麵喜歡多少人,睡過多少人,那都是他的事情,與我無關。有空來擠兌我,不妨好好去數落數落自己——你深愛的破劫,他的心中,你又能占到幾分位置!”蔑笑著,鷫鸘也終於開始發動反擊。
“比你要好,我很重要。”棠梨渾不自知,故作驕傲。
“是麼?若是重要,那麼在他心中,卻為何從來都不曾將你的性命至於考量之中!說你重要——哼哼,不過就是拿你當成一個可憐的工具來利用而已。等有一天你死了,你真的認為他會為你而哭嗎!”
“你胡說。破劫才不是這樣的人……”
“棠梨!”可是,不待棠梨勝算,一旁的青龍便隻打斷。“她這話,到底什麼意思?破劫……”皺眉思索,隱約,隻有些最不好的念頭湧上心頭。“你告訴我,你曾經說你會死,是否,就是破劫的算計,要犧牲你的性命才能夠讓他歸來!你說,你今天一定要和我說清楚!”
“喲。”鷫鸘勝利,微笑著添油加醋。“原來,在你的心目之中,這個男人也不怎麼重要嘛——那麼大的事情,都不敢和他說實話,還說你愛他——如果你愛他,為何連這麼大的事情都不肯讓他來和你一同承擔?還是說,就連你自己都知道,其實他不愛你,隻是拿你,當成了一個工具,一個隨時,都可以拿來犧牲掉的工具!”
“鷫鸘!”
“鷫鸘!”
冰雪之地,異口同聲。可是天氣再冷,卻終究比不過那心中的陰寒冰涼,嗖嗖刺骨。
如今,棠梨凝著淚花,她再也看不清冥王的歸來,她亦看不見咫尺的鷫鸘。如今的眼底,閃爍的白光,竟是叫人連真摯的青龍都再也無法掌握於心。
“不是這樣的,不是她說的這樣……”
所謂蒼白,就是這最後的辯解。誰都不會再相信,誰,也都不會再試著去聽她訴說。
一個人,犧牲性命地愛著你,這樣的事情,到底算是春日裡的陽光燦爛,幸福美滿,還隻是冬日裡的冰雪霜寒,千丈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