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女神竟是那樣安然，完全不曾被任何事情所驚悚。“看來，那一縷魂魄，的確已經重新回到了你的身上。”所以一切，都儘在掌控之中。心念著，棠梨輕緩抬起玉臂，玉指纖纖，輕然地在那女子麵頰上靜然劃過，連帶著一絲的寒氣冰霜搖曳虛空。“你該醒來了吧，都這麼多年了。我來接你，想必，你會願意隨我一同離去的。”當年，若是自己有足夠的力量用來善後，這樣的靈魂和身軀，到底不會成為碧婕夫人手底的人質，一握百萬年。
“她好像……”細細回憶，蹙眉咀嚼。一旁，明誠抬起頭，疑道，“這個人，好像真就是鳳凰之靈？”
“錯了。是鳳凰之神。”
“什麼，不都一樣嗎？”
“若是最初，他們自然一樣。可時至今日，兩者就天差地彆，完全異樣了。”棠梨淒涼的麵容讓人看不明白。可她依舊淺聲，難過的訴說之中，仿佛眼底已然噙滿淚花。“鳳凰之神，蘊藏著強大的鳳凰之靈。可是很久以前，初代鳳凰之神就已經慘死。可是，她的靈魂卻並沒有完全湮滅，而她的力量也沒有完全掙脫她的身體。”
“可是據我所知，後來曆代的神之四靈當中，依舊還存在著鳳凰之靈啊！”
“可是她們之中，有哪一個能夠敵得過第一代呢？”她輕然的語氣裡略帶揚起了些許冷意。細細俯瞰的眉宇之間，分明帶著哀傷，卻又翻湧著冷厲的仇恨之意。“老實告訴你，第一代，她的靈魂就是因為我的介
入，而被迫殘敗。再往後，殘缺的鳳凰之靈力量就不會很充分。到後來，鳳凰之靈的力量，甚至還有部分被注入了那個名為‘影琮’的魔女體內。從那以後，鳳凰之靈，當真就一代不如一代了。可是如今的這一代，倒也算是個奇跡。隻可惜，縱使她強，卻到底存在著自己的弱點。如今已經死去，神之四靈，就愈發地不成看象了。”
“那麼現在，你到這裡來，就隻是為了她？”神明之間的征戰，不是為了地盤，而隻是為了力量。有了力量，即便沒有寸土，卻依舊能俯瞰芸芸眾生。
“這隻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我來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要見碧婕夫人一麵。如果你有興致，大可以留下來觀摩。可如果你沒那個興趣，就先到外麵去等我。”棠梨又等待了一段時間，可那樣的肉身之中，卻到底沒有任何反應。於是，她隻好揚起手，將那樣的棺木聚攏起來。可是旋即，不待她移開腳步，身下，自有一抹清淺反光的碎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緩緩蹲下，拾起，又聽那人淺聲疑問，沒有注意她的舉動。
“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
“什麼。”棠梨站直起身，安靜的眸子裡沉靜著前所未有的祥和光榮。
“你都已經和他見到麵了，為何，就一定要讓他變成破劫不可？如果，他還是曾經的那個人，你以為，你還能夠和他繼續廝守麼。”
但是，棠梨卻隻冷清著眉目，漠然回首。她冰涼的眼底盛放著決絕的光芒。“第一，青龍是青龍，破劫是破劫。就算他們靈魂一樣，可到底不是同一個層次上的人，就不應該被拿來做比較。第二，不管破劫他喜歡什麼，我都不在意。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這一生，他比我重要。沒有人可以阻攔我要複蘇他的決心。想來你也應該已經知道，我的身上，就背負著當年鳳凰之神的部分靈魄。隻要我願意，我就不會死去！而你們，誰都不可能殺死我。我要複蘇破劫，勢在必行！”
然，明誠終是苦笑一聲，悲愴。“你是決絕，你是有情有義。可是你又有沒有考慮過，一旦破劫複蘇，這天下，還會有寧日麼！”
“你們十二雙生神祇，又有哪一個是絕對的好人？沒有。既然你們都不是，憑什麼那麼嚴苛地要求破劫！再者，這天下人的命運，本就不是破劫一個人所能夠主宰的。你們各自都想要為惡，憑什麼就不先指責自己，而一定要先說破劫的壞話呢！”她是那樣沉靜，看不出任何激動的情緒。可是，如她這般的女子，何嘗不知道他當年所曾犯下的罪孽之事。可是，他是破劫，他是我的破劫，我所唯一信仰的神！你們，誰都沒有資格將我所敬重的神明付之一炬！
◇
方才，隻當那棠梨似乍現之時，青龍和少年神終是陷入迷境之中。旋即，待得那二人遠去之後，他二人方才徹底地恢複神智，卻又免不了各自驚顫一陣，不敢置信。
“方才，好像，是有那麼一瞬失去了知覺？”
可是，鬱非到底更顯淡定。他微微一笑，慘聲，“料想，應該是我的哥哥明誠已經來了吧。不過慶幸，他已經被你的天女給帶走了。”
“那她，豈不是會有危險麼？”
“放心。”鬱非的聲音卻是淺淡，悵然。“據我感應，哥哥一直都沒用到什麼強勁的力量。所以我可以斷定，姐姐現在還不會有事。”
“可是你，好像並不是很開心。”青龍報之一笑，寬慰。可少年終是慘淡，沒有回應。如此，青龍難免笑言，淺聲相詢“那個人好歹也是你哥哥。你怎麼竟一點都不開心呢。”
“可是同時，他也是這天下的邪神啊。”少年是那樣悲戚，仿佛已經有什麼悲傷壓迫在了他那蒼藍的心海之間，隻待潮來。“如果他隻是我哥哥，不是明誠，不是邪神，我自然就很開心。可是現在，麵對蒼生，他是明誠，是邪神。不論我願意與否，他都不再是我哥哥！很久很久以前，我畏懼地逃掉，以為死，就可以終結一切。可是如今我才知道，很多事，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第二個答案。他是邪神，不會因為我的湮滅，而徹底消散於人間。”
“若是如此，你就要放棄自己了麼。”
“我不能。以前我就錯過一次，如今，我又怎麼敢！”
“既然這樣，那就不要再悲傷了。”青龍輕然地牽起少年的手。他溫暖的笑意從他心底帶著難得的溫度穿過他們手心，貼近鬱非的心腔。“我們應該勇敢，應該坦然去麵對那一切。相信我，隻要你願意，你哥哥他，早晚有回首的一天。”
雖然不能完全堅定，卻到底洋溢起了一份決心。少年淺聲，破涕為笑。
——其實，你也並不是當年的破劫哥哥，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