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城依漫!
“你在想什麼?“卿天羽一踏進屋,一眼就瞥見在獨自發呆的幽玥,在安南王府這數十日,這隻“小野貓”突然改性了,變得格外的安靜,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幽玥從短暫的驚愕中回過神來,連忙否認,她的心事如何對卿天羽說,今天偶然意識到自己受傷那天竟是自己十六歲生辰,懷恩師兄說過一定陪自己過十六歲生辰,可至今時今日想起這句承諾,就顯得是那麼的遙不可及,十六歲的那日自己是在生與死之中徘徊的,陪在自己身邊的是個不算陌生人的陌生人,那一日是自己與卿天羽之間無法觸及的隔閡,誰都沒有捅破那層紙的勇氣。
師兄回來了嗎?師父他們還好嗎?
卿天羽從幽玥那猶豫不決的眼神中也猜出幾分心思來,他不知怎麼去解說那夜的刀光劍影,是成王敗寇,強者生存還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幽玥永遠也無法理解不是你生就是我亡的道理,她一直活在夢幻般的佛祖天堂中,哪能看見人世間的阿鼻地獄,兔子溫順善良,所以注定了是狼與虎的盤中餐,虎狼是凶殘,可它們注定是稱王稱霸的主角,關在籠中的金絲雀,隻能呆在籠中,放飛出去隻有死路一條。
“我想養了這麼多天,傷口也差不多愈合了,帶你去個地方”卿天羽改變話題提議道。
“去哪?”幽玥有點蠢蠢欲動了,在安南王府裡悶了十日,快發黴了,每日那一大堆一大堆的苦藥喝的自己膽都快吐出來了,雖說有恬姐來一旁說一些喜聞樂見的江湖趣事給自己解悶,可還是希望出去嗅嗅新鮮的空氣。
“去了就知道,若還這樣悶著,不出十日,你就成了一個大懶貓了”卿天羽寵溺的刮著幽玥的小鼻子。
幽玥有點不自然的撇過頭去,心中咯噔一下,有種很奇怪的情緒一閃而過。
安南王府真大呀!看的幽玥目不暇接,不說雕欄畫棟,就說這奇花異草,也數不勝數呀!那紅得似火的不是千結子嗎?那似星光躲在葉後的不是善枝花嗎?……幽玥在心中默念著,可惜的是,一路走來,未見的拂花漫飛的舞姿。
拂花夕城沉睡在它年複一年浪漫舞姿中,不知歸路,她是位被遺忘在紅塵中的花仙,獨自在夕城中尋找著適合她的一方淨土。
“你們這是去哪呀?”一聲豪爽的問話隔著花牆被花傳來,透過層層疊疊花的身影,可見一位長身挺立、豐神俊秀的女子沐浴在陽光下,穿著黑色鑲金邊的軍服,腰上係著一根繡金線的長帶子,腳蹬軍營中男式馬靴,身後還配著把金絲纏繞的彎弓,雖說是男兒打扮女兒身,沒有一點不倫不類之感,那份颯爽英姿無人可比,那份花木蘭式的魅力無可抵擋。
“恬姐”幽玥像隻歡快的林中小雀般,嘰喳起來,恬姐英俊瀟灑的風範不輸男兒,這也是自己夢寐以求的江湖女俠裝扮,“七哥說帶我去個風景奇佳的仙境,一起去,好不好?”幽玥臉上立馬掛出了一副可憐兮兮的乞討表情。
“不了,幽妹,天湛今天從學堂回來,恬姐就不去了,改日吧!”一提到那個“地頭蛇”似的弟弟,卿天恬露出一副既愛又恨的表情,不知近半載的學堂生涯是否磨平了他桀驁不馴的性子。
卿天羽含笑對卿天恬點了一下頭,轉頭就走,剛邁出兩步,回頭見幽玥死死盯著卿天恬露出一副“色眯眯、呆傻傻”的表情,嘴角微啟,眼神迷散,就差流口水了。
“口水下來了”
“啊啊”幽玥回過神來,拂袖就去擦嘴,伸手一摸,沒有濕漉漉的感覺,傻呆呆的反問道“誰的口水?”卿天恬笑的前俯後仰,卿天羽笑得開懷暢胸,丫鬟們笑得花枝亂顫。
“快走,快走”幽玥拽著卿天羽的衣袖把他往外拖,這回她的臉丟大了,原來是在說自己一副活生生的“色狼相”,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以後還真不知該怎樣對恬姐解釋自己剛才的所思所想,“七哥,你也壞,跟她們一起戲弄我”幽玥嗔了一句,白了一眼。
卿天羽依舊樂不可支,冰山也塌了一角。
卿天恬看著狼狽逃竄而去的幽玥,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她有多長時間沒有如此開懷一笑了。即從三年前,父親、哥哥戰死後,鎮守陽國西北的重任就落到了自己贏弱的肩上,自己出生於武將世家,不可將父親一輩子的心血棄之不顧,弟弟還小,不爭氣,不喜讀書,總是喜歡在市井流徒之間鬼混,真不知自己能擔起這份重任可走多遠?當一想到草原上那個如天神般偉岸的身影時,心就像被沸油煎炸過般,痛不可扼,今生彼此緣薄孽厚,福少禍多,連彼此對望一眼也是一種奢侈呀!
彼此之間有著千溝萬壑,怎樣才能填平?
彼此之間有著血海深仇,怎樣才可化解?
彼此之間有著家仇國恨,怎樣才可不憶?
彼此之間有著情深意切,怎樣才可不念?
彼此之間有著流金歲月,怎樣才可不思?
人用雙手可以改變許多,唯獨改變不了命運。
人用雙腳可以丈量長度,為獨丈量不了生命。
春去春會來,花落花會開。但那言之晏晏,情之切切的思念,誰會一抔黃土掩其風流呢?
“小姐,幽姑娘剛那表情活似狂浪之徒”身後的丫頭癡癡笑起來。
卿天恬開懷的笑了,“她是在羨慕我的一身戎裝,因為心中裝著一個女俠夢,等她回來,去把我以前的那件戰袍給她送過去”
“是,小姐”
“真羨慕她呀!”卿天恬發自內心的感歎道。
“嗯,小姐,你剛說什麼?”小丫頭不明所以的追著卿天恬的身影遠去。
雲裡來,霧裡去,左顛右歪,上搖下晃
,當雙腳落地時,幽玥感到自己正行走在雲間,腳踩在棉花上,唯一的不舒服來自胃,胃在發脾氣,把心攪得是翻江倒海般難受。
又騎馬!又騎馬!討厭騎馬!討厭騎馬!必須騎馬!必須騎馬!
幽玥一下子四叉八仰的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鼻子狠狠嗅著青草的清香味,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安撫自己可憐的小胃。
放眼望去,夕陽下的草原,是一張織女所知,遺落在人間的錦繡,夕陽的餘暉打落在上麵,蕩出金光粼粼之感,刺得人眼睜不開,可又不得不睜開,因為誰都不舍這奇幻之景。
如果熱愛這片土地就張開懷抱嗅它的花香土息感它的深情厚誼愛這份土地吧因為熱愛它的人一定與它一樣胸懷寬廣無垠。
是誰開拓了這片綠意?是誰在其上暢意馳騁?馬琴拉出古今悠揚的樂音,揚起在蔚藍天空之上,勤勞者用雙手開創了繁衍,智者用大腦續寫了輝煌。
清爽的風將夏夜的天空越吹越遠,撲鼻的清新卻將天邊的琴聲越拉越近。
幽玥側耳細聽那若有若無的仙樂,像隻歡快的兔子蹦跳起來,“七哥,快!在草丘的那方,有歡樂的歌聲,我們去看看”
篝火旁,成群的男女在歡呼、高唱著,隻見人群之中,有一位妙齡女子,身穿寬大的紫紅色繡羅袍,衣帽拖拽金鈴,從肩至腳垂著火紅火紅的長綢帶,伸展出的雙肢似是那春日下的楊柳,隨風擺出它的韻味,長綢帶在雙手的勾動下,在空中劃出一圈又一圈的餘波,那看似柔弱無骨的腰肢,晃著兩側的鈴鐺叮當作響,腳上一雙小巧的紅棉靴,隨著馬琴的節奏在翩躚起舞。
“幽兒,你慢點”卿天羽皺眉微有不滿。
“謝謝!借過,謝謝!”幽玥一邊樂此不疲稱謝道,一邊往人群裡擠,這太有意思了,比自己在含蘊城扮觀音還要有趣、熱鬨,載歌載舞,多麼美麗動人的草原夜景呀!“七哥,不是說出來玩嗎?就不要束手束腳啦!”幽玥對身後的卿天羽吐著舌頭扮鬼臉。
這一幕是出乎卿天羽意料的,他原本隻不過是帶幽玥來見見草原夜景的,沒想到遇到了拉圖人的結親之禮,有點意外,但看幽玥那歡快的笑容,這也算是喜從天降吧!
“老人家,你們在乾什麼呀?”幽玥好奇地問身邊一位白發蒼蒼、瘦的形消見骨的老者。
“小夥子,你這都不知呀!”老者笑眯眯的打量著幽玥,不住含笑點頭,“這是結親之禮”
“結親之禮是什麼?”
“嗬嗬,你個傻小子,結親之禮就是一男一女在天神麵前結為夫妻,今生今世相扶相攜,生死與共”
“太好了,太好了”幽玥開心的跳起,拍掌歡呼著。
忽時樂聲激揚振奮,熱情奔放起來,四周歡舞的人都停了下來,人群向兩旁分開,讓出一條道來,隻見一男子也同穿紫紅色外袍,騰踏跳躍由遠及近向女舞者走來,隻見他急蹴環行在女舞者身旁,反手叉腰,合頜聳肩,屈膝下蹲,用含情脈脈的眼神注視著女舞者,兩旁歡呼的人群此起彼伏,突時,男舞者扛起女舞者,腳步變換如鶴,敏捷的踩著節奏,移、踏、踩、跳步,騰躍的動作飄逸灑脫而又不失細膩,體態剛健豪放又不失柔和,看得人心驚肉跳而又竊喜萬分。
漸漸的,樂聲由小變無,新郎新娘在大家的祝福聲中進入了身後的氈房,圍在篝火旁的人群也依稀在整理各自的牛馬車,準備回去,天上的星星也開始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