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城依漫!
在春光裡,在柳蔭裡,在開心裡,在春風裡讀天嫻的來信,對幽玥現在平靜的生活來說,是一種莫大的享受,不論外麵的世界如何爭鬥,那些都太過遙遠,隻能給自己添一縷哀傷,聽聞昊天帝病了,聽聞靜皇貴妃失寵了,聽聞亦祈墨被芳芷皇後毒打了一頓,皇家的私事被世人用一張巧舌如簧的嘴,用亂七八糟的話語一編織,就形成了一個又一個離奇的皇室迷奇案。
天嫻的幸福從字裡行間溢出來,這樣的幸福會傳染的,不禁讓幽玥也為之心動,無聲的幸福,無言的祝福,雖相隔千萬裡也抵不住這種甜蜜的滋味,不得不說,耶律寒對天嫻真的關懷備至,是一個稱職的好父親好丈夫,他為了天嫻,從不納妾,就為這一點,天嫻就對他感激涕零,天嫻從小就生活在女人爭鬥的後宮中,過膩了這種無休止的爭寵與惡鬥,女人的心很寬闊,它可以容納世間所有情,可女人的心又很小,它隻能守護一份愛情,沒有哪個女人願與他人分享情愛,也沒有哪個女人願意獨守空閨,作為和親公主,幽玥也從心裡為天嫻感到開心與幸運。
天嫻的書信中提及一事,把幽玥笑的直揉肚子,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孩子的世界實在太單純太可愛了,話說耶律寒的遠房堂妹嫁人,天嫻讓女仆帶著兒子小嘟嘟去了,回來後小嘟嘟一直問天嫻,婚娶是什麼意思,天嫻當時身懷六甲,被兒子問的有點不耐煩,解釋了半天兒子又不懂,可是小孩子非擺出了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來,天嫻急中生智給兒子解釋道,就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在一起吃飯、睡覺,下嘟嘟又問,為什麼男孩和女孩在一起?天嫻無奈道,上蒼就這樣注定了,就似你父王與公主我一樣,看著兒子那虎頭虎腦樣,似懂非懂樣,天嫻也乏了,也就不願多說休息去了,哪知小娃娃的頭腦卻構勒出另一番天地來。
晚上耶律寒回來,抱起兒子就拿胡子紮兒子,一通笑鬨之後,耶律寒問小嘟嘟,天嫻肚中是弟弟還是妹妹,小嘟嘟想了半天,小心翼翼的回答說是妹妹,耶律寒反問為什麼,小嘟嘟說一定是妹妹,不然以後就沒有女孩與他婚娶了,把耶律寒噎的半天無語,之後大笑罵小嘟嘟是個傻兒子,問這些道理是誰教的,小嘟嘟一五一十說是公主姆媽教的,把天嫻窘極了,耶律寒摸著兒子的小腦袋道歉道原來我的小嘟嘟是個聰明伶俐的好孩子,是你的公主姆媽太蠢了,你姆媽一輩子隻能和你的父王嫁娶,你長大以後,也隻能與你心愛的女人嫁娶,知道嗎?下嘟嘟反問,那心愛的女人就是妹妹對吧!耶律寒被兒子的憨樣逗的捧腹大笑,直罵天嫻都在家教什麼胡言亂語給孩子。
“這孩子心眼太實,以後肯定是個傻子”天嫻嬌嗔道,但眼中卻無本分責怪之意,盛滿了柔情,溫柔的望著丈夫與兒子,那眼神,是春天裡的一波池水,被岸邊不經意拂動的柳枝晃起了漣漪,或是被那朵頑皮拂拂花,跌入了它的懷抱中,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波紋。
“胡說,誰敢說我耶律寒的兒子癡傻,我割了他舌頭,兒子,走,父王帶你騎高頭大馬去”耶律寒立馬護犢情深,把小嘟嘟架在脖子上。
幽玥看著這和睦祥和中的趣事描繪,也不禁喜上眉梢,小嘟嘟這個心思單純的傻小子,真恨不得生雙翼,立馬飛去拉圖國,將他親個遍,而信的尾端,天嫻說已奏明芳芷太後與昊天帝,餘三個月後將歸來省親,已批奏,這讓幽玥喜不自禁,搬手算來,姐妹之間的分彆已有數載,似乎一切都在昨日,下定決心與天嫻一起去和親,餘生相伴,沒想到這早成為昨日的幻影了。
在又一個拂花盛開,拂香充溢的季節裡,拂意送來如此佳音,怎不令人為之興奮,為之心搖。
人逢喜事精神爽,山月也為之通明。
折好信,幽玥深深的吸了口空氣,感覺整個胸腔都是甜蜜的味道,心裡暗暗為天嫻送上祝福,遠離此處的雜亂與紛爭,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卿天羽的事,幽玥隻字未提,但幽玥知道,卿天羽發生這麼大的變故天嫻不可能不知道,彼此隻字不提,都是在刻意回避吧!有時幽玥會假設昊天帝能“寬恕”卿天羽,或許應該直接說是天湛能夠還卿天羽一份自由多好,就算癡傻,幽玥也願意照顧他,關心他,在政治權利的漩渦中,沒有憐憫與寬恕,心慈手軟的結局一定是死無全屍的下場,蘇家與芳芷家族都是朝中大族,相互之間的爭鬥也是無休無止的,幽玥的郡主封號恢複了,但對幽玥來說無多大意義,但反過來,也算是天湛用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吧!
“拿來,寫的是什麼,給我瞧瞧,瞧你那臉笑的堪比三月裡的牡丹了”
“好了,是天嫻的信,你若願意讀給你聽”幽玥拿手揉了揉兩邊的腮,難道這種無言的快樂真的不言而喻了嗎?還自以為甜在心裡,未露山未顯水呢?
“還你,真沒意思,你好歹該來過幾招,搶幾手吧!”安靜隨手將信扔回,轉身回到身側的榻上,半支起身子,一雙眼似那一潭泉水,清澈見底,兩腮微紅,雖說是一襲平常的遠黛色廣袍襦襖加蜜桃色軟裙外罩層細密的軟紗,看似並無出奇之處,可穿在她身上就是那麼惹人眼,足蹬深色布靴,上繡出水芙蓉,從靴梆可見她又是翻牆穿窗入戶,因為今日雖雨水充沛,牆頭覆上一層薄薄的青苔,那殘留的青苔正附著她的鞋履,而她不知。
“你呀!光天化日之下,私闖民宅還不束手就擒,押送官府”幽玥嫣然一笑,也轉身回坐榻側,微笑看著正雙腿側翹,一副公子哥樣的安靜,從鬼門關回來之後,安靜就成了這個小院的常客,彼此的關係也與日俱增,她早就沒有初見時的那份優雅與貴氣,雖說比幽玥虛長幾歲,可有時比幽玥更似個孩子,兩個幾次交談之後,都有了種相
見恨晚的感覺,以前那些關於她的流言在幽玥的腦海裡早就灰飛煙滅,無影無蹤,她並不是什麼世人口中所說的傲嬌跋扈,明豔妖嬈的靜皇貴妃,她的婚嫁半分不由她,她也隻是知飛在天空中的風箏,看似自由,實則也是被操控著的。
“小娘子俊俏樣,公子我一見傾心,這不專程來采花嗎?”
幽玥反手按住安靜伸過來的鹹纖纖素手,哪知一個不留神反被牽製過去,“好啦!姐姐,每次來都要鬨的我這小院子不得安生,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幽玥提壺給安靜沏上茶,“喝口吧!瞧臉紅通通的,自己趕路的?”
“還是玥妹妹心疼人,知道對姐姐噓寒問暖”安靜端起茶盞,如牛飲水,一飲而儘,還不忘拿衣袖擦了擦嘴,這哪有平日裡靜皇貴妃半分端莊與高雅,與農村老婦無異,“瞧你,還拿這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我,那些貴妃禮儀都是做給世人看的,你眼前才是最真實的安靜”安靜斜挑起眉,十足十一個采花問柳的登徒子樣。
“不是說,昊天帝病了嗎?怎麼有空過來喝茶?”幽玥隱隱覺得陽國宮廷將有一件大事發生,也明白這件事與安靜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且天湛也是主謀之一,昊天帝登帝位不過數載,可整個人早被酒色掏空了身體,時不時纏綿病榻,無心關問朝事,陽國百姓的日子是一日難過一日,襄凡也失去了當年的繁華,八王之亂又始,不知又將以怎樣流血屍橫的場麵來結束。
“我這可是給亦祈墨騰出了好時機,她想報仇,剛好我借她手恢複自由,芳芷老太婆若知道那女人的用心,估計會氣死”安靜笑嘻嘻的說道,“聽聞天嫻公主要省親,我還未見過她,隻聽聞過大名,對其事跡也知曉一二,她可是給和親公主譜寫出了另一番天地呀!”
幽玥曬笑,天嫻誤打誤撞倒是羨慕很多人,自古以來,和親公主的悲慘結局讓身在皇室的、養尊處優的公主們都膽戰心驚,傳聞百年前有位安寧公主,在和親前夜上吊自殺,後她異母的妹妹安康公主代嫁,卻被祭旗,這一直以來成為和親公主命運的真實寫照,讓後代的各位公主,寧願出家或自殺,也不願走上和親之路。
“芳芷老太婆下旨封她母親為懿孝太妃,準備從皇陵接回,聽聞這老太婆也是心恨牙咬了許久,悔恨當年沒殺了這個情敵,哪知今日還讓另一個女人來與她平分榮華富貴”安靜說的輕鬆,似乎她在談說今日天氣晴朗,適合賞花吹風,聽的幽玥心底生寒,幽玥明白安靜直性子,說的屬實,可明白與聽聞還是有點懼怕的味道,“我估計,這次天嫻公主歸寧省親,是想接走母親吧!”
“這我不知”幽玥回答的很乾脆,天嫻並未對她提及此事,她的確不知,沒有必要騙安靜,“估計這會遭到朝臣反對的,自古以來,並無先例”
“當然,這是我猜測的,到時我一定請天嫻公主到你這小院子來聚聚可好?”安靜說的一臉向往,幽玥知道安靜的意思其實更多是天湛的本意,天湛並不是對什麼和親公主感興趣,他想通過這層關係,拉攏耶律寒的權勢,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了徹底擊垮薛家?重振安南王府?
“好”幽玥回答的很乾脆,自己的兩位知己,三人能團坐暢談也未嘗不是一件人生美事,其實,以前受謠傳的影響,幽玥也對安靜生出幾縷顧慮,相處之後才發現她是一個很豁達很可愛的女子,細品了她的苦楚之後也會為她的坎坷揪心,在讀懂了她的眼淚之後,對她的所作所為也就寬釋了許多,有四個字來概括她所走過的路,非常貼切身不由己!猶記那一夜,夜涼如水,酩酊大醉的安靜抱著自己,哭的肝腸寸斷,從她酒意朦朧的言語中,幽玥拚湊出了她的過往種種,也不禁暗自落淚,安靜出身於盧榮國一個武將家庭,父親雖說疼愛她,可因是女兒身多少有點遺憾,上麵有七個姐姐的她是家中幼女,在她童年時家道已敗落,父親一死,財產相爭,等她成人時已所剩無幾,但安靜隨著時間的推移,卻出落的越來越清秀,美豔之名也就不脛而走,王侯公子哥爭相迎娶,為了光耀門楣,不受世人冷眼,當時心高氣傲的安靜選擇了一位皇親貴胄,雖說是妾室身份也甘之如飴,可惜一次國宴之後被君王看中,一月不到夫君就莫名暴死,之後安靜就淪落到君臣同戲的命運中,被罵做紅顏禍水。
“玥妹妹,你說我是不是紅顏禍水?”
“當然不是,佛祖會明白你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