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夫人,您的糕點,您拿好”在幽玥轉身回牽小寶的一瞬間,被一個巨大的外力推擠,在強力的撞擊下差點失手打翻了手中的糕點,還未反應過來,理清思路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對不起夫人,在下趕路急,未留意,差點撞翻了夫人的糕點,望夫人海涵。
“木頭?是木頭!”淚水奪眶而出,無數個夜晚,幻想過無數次,此生能再次相遇的情景怎會在此情此景下?當年他說讓自己等他歸來,在參合陂的每一天,他就是支持自己走下去的支柱,可是當自己在雍傾王府的天空之下醒來時,失去了信念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很多個夜晚,自己乞求佛祖給一個讓自己問個為什麼的機會,為什麼拋棄了自己,為什麼不履行諾言,這麼多年過去了,很多問題的答案也漸漸清晰了,自己是罪臣之女,被詔國舉國闔殺之人,付家是詔國重臣,自己與他之間隔的不是山山水水,而是幾代人之間的仇仇恨恨,當年的彼此太年少,被感情所牽引,也被甜蜜衝昏了腦袋,不顧代價的往前衝,不計較得失,相愛是倆個人心靈的距離,而相守卻是家族的認可,付家是永遠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正如曹老太太對馮憐的否認,隔著無法翻越的障礙,放棄不是不愛,正因為愛的太深,所以害怕傷害。
“夫人,你?”
多麼諷刺呀!他已經不識自己了,鬥笠下的幽玥麵如死灰,淚如串珠,那個曾經給自己海誓山盟之人,在歲月的流失之後,他不識自己,他用一個陌生的眼光在打量自己,在用一個陌生的詞語在稱呼自己,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娘親,娘親,你怎麼了?”被小寶的呼喊聲拉回了現實,幽玥拉著小寶奪路而逃,讓自己做一個懦夫吧!幽玥害怕自己在付穆宣麵前嚎啕大哭,既然他放棄了自己,自己又何苦去哀求,更何況自己已為人妻,彼此都回不到當年的那段時光去了,心底裡那僅存的美好又何必非讓現實去逐個擊破,那個問題的答案說不定會毀了最後的一絲念想,“夫人,你的糕點!夫人,你的糕點!”
“小寶”幽玥抱著小寶哭的肝腸寸斷,佛祖為何如此對自己,在自己已經放下了執念,深埋了那段感情之後,卻有了一段這樣的邂逅,雖然幽玥心裡知道付穆宣有可能在臨淄可從未刻意去尋找過,現實的種種早為倆人畫上了休止符,他有妻,她有夫,倆人之間再也不會有相視而笑的青澀美好,歲月是如此的公平,他也褪去了當年的羞澀,整個人成熟了許多,舉手投足間是曆練的味道,眼角的皺紋也深了許多,皮膚暗了,輪廓也方了,唯一不變的是笑容,一如當年,暖了自己的心底,哎!想必自己也變了許多,十六
歲的記憶難覓,歲月沉澱,帶走了青春,留下了記憶,一杯苦茶,越品越清香溢滿,怡人!
“娘親,那人是壞人,小寶去打他”小寶憤懣不已,擼起了衣袖。
“傻孩子,我們回去吧!娘親今天眼淚太多,它們都想跑出來,等哪天娘親的眼淚好了,娘親再來陪小寶逛集市,可好?”幽玥如被人抽去了所有力氣,在渾渾噩噩中坐上了返程的馬車,人生的悲哀莫過於此,自己的夫君在算計自己,自己的戀人卻永生不可相認,不知是自己被命運捉弄還是命運從未眷顧自己,感情裡可以自私,可現實卻容不下半分自私。
回程的路很平靜,靜得讓幽玥有種錯覺,世間萬物皆睡去,幽玥突然很渴望馬車就這樣永遠平靜的走下去,沒有停止的一刻,也沒有終點,在踏出古廟門的那一刻,從未想過,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一切都變了,始料未及,而自己也踏上了一段從未幻想過的人生,師父曾說生活裡不僅僅有甜,那時年少不明白,日子裡不是隻有歡聲笑語與拂花漫天嗎?這麼多年在無聲中而去才明白,生活裡不僅僅有甜。
“夫人,你回來了”言灼扶下幽玥,感覺手心裡濕潤一片,“夫人,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娘親她……”幽玥及時出言止住了小寶欲吐真言的嘴,“言灼,我頭重腳輕,身子乏的很,先去休息了,你帶小寶去玩吧”
“夫人”言灼欲言又止,卿天羽特意下廚做了一桌菜,這明擺著是來和好,看來一盅湯的效果還是很不錯的,若王妃就這樣不領情,這夫妻情分讓人擔憂,不行!王妃無論如何也不能拂了王爺的美意,伸手拉住欲抽身離去的幽玥,“夫人,王爺親自下廚,眼下正在正廳等夫人回來”
幽玥如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般,嘴角上揚,露出苦笑,多諷刺呀!白日裡他正絞儘腦汁算計自己,就為了一塊石頭,讓他如此屈尊降貴的跑來討自己歡心,攻天下的是實力,守天下的是人心,一塊冰冷的石頭隻不過是一個堵天下悠悠眾人之口的借口罷了,為了目的如此不辭辛勞,有何意義,自己一眼也不想見卿天羽,那張英俊帥氣的麵龐下卻包藏了一顆如此肮臟的心,自己隻不過是一個無才無德無貌無權勢的普通人,真是勞他費心了,去見他?不可能!幽玥害怕自己忍不住給他補一刀。
“你在躲我?為什麼?”被堵在路上的幽玥無話可說,自己繞路回屋,卻被卿天羽抓了個正著,手腕處傳來的痛感擺明著卿天羽此時的不快,他的渾身正散發著危險的氣息,“我親自下廚做了晚飯,請夫人一同就餐”
“我不餓”還未等幽玥拒絕,卿天羽二話不說,扛起就走,被倒立的幽玥,大腦立馬被血充溢,天旋地轉,拚命的拿手從捶著對方寬闊的後背,可惜根本用不上力,這樣頭下腳上屁股撅天的姿勢太過不雅,萬分難堪,“卿天羽,你瘋了,你乾什麼,放我下來……”所有的景致都在眼中急速的倒退。
“你為何躲我”
“我沒有”幽玥今日本就窩火,被卿天羽如此霸道請來,更是怒火中燒,“卿天羽,你做人為何總是這樣,冰冷的無情,霸道的讓人不可理喻,你懂不懂的尊重人,你……”
“喝口熱湯”卿天羽根本無視發怒中的幽玥,他今日心情原本大好,聽從馮憐的勸告,親自下廚做了桌晚餐,這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下廚,心心戀戀等著幽玥回來分享,當得知幽玥為自己煲了湯汁送入營中,那一絲心心相惜的甜蜜把自己灌醉,一直以為等待是一種煎熬,原來等待也是種期盼,可是為何她卻躲著自己,明明如此,還口是心非的死不承認,“你為何躲我?”在第二遍的追問下,幽玥避無可避,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儘量用舒緩的語氣,“是,今日就不想見你”,“為何?”
“卿天羽,問你個問題,希望你如實回答”
“你說”
“你打過上古玉璽的主意嗎?”
“打過”如此乾脆,如此毫不猶豫,卿天羽不明白,任何一方諸侯,若能得到上古玉璽,可名正言順的稱霸一方,這塊石頭是天下所有有野心的男人都想得到的東西,自己當然也不例外,但自己從未強取過,雖知道明了禪師給了幽兒,可自己從未過問半句,怎麼突然提出這麼奇怪的問題來,看著疑惑從生的卿天羽,幽玥冷笑出聲,這是張多麼虛偽的臉呀!騙了多少人,招惹了多少芳心,而眼下卻在自己眼前扮起了無辜,多麼可笑,“可恥!”幽玥順手砸了遞過來的一盞湯,“你這個可恥的小人!”
“商幽玥,你乾什麼”啪的一聲,震的窗花都落了,卿天羽滿臉漲紅,拍桌而起。
“我乾什麼,我乾什麼你不是都看見了嗎”幽玥毫不示弱,頂撞回去,“乾什麼?要打我,打吧!來”幽玥無懼舉過頭的巴掌,她心中氣,氣卿天羽的欺騙,她心中怒,怒卿天羽的利用,一直以為自己不圖名不圖利,與大院的女人不同,原來彆無二致,自己同情她們,反過來,自己才是最可笑的那一個。
“是不是本王把你寵壞了,無法無天,不可理喻,你給本王閉門思過”卿天羽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不可理喻?無法無天?幽玥仰天大笑,一口氣乾了壺中的烈酒,舉世皆濁唯我獨清,就因為自己是清醒的才如此痛苦,醉了好,醉了在夢裡,一切都回到了原來的模樣,拂花好香,天空高遠,林木靜靜,山鳥啁啾,誰在耳邊吵自己,去!不要阻攔我向往心中的一方淨土,回到夕城回到瓊琅山脈的懷抱中去,在青山綠水中安靜度日,沒有爾虞我詐,沒有明槍暗箭,沒有美人們的爭風吃醋也沒有壞人的處心積慮,在瀟灑中活最真實的自己,不去想不存在的東西,忘情於山水間,“夫人……夫人……”好吵呀!好吵呀!噓!安靜下來!安靜下來!
夕城楊柳弄春柔,動離憂,淚難收,猶記多情,曾為係歸州,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
韶華不為少年留,恨悠悠,幾時休,飛絮落花時候,一登樓,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儘,許多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