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雷化羽真乃喪心病狂之徒,秦霜語早已拔劍殺之,豈容他苟活到現在,但僅僅接觸不到一刻鐘,一個有膽有謀、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大丈夫形象在她心底漸漸清晰。
雷眯縫著眼,興致勃勃的看著方晨鐵青的臉,大有燭之武退秦師的快感,他嗤笑一聲“叼蟲小雞,焉敢於大鵬爭蒼穹!”
方晨並不懼怕雷化羽所言,那不過是危言聳聽。
其一,師尊已設法纏住雷霸天,為他爭取時間;其二,萬界諸天,以武為尊,雷化羽的大師兄之名不過虛妄,對野心家並無束縛之力;其三,擎天宗膽敢越雷池半步,正道必將攻伐之,而斬除魔門之後的人,必將受正道庇護。
隻是方晨知曉又有何用,眼界未到之人,寥寥數語已然被嚇破了狗膽。
廢物!本想找幾個替死鬼,沒想到這般愚蠢。
正午的日頭,愈發猛烈。
雷艱難的支起身子,脫下睡衣,蒙在小月的搖椅上,為其遮蔽毒辣的日光。
“呀!無恥!色狼啊!”
幾名縮到牆根的女弟子驚呼,然後紅著臉轉過身去。
雷做完一切,拍拍巴掌,衝著寒氣逼人的方晨笑嗬嗬的說“好啦!趕跑了煩人的蒼蠅,你這隻無殼王八有何招數,儘數使來,你大師兄我統統接著。”“大師兄”三個字重重一咬。
從方晨不敢踏上台階起,他便落入下乘,而之後雷三言駭退嘍囉,讓方晨失了最後的手段,這便已成死局。
方晨何不親自試探?他不會,哪怕九生一死他也不會,不是不敢,而是不需要。
他身為正一門大長老首徒,身份、地位皆具,隻需按部就班修煉,出人頭地,指日可待。
那,就此退走,可乎?亦是不可。其一,此乃師尊之命,不可違逆,未收到指令前,站也得站在彆苑;其二,尊嚴,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雖性命無憂,但今後當如何自處,同門師兄弟定會傳揚“方晨做了縮頭烏龜,怕了那雷化羽”。
許久,見方晨不語,雷咂咂嘴,譏諷道“師弟啊!師兄有一計,能解此間困境。你隻需大聲喊道‘雷化羽,是男人,就下來和我比劃比劃’。而師兄我答道‘王八打哈欠——好大的口氣,有種你上來與我相鬥。’如此往複,你我便可爭個不相上下,師弟們也不會笑話於你,而傳將出去,你也麵上有光。
師弟你看師兄我這法子妙是不妙?”
“噗嗤——”
話音剛落,牆根便傳來輕柔的女子笑聲。眾人皆是轉過視線,盯著幾名麵色無辜的女弟子。
雷盯著裝模作樣的秦霜語,大喝一聲“如此嚴肅之時,怎可公然咆哮?來人啊!拖將出去,扒去衣裳,遊街三日!”
雷嗆住方晨,有些得意忘形,開始胡言亂語。孰不知,他的一言一行,早已落入大樹之上四人的眼中。
柳如焰冷眼看著雷霸天,咬牙切齒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掌門真是教的好兒子,今日我便是見識了。”
子錯父受,雷霸天背了黑鍋,尷尬一笑,狡辯道“嗬嗬!師叔莫要生氣,就憑我那兒子本事,定是未察覺到師妹,我以人品保證,那隻是隨口之語!”
原來雷霸天離開不久,兩女左右無事,便跟了上來。而雷霸天身後正和羅蕊大眼瞪小眼的年輕女子,便是回複本來麵貌的燕知弦。
而雷霸天口中的師妹就是秦雙語,門派之中,無論年齡,輩分擺在那,所以,準確而言,雷化羽那日輕薄的是他師叔。
柳如焰轉過頭死死盯著鼻孔朝天的雷化羽,仿佛是要用眼神戳死這個口花花的禽獸。
很顯然,雷霸天的人品沒什麼說服力。
樹下。
至進入彆苑以來,一語未發的方晨,知道今日之事以殆,加之收到師傅信號,丟下眾人,扭頭便向著院外走去。
就是現在!
王小仁盯著方晨寞落的背影,心中“嘿嘿”怪笑。
在場眾弟子中,除了雷化羽本人,隻有王小仁清楚雷化羽外強中乾,台階上壓根沒有勞什子陷阱,他一直在等,等待方晨積蓄足夠的羞恥和憤怒。
此刻即是,出手之時!
王小仁突然出手,推了一把旁邊的男弟子,嘴中罵罵咧咧道“安敢辱我,方晨師兄言之在前,你竟瞧不上外門弟子,今天我和你拚了!”說著,伸手就要掐對方脖子。
對方儘管不知道王小仁發的什麼瘋,但多年修道,周身盾光猛然冒出,自發護主。
“啊!”
一股強大的斥力傳來,將王小仁彈飛,筆直的砸向台階上自認萬事大吉的雷。
雷耷拉的眼皮一跳,作為穿越者,此種伎倆爛熟於心,好小子,亡我之心不死!
見王小仁雙眼赤紅,手中隱隱閃著寒光,雷顧不得身體狀況,臂膀發力,右手青筋暴突,
低喝一聲,整個搖椅向著左側倒去,半空之中,雷順勢抱起仍在熟睡的小月。
“嘭——”
兩人重重的滾在地上,亦如那日金戈殿般,隻不過懷裡的大美女還成了小美女。
變故突如其來,眾人皆是一愣。
方晨前腳踏出院子,聽到響動,回身一看,羞恥、惱怒和殺機齊上心頭。
他自負天之驕子,竟然被一個半死之人欺瞞,險些錯失大好時機。而周圍疑惑、驚恐的眼光更是將這病態的自負打落深淵。
“呀!我要你死!”
方晨狂吼一聲,優雅儘失,抬手間,折扇縫隙射出數道寒氣,他已管不得師尊之言,今日不殺此僚,難消心頭之恨。
寒氣所過之處,花草樹葉皆儘籠罩一層白霜,而後猶如玻璃一般寸寸碎裂。
雷下意識的舉起手臂護住昏昏欲睡腦袋和懷中的幼女,同一時刻,臟腑似千萬個銀針刺入,四肢似百十把重錘鑿擊。疼痛如滔天巨浪,頃刻間淹沒雷的神識。
“呸——”
雷狠咬舌尖,吐出喉嚨中的鮮血,瞪著如入魔障,瘋狂撲來的方晨。
恍惚間,殘破的身子湧出莫名的暖意,四肢百骸的疼痛入潮水般退去,前所未有的力量占據四肢。
雷不知道力量從何而來,但他知道這是唯一的希望。
一手樓主酣睡的小月,一手扣住門檻,雙腳蹬著地麵,整個人如同一條死狗般,竄進房間,然後背靠厚重的木門,借著身體的重量,將門緩緩壓上。
雜亂無章的房間裡,滿身鮮血的男子癱軟在地,懷中酣睡的小女孩兒似乎夢到喜處,嘴角微翹。
銀鈴般的笑聲在屋內徘徊,狼嘯般的喝罵在門外炸裂。
唉!穿越也不好玩兒嘛!
雷輕撫小月柔軟的香腮,眼中的世界黯淡無光……
我的養成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