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度日如年,有棄官不做逃離朝堂者,皆曰“從虎口出。”宗室、勳舊、親戚被屠戮殆儘,僥幸存活者身心俱殘,道路以目。
一日,苻生出遊阿房,路遇男女二人,相貌清秀俊美,異常般配,遂命左右召喚二人,親自問話“汝二人卻是佳偶,已結婚否?”二人答道“小民乃是兄妹,不是夫妻。”生笑曰“朕賜汝為夫婦,汝即可就此處羞羞,毋庸推辭。”兄妹倆堅決不從,苻生拔劍出鞘,斬之。
大臣們不服從命令苻生都能馬上殺掉,更何況倆小老百姓。不過即使真是夫妻,眾人麵前的羞羞也是萬萬做不得的,不如被斬之。
隨後,苻生和夫人(繼妻)登樓眺望,見帥哥一枚從樓下過,夫人問道“姓誰名誰,現居何官?”苻生視之,乃尚書仆射賈玄石,其人儀容秀偉,素有美名,形如宋玉,貌若潘安,比一隻眼的苻生不知要好看多少倍。
苻生頓時醋意大發,酸溜溜的味道溢於言表“莫非汝豔羨此人乎?”苻生隨即解下佩劍,命衛士執劍斬玄石頭來,衛士攜劍下樓,頃刻之間,取玄石首級複命。
苻生將賈玄石的頭顱扔到夫人身旁“喜歡,就送你好了!”
夫人羞愧難當,局促不安,匍匐待罪,幸好其人生得頗有姿色,苻生沒舍得殺,終攜手與歸。
至於賈玄石的死,……幸甚幸甚,沒有牽連到家人。
當時,潼關以西,長安以東地區,野獸出沒,虎狼為害,白日敢攔路行凶,夜晚敢入室尋獵,不食六畜,專務吃人。百姓徙居城邑,不敢下田耕作。於是,百官奏請禳災,苻生獰笑道“野獸腹饑,自然食人,飽即不食,何必過慮。天道本有好生之德,隻因民多犯罪,特降虎狼替朕助威,懲罰罪人,為什麼要去祈禳呢?”
其實,苻生的話很有道理,野獸吃飽了,自然不會再去傷人,反正我是信了。在苻生之後千年,依然有人說出同樣有道
理的話來。時大明嘉靖年間,蒙古大軍入侵,兵臨北京城下,內閣首輔嚴嵩有言“搶夠了,自然就退了!”一語中的,果然如此。
357年二月,有天象“太白犯東井”,秦太史令康權上言“……恐主暴兵犯京師。”苻生一陣狂笑“太白入井,想是口渴了要喝水,與人事有何關係呢?”
說的很對,也很幽默風趣,但在那個“畏天意,敬神明”的時代,苻生的幽默卻是在表現自己的無知。
天象和人事本是沒有什麼關係的。其中聯係在於,有心人想要二者之間發生關係。我們要畏懼的不是天象,而是人心。
康權終究沒有善終,為他的忠誠和執著付出了生命的代價。357年六月,康權再次上奏“根據天象顯示,恐有以下謀上的禍患產生。”意思就是說可能會有人要造反,苻生怒而拍案“又敢來造妖言麼?”立即下令將其撲死。
古有名言君明則臣直。明知道苻生殘暴昏聵,康權仍然多次勸諫,直至身死,其行可勉,其忠心可嘉。
識時務的人太多了,於是,在世人皆醉時仍然清醒並堅守者,難能可貴!
357年夏,苻生夢大魚食蒲,以為不祥之兆,又有長安民謠曰“東海大魚化為龍,男皆為王女為公,問在何所洛門東。”民謠本意指東海王苻堅,因有“大魚”的原因,苻生不及分辨,誅殺太師魚遵及其七子、十孫。
至此,苻健指定的八位輔政大臣,全部被苻生殺掉。
然而,屠刀能夠殺戮的是人們的頭顱,卻永遠誅滅不了人們內心的反抗。
長安複起民謠“百裡望空城,鬱鬱何青青?瞎兒不知法,仰不見天星。”預指清河王苻法。苻生不解深意,聽聞之後,儘毀境內空城。
疏忽大意的地方,往往就是要命的所在。然而,苻生的朝堂之上,再也不會有“康權”告訴他了!
因為是半瞎,苻生聽不得“不足”、“少”、“無”、“缺”、“傷”、“殘”、“毀”、“偏”等字眼,通通不能講,誰若是不小心說出來,就會被殺掉。
高貴的身份和殘缺的身體的差異導致苻生心理上的畸形病變,容不得彆人有絲毫的不敬或譏諷。
有一次,太醫(非太醫令程延)調配安胎藥,苻生嫌所用人參太過細小。太醫回答“參質雖細,未具人形,但已可合用。”
苻生大怒“汝敢譏笑我嗎?”使左右剜出醫目,然後梟首,太醫至死不知所犯何罪。後有他人察及剜目情由,才知苻生誤以為太醫借未具人形之人參喻己。
然而,枉殺了,並不道歉,連屍首都已被苻生喂了狗。
苻生還有一種奇特嗜好,專喜看男女羞羞事。大殿之上,苻生高坐飲酒,呼令嬪妃、宮女與大臣們全部脫光衣服,在大殿之上做那些男女之間羞羞的事情(裸體羞羞)。
苻生還喜歡看活剝牛、羊、馬等動物的皮,剝皮以後看它們在殿上奔跑。或者將雞鵝鴨點著,看它們活活燒死。還喜歡剝下死囚的臉皮,命令他們掛著臉皮跳舞。一同觀看的嬪妃、宮女如果麵露怯色,則立即殺死,屍體扔到渭水喂魚。
種種怪劇,不勝枚舉。
殘缺的身體並不可怕,變態的靈魂尤為可怖!苻生慘無人道的變態行徑,早已天怒人怨。
357年七月,東海王苻堅篡位,殺苻生。
死前,苻生飲酒數鬥,昏醉受刑。年二十三,諡厲王。
十年後,苻生的五位弟弟先後舉兵叛亂,時稱“五公之亂”。
篡權奪位的仇恨,是沒有辦法用“仁義”化解消融的,苻堅雖然迅速平定了五公之亂,但並沒有從中吸取教訓,隱憂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