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晉積極備戰以應對前秦入侵的時候,前秦也正如其所料,積極籌備著南下事宜。
雖然在淮南爭奪戰及隨後的幾次小規模進攻中遭遇慘敗,但是,從總體來看,前秦勢力依然處於擴張狀態,至淝水之戰前夕,其疆域之廣,“東極滄海,西並龜茲,南苞襄陽,北儘沙漠。”整個華夏大地,隻有東南一隅的東晉尚未被苻堅收入囊中。
雖然有王猛的臨終遺言,大臣們也時常拿出來給苻堅提個醒,但是,那時那地,在統一北方之後,南下消滅東晉,建立一個大一統的國家是苻堅的必然選擇。
無論誰處在那樣的位置和曆史時期,都不會選擇與東晉劃江而治、和平共處。當時情況,正應了這樣一句詩:“胡運何須問,赫日自當中。”南下討伐東晉,是大勢所趨。
382年十月,苻堅和他的大臣們開始了關於是否南征東晉的討論,“自吾承業,垂三十載,四方略定,唯東南一隅未沾王化。今略計吾士卒可得九十七萬,吾欲自將討之,何如?”
不怎麼樣!苻堅的意願遭到了以苻堅的弟弟苻融為代表的眾多文武大臣乃至於後宮妃嬪的強烈反對。總結了一下反對意見,主要有以下三點:
其一:國家內部不穩,叛亂時有發生,鮮卑、羌、羯人歸附不久,且與我有亡國滅家之仇,大軍出征後,恐有不虞之變生於腹心肘腋,悔之不及。
其二:晉朝是天命正統,上下和睦,內外同心,更有謝安、桓衝等人儘心輔佐,且有長江天險難以跨越。正所謂:得天時,占地利,擁人和。誠未可圖也。
其三:我方數戰兵疲,民有畏敵之心。淮南及隨後幾場戰事的失利,嚴重影響前秦軍心士氣。此刻最應該“按兵積穀,以待其變。”
對於以上三點,苻堅逐一予以駁斥,他認為:隻要不斷的取得勝利,擊敗晉軍,鮮卑、羌、羯人自然畏我天威,心悅誠服,所謂隱患就會不複存在;至於長江天險,“今以吾之眾,投鞭於江,足斷其流,又何險之足恃乎?”謝安、桓衝等人,待滅晉之後,讓他們入朝為官,大家濟濟一堂,豈不更好?而所謂畏敵之心,更是無從談起:禦駕親征,擁兵百萬,資仗如山,消滅東晉猶如秋風掃落葉,甚至可以“有征無戰”。
總之,隻要此次伐晉取得勝利,所有的擔憂都是沒有必要的。更何況,在苻堅看來,討伐晉國是“乘累捷之勢,擊垂亡之國,何忠不克!”伐晉是一定會取得勝利的!
大臣們居然會反對,苻堅表示很困惑!
沒有人支持嗎?
自然是有的,即那些被反對者視為仇寇的羌人和鮮卑人,以及由出身富家子弟的“良家子”組成的三萬羽林郎。這些人要麼從未經曆過戰爭,不知兵凶戰險,要麼渴望建功立業,封官拜爵,在前秦站穩腳跟;要麼心懷叵測,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之心,總之,戰爭能讓他們獲得利益,自然全力支持。
京兆尹慕容垂就曾力挺苻堅,“弱並於強,小並於大,此理勢自然,非難知也。以陛下神武應期,威加海外,虎旅百萬,韓、白滿朝,而蕞爾江南獨違王命,豈可複留之以遺子孫哉!《詩》雲,‘謀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斷自聖心足矣,何必廣詢朝眾?晉武平吳,所仗者張(華)、杜(預)二三臣而已,若從朝眾之言,豈有混一之功?”
正是這位鮮卑戰神的話,使苻堅出兵伐晉的決心得以堅定,“與吾共定天下者獨卿而已。”
很多人都認為,在文武大臣們儘皆反對的情況下,苻堅依然決定出兵討伐東晉,是剛愎自用、一意孤行的表現,而慕容垂等人力勸苻堅出兵,更是彆有用心,畢竟,苻堅和鮮卑慕容家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發生過太多不可描述的事情!此中恩怨,一言難儘。
其弟苻融言於苻堅曰:“鮮卑、羌虜,我之仇雌,常思風塵之變以逞其誌,所陳策畫,何可從也!良家少年皆富饒子弟,不閒軍旅,苟為諂諛之言以會陛下之意。今陛下信而用之,輕舉大事,臣恐功既不成,乃有後患,悔無及也!”
戰事未開,結果未顯,沒有人能未仆先知,自然也就很難判斷孰對孰錯。好戰者多言戰,偷安者必稱和。動兵與否的關鍵在於戰略決策者——苻堅。
其實,如果淝水之戰以前秦的勝利而告終,苻堅百萬之眾會師建康城下,能夠略定東南,一統天下。我想,慕容垂、姚萇等人必定不會反叛,隻會去做一個和苻堅“共定天下”的忠臣良將。誰又能說他們當時發表意見時不是赤膽忠心?而苻融等人的言論,難道不是頑固保守勢力的阻撓嗎?
可惜,前秦戰敗了,都是言戰者的罪過!
為破壞前秦南下計劃,383年五月,桓衝集結十萬大軍,發動以攻占襄陽為目的的秦晉襄陽之戰。然而,此次戰役僅經過數次小規模戰事之後便宣告結束,晉軍退回原處,未能實現遏止前秦南下的戰略企圖。
383年八月八日,秦王苻堅自長安出兵伐晉。
臨行前,苻堅不僅為司馬昌明(晉孝武帝)、謝安、桓衝等人冊封好了官職,連他們居住的宅第都已經建好,隻待卿來。
很多人認為,苻堅如此作為,正是所謂“驕兵必敗”的最佳描述,自以為能夠輕易取勝,孰料終成笑柄。
並不是第一次如此了,攻打前涼時,苻堅也是為張天賜建好了房子再出兵的,那一戰,秦軍馬到功成。如此作為,難道不是鼓舞士氣的舉動嗎?
曆史,以成敗論英雄。
秦軍兵分三路,具體計劃為:
東路軍由幽、冀經彭城(今江蘇徐州)南下,先占淮陰、盱眙,經三阿,攻廣陵;西路軍於蜀、漢經長江、漢水而進,攻取江陵、夏口、江州,會同主力由水路進逼東晉京師建康;苻堅自率主力大軍為中路,經洛陽,沿汝河、潁水直趨壽陽(今安徽壽縣),再推進至長江北岸,造成晉軍三麵受敵,顧此失彼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