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建昌侯!
當張延齡敲開祝允明所住的客棧客房門,祝允明是宿醉至晌午。
祝允明將張延齡上下打量一番道“閣下是哪位?”
“在下仰慕祝才子的才名,特地上門求字。”張延齡拱手回應。
當日酒肆裡,張延齡提前有留意過祝允明,但祝允明提前並未留意過張延齡,一時間他也認不出張延齡是誰,但聽說是來求字,以他目前客居京師的窘迫,自然希望弄點潤筆回來。
張延齡也算是對症下藥,知道祝允明現在缺的是什麼,以便接近祝允明。
“我到京城之後,尚未給人作過一幅字,是誰將你引介來的?”以祝允明的心高氣傲,似又不太想接這生意。
張延齡笑道“閣下的才名早就遠播京師,在下乃是發自真心前來,並無人引薦。”
祝允明猶豫了一會,這才將張延齡請進內。
房間內非常亂,大概祝允明最近精神狀態不好,顧不上收拾。
住在客棧裡,就跟後世住在酒店差不多,到京師的舉子若是想省錢的,基本都會去租民院,省錢不說還能安靜讀書,一看就知道祝允明自顧身份,考前應酬又多,免得被拜訪之人笑話,才會一直住客棧。
在張延齡上樓之前,已經從店夥計那裡得知,祝允明已經欠了半個月的房錢沒付。
“寫什麼字,可有帶紙筆……我這裡也有,你說了,寫完離開便是。”
祝允明自己也不好意思在狗窩一樣的地方招待賓客,見張延齡四下打量,心裡有些厭煩,便催促著。
張延齡笑道“祝才子住這樣的地方,實在是太過於可惜。”
“你是何人?”祝允明聽出張延齡話語中略帶感慨,便猜想張延齡有可能是自己朋友推薦來的,可能是朋友想接濟他,找個由頭罷了。
張延齡打量著祝允明,笑道“當日我作‘我乃寒冬一蛀蟲’,卻能被祝才子一語道破其中藏格,祝才子居然認不出我?“
“你就是那個作詩之人?”
祝允明也猛然記起,麵是沒正臉瞧過,但聲音是聽過的,但當時他醉醺醺的記得也不是很清楚。
但若是張延齡把話說到這份上,他再記不起來,那就真的是腦袋有問題。
或許是想到當日都在人前揭破張延齡詩中的意味,對方可能是上門來教訓他的,他立刻下逐客令道“這裡不歡迎閣下,請回吧。”
“何必拒人千裡之外呢?在下說過,是來求字的,祝才子不會這麼不講人情吧?”
張延齡大大咧咧坐下來。
道破自己的身份,也是張延齡的計劃之一,他知道以祝允明的心高氣傲,肯定不會接受無端之人的饋贈,最怕是朋友相助,讀書人最好麵子。
但若張延齡說明自己就是當日作詩的人,祝允明便知自己跟此人完全沒有關係,反而會放下心理包袱。
“在下這裡帶了酒,想跟祝才子一起喝兩杯。”
張延齡拿出個酒壇來,放在桌上,打開泥封香氣四溢,一看就是好酒。
祝允明也為當日能一語道破彆人所看不出的詩意而得意,對方拿酒來款待他,他也不需要回避,隨即也在桌前坐下。
張延齡隨手拿起個茶杯,把裡麵的茶水倒了,給祝允明斟酒一杯。
等二人坐下來共飲三杯之後,便感覺沒那麼生分,氛圍也緩和下來。
張延齡歎道“當日我實在看不慣那些讀書人議論朝廷得失,一時氣不過才作一首詩暗諷一番,等我跟朋友到對麵棋社之後,聽到祝才子將詩中之意道出,等於是替我罵了那些讀書人,讓他們灰溜溜收場,所以今天來特地敬祝才子,順帶跟你求一幅字。”
張延齡話說得很誠懇。
我隻是作了詩,若無人道破,那群二貨也不會遭受暴擊。
祝允明本還擔心張延齡是上門找茬的,聽如此說他才放下戒心,這次他主動就拿起酒壇來倒酒,因為那酒壇裡的酒滋味的確是很不錯。
宮廷禦釀,建昌伯府裡也沒幾壇,祝允明以前可是無福消受的。
“若你是來感謝我的,那也不必,當日我也隻是覺得那些士子太過囂張跋扈,再者那麼明顯的藏格詩,他們竟都看不明白,道破也不過是情勢使然。”
祝允明還很灑脫,似也不承張延齡的情。
張延齡拍拍手,從外麵進來一人,正是南來色,此時南來色手上捧著個木匣,打開來,裡麵是五個十兩官銀錠,五十兩的一封銀子,放在桌上。
“閣下這是何意?”祝允明看到幾個大銀錠,自然是心動,但他還是不能表露太明顯。
張延齡笑道“在下很佩服祝才子的才學,再者你我之間有機緣,便想結交一下,這是一點潤資。”
祝允明酒也顧不上喝,當即站起身,麵露慍色道“你我並不相識,無功不受祿,請把銀子收回吧!”
祝允明才名在外,這年頭的讀書人講求的是餓死不受嗟來之食,就算是以求字的名義給,祝允明也斷然不會接受。
“閣下寧可留在京師中盤桓,也不肯接受在下的好意?這客棧的房錢要付,飯錢酒錢還是要結……就算閣下要回鄉,也需要盤纏吧?”
張延齡的話聽起來很直白,但對於像祝允明這般心高氣傲的舉人來說,無異於揭其瘡疤。
張延齡也不再藏著掖著,我就是來接濟你的,看你接受不接受吧。
你有傲氣是吧?
就是要先把你這股傲氣壓下去,不然回頭你知道我是外戚張延齡,還是會分道揚鑣。
這年頭的讀書人,不經受磨礪,不知世間艱辛,怎可能降下身段為人所用?
尤其是為我這樣一個惡名昭著的外戚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