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布犁在六部的名頭,可是要比檢校更加“威風”!
誰讓他是天子的女婿呢。
不過讓眾人放心的是,王布犁他隻是個典史,而且陛下也覺得他年輕,並沒有把他往上提的想法。
如此一來,用不著跟王布犁成為同僚,那也就不用時刻擔憂自己的前途了。
這陣子已經開始收稅行動了,朱元璋施行的是兩稅製。
雖說朱元璋定下的拾一之稅,但目前而言並沒有按照這個稅率收稅,而是某些地方重稅。
然後今年老朱不知道怎麼回事,又改變了交稅的法子。
王布犁看著老朱給縣衙的布告,令百姓以銀、鈔、錢、絹代輸,銀一兩,錢千文,鈔一貫,皆折輸米一石。
小麥則一石折納糧銀八錢,錢八百文或者鈔八百文。
麻布一匹,折米四鬥、麥五鬥。
看來這兩年戶部收的糧食足夠多,已經把重點放在了麻布上麵,用來製作軍服。
至於朱元璋竟然認同等價收寶鈔這件事,還王布犁心中蠻意外的。
一向摳逼的朱元璋,怎麼能回收寶鈔呢?
他真賺到大錢了?
尤其是打著今年下大約水災的旗號,朕知道百姓欠收,所以才把糧食留在民間,朕不能讓百姓餓肚子。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著實是讓王布犁覺得朱元璋他想要洗白似的。
倒是知縣吳衛給解釋了一遭:
“屯田收效,軍糧無虞,京師糧食儲備足夠兩年之用,故而陛下已經允許南方諸多布政司並收折色,並不用主抓糧食。”
“明白了。”
王布犁叫人把天子的布告立即印刷出來,派人傳遍江寧縣各個鄉村。
收稅是頭等大事。
整個縣衙的人都要為這件事服務。
今年的夏糧在江寧縣已經被免了,百姓們順便還被朱元璋給發了寶鈔作為賞賜,但是秋糧的收繳不能超過明年的二月。
特彆是京縣,你必須得早早完成才行。
因為按照規定是不能超過十一月的,若是有稽違堪合者,皆坐死。
那些時間,都是給距離南京遠的省府留的時間。
王布犁帶著布告出城前去宣布,這也是典史的分內之事。
乾不好就要受到牽連。
“皆坐死”這個刑法非常嚴重,所有與之有關係的親朋都要受到牽連而死。
其實隻要戰爭過去,對於普通百姓都是極好的。
因為老朱規定,百姓逃到他方,隻要你在當地開荒耕墾成熟,那這塊地就是你的,到官府做好登記即可。
你也就成為大明的小地主了。
這個時候便是地多人少,誰有本事能開荒,誰占的田地就多,原始股就高。
最重要的是如果你去西北邊境種地,好,你開墾出來的土地,大明朝永遠不收你的賦稅。
於是大批量的人前往陝西三邊數千裡綿延開荒,就為了不用上稅。
但是有著極大的風險,那就是要時刻防備蒙古人前來燒殺搶掠。
當然你是比不過老朱大手一揮賜給勳貴們的土地擁有數。
隻不過隨著朱元璋乾掉藍玉後,出現大批勳貴主動退田以表自己忠心的事情。
上元縣不僅有民田,還有不少的官田。
比如給王布犁劃分的田地,以及兩宋金元遺留下來的官田。
這些幾乎都是元朝皇帝賜給內附的維吾爾上層人物、府衙、驛站等等前朝的熟田,全都歸了大明所有。
朱元璋也並沒有把這些官田都賜下去。
畢竟這些田都是上好的田地,全都是入國庫的。
現如今朱元璋還沒有製定各個階層采取優免賦稅政策的昏招呢。
對於地少的貧民沒有規定起征點,另外又給達官顯貴們田賦優免權。
如此一來,便是大明田賦製度敗壞的加速劑。
沒有功名的庶民地主,為了逃避田賦,往往將土地寄予貴族縉紳名下,從而造成田籍的混亂。
這種現象越來越嚴重,以至於大明後期都收不到賦稅。
王布犁騎著小黑子在鄉間溜達,秋糧皆是以米皮穀)為主,周遭百姓其實受災並不嚴重,不像城內容易發生內澇。
勤勞的百姓冒著雨都在田裡排水,免得家裡沒了收成。
如今這群人聽著王布犁念著皇帝的布告,說是不感激那是假的。
這下子家裡的糧食多了,還能把“降價”的寶鈔當做賦稅交給官府,怎麼想他們都是占了皇帝的大便宜啊!
王布犁聽著百姓們對朱元璋的歌功頌德聲音,其實蠻單調的,因為他們也想不出太多的詞來。
總之朱皇帝現在是個好皇帝了。
畢竟夏糧沒收,秋糧又讓他們占了大便宜。
可除了夏秋兩稅之外,百姓還要承擔另外一項賦稅,那就是草料。
這是必須要交的。
畢竟老朱已經準備好要去乾吐蕃殘部了,人吃的糧食充足,戰馬吃的也不能少。
草主要是稻草。
料主要是黃豆、黑豆,都是用來供應官府和軍隊飼養牲畜和戰馬的。
應天寧國等六府距離南京較近),各輸草料,每重租田一頃十六束,輕租田加倍。
所以連王布犁的小黑子都是吃的官家草料,用不著自己另外出錢供養馬匹。
王布犁看著遠處的流過的河水,用不了多久這裡也該繁忙起來了。
京師皇室、官僚、士卒消費的糧食,絕大部分來自南直隸各府並浙江、江西、湖廣等地,為了避免農民送糧皆是耗費在路上,全都走水路。
尤其是南京周遭,老朱蓋了大批糧倉用來存糧。
洪武永樂兩朝,大明同蒙古人之間半個世紀的戰爭,便經常從這裡拿糧食調到邊軍。
朱棣二征瓦剌的時候,調動了超過二十萬民夫,三十萬頭驢,運了接近四十萬石糧食前往塞外,支撐戰爭。
王布犁輕磕馬肚,摸了摸跟著自己吃皇糧的大黑馬。
老朱前期為了支撐遼東戰事,是想要用海路的運糧的,從南京這裡到直沽天津,朱棣成功後改名),結果遇到風暴,船隻到了鎮江就回來了。
老朱也不死心,又派人運糧,結果這次遇到風暴,船翻了四十餘艘,死了近千人,這才徹底放棄海運,轉而想要漕運。
但是濟寧北邊南旺地勢較高,北注的水不流,反而形成倒灌,南旺一帶冬春季經常沒水,運河無法暢通。
隻能水路都用,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
對於京杭大運河的事,王布犁並不清楚還需查一查。
但是海運想要不遇到風暴,那不得選時間嗎?
如此才能有效避免船隻覆滅。
但目前而言,大明高層好像沒有多少人懂這個知識,自然也就沒有人告訴老朱該怎麼做。
永安村。
王布犁終於借著辦公差的借口到了自己的最終目的地。
這一次是看望新搬來的工匠家眷,順便看看他們把鐵爐子什麼的成品做出來沒有。
待到冬天了也好發賣給朝廷,正好把這個加工場給轉起來,也算是給朱明秀搞點產業。
“駙馬爺,您掌掌眼。”
工匠頭子付家樂把鐵爐子給拿出來請王布犁過目。
全都是按照駙馬爺的圖紙給做的,尤其是還用了一下燒了燒。
“嗯。”
王布犁隻是瞧了瞧,這玩意其實沒什麼難度,要是有機器拿就是衝壓件。
奈何人工都是鑿吧出來的。
“煤的溫度高些,不會把這爐子給融化吧?”
“不會不會。”工匠付家樂連忙保證:
“除非是那種上好的煤連綿不斷的燒,能把這爐子給燒軟嘍。”
王布犁輕微頷首,大明也用不著什麼上好的煤,他索性站起身來:
“告訴兄弟們加緊乾,技術要過得去,咱是計件給分紅的,若是後期出現了問題,可是要追責的。”
“駙馬爺,您就瞧好吧,咱絕不敢壞了駙馬爺的名頭,要不然咱在新房裡住的也不踏實。”
“好。”
王布犁拍了拍沾了灰塵的手:“待到不忙的時候,我會去國子監找人來這裡給大家的孩子教書的,這暖爐子正好用的上。”
“哎。”
付家樂臉上帶著笑意,一幫工匠同樣帶著笑意。
駙馬爺沒嫌棄咱,那可就太好了。
王布犁又去田地裡瞥了一下鄉民的收成,大抵是沒差的。
這些糧食也有自己的一份。
果然,公主府空的糧倉都是能用的上,為皇家服務的工匠們可太懂了。
田間地頭的百姓們也喜笑顏開的。
畢竟,這裡是免稅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