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些事不大,但遭不住惡心人呐。
“你到底什麼意思?”盧位咬著牙道。
王布犁隻是穩穩的坐在插椅上,用自己的下巴往上揚了一下,示意桌子上堆積的一些舊鈔,沒言語。
“我是按照規定做事。”
“是嗎?”王布犁哼笑了一聲:
“我方才可是看見有人給你塞錢,你就給他換了寶鈔,我不賄賂你,你就不給我換,到底是誰在違反大明律?
你需不需我把他叫過來,跟你對對峙?”
“你!”盧位一聽這話更是氣急敗壞:“膽敢汙蔑我?”
“你想好了再說。”
王布犁打了個響指,方才被安排給盧位行賄的人站在了他身後。
“而且不止他一個人為了順利換鈔賄賂你,你袖口裡的荷包現在塞了不少銅錢吧?”
對於王布犁的暴擊,直接給盧位打出沉默了。
深呼幾口氣,他隻能認命的拿過桌子上的破爛寶鈔,開始清點,討要工本費,然後叫他按手印確認。
他不知道眼前的年輕人是什麼身份,但是能輕易打探出他家的信息,應該不是缺錢的主,怎麼也親自來換寶鈔了?
待到換完寶鈔了之後,王布犁站起身來,看著盧位道:
“有些錢不好拿的,小心因為這事丟了差事,那就得不償失了。”
“你到底是誰?”
“你問我就得告訴你啊,有本事自己打聽去,我們走。”
有人收好插椅抗在肩膀上,跟著王布犁一起走。
雖然出了點小插曲,但王布犁一下就把縣衙裡的人搖來壯聲勢,又解決了大家遇到的困難,裡長等人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瞧瞧咱們的好鄰居,縱然是鈔庫裡的官員也不敢輕易欺負咱們。
等出來之後,宋典史瞧著這長長的隊伍,忍不住搖頭道:
“人也太多了,幸虧你提醒的及時,方才就製止了好幾撥因為插隊差點打群架的事。”
“今天許多人都要白費功夫了,然後明天城外接到消息的百姓也會進城來換鈔,烏泱泱的就更擠人了。”
王布犁接了話茬,就在這個時候,有檢校掏出腰牌,攔住去路:
“大人想要見你,還望跟我走一遭。”
王布犁微微挑眉,宋典史先開口道:“不知是哪位大人,還望告訴名諱!”
“不該問的不要問。”檢校硬巴巴的回了一句。
“我差人去找老父母給你鎮場子。”宋典史小聲的提了一嘴。
既然他罩不住,自然得搖人。
“宋大哥,諸位你們無需擔心,我心裡有譜。”王布犁把寶鈔交給大哥王貫眾,拍了下他的手:“等我一會,我猜是那位在。”
王貫眾立馬心領神會,那位除了太子朱標之外,還能是其他人嗎?
“好好好,我明白了。”
王貫眾收好寶鈔,對於弟弟跟著檢校去,絲毫不擔心。
盧位見王布犁去而複返,又進了行用庫後麵,心裡有些發顫。
他想起王布犁臨走前的話,摸了摸袖口下沉甸甸的荷包,一時間手腳冰涼。
待到王布犁上了二樓,看見太子坐在那裡處理政事,連忙行禮。
“王典吏,你也來換鈔了?”
“家父是開藥鋪的,自是收到了不少舊鈔以及破損的寶鈔,平日裡都是街坊來看病,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都收下了。
今日裡長組織大家一起來換鈔,我與家中大哥一起來了。”
王布犁替他爹說話,朱標很滿意:
“你大哥也在國子監讀書,是茹瑺的同窗,我聽他提起過你們哥倆。”
“哦!”王布犁沒接這話茬。
“你昔日還是靠著拳腳說話,等你當上了江寧縣刑房吏員後,便開始用腦子了,如何轉變的,倒是讓我頗為好奇?”
朱標從側麵詢問,也是想要知道王布犁是何時進入仙境當中,然後才學會改變的。
“因為會拳腳的人多了,對於破案而言,沒有太大的助力,隻能用腦子。”
王布犁的話倒是說的過去,朱標笑了兩聲:
“好好好,你這倒鈔法也不錯,看樣子還會有更多的百姓前來換新鈔,你親自來換鈔,可是有什麼發現?”
“來換鈔的人太多,給換鈔的官員太少。
我起了個大早,跟著左右鄉鄰前來辦事,待到辦完也花了三個時辰左右的時間,這還是離得近。
離得遠些的城中居民,怕是到了晚上也換不完,更不用說接下來還有那麼多城外的百姓前來換鈔。
若是處理不當,很容易把一件善政變成惡症,為了以防萬一,我才請江寧縣宋典史帶人前來維持秩序,免得發生更大的騷亂。”
對於這些事情,王布犁並沒有隱瞞,本想著要靠搖人來解決自己的事情,誰承想被太子看了個全貌。
“此事你做的很對。”
朱標輕微頷首,對於王布犁的開誠布公很是滿意,而且也並沒有對那個鈔庫吏員打擊報複,告他黑狀。
“此事倒是我小瞧了百姓對於新鈔的渴望。”
朱標頗為認同的點頭:“看樣子準備的寶鈔還是不夠啊!”
“你久在基層,可是有什麼法子?”
“我相信前來換鈔的人,多數不會自己來,而是以村落、坊間為單位來換鈔。
既然如此,太子殿下可差遣戶部的人搞一份順序圖,涵蓋整個應天府。
以免發生大規模聚集排隊,又耽誤農活之事發生,而且周遭也沒有廁所可用,有人會隨地大小便,那用不了多久,此地就會無處下腳。
官府有效引導,百姓才會越發滿意,此政策便會成為真正的善政。”
王布犁誇誇其談一陣,聽得朱標大為讚歎。
甚至連偷著聽的朱元璋,都覺得這小子腦瓜子是聰明,想的法子也夠全麵。
“但你還忘說了一件事。”
朱標拿著折扇站起身來,笑了笑:“王布犁,你是不是在裝傻?”
“小人不敢,還望太子明示。”
王布犁連忙躬身不去看朱標的眼睛。
“天子製定政策,到了下麵官員真正能貫徹執行的有多少?”
朱標環繞著王布犁走了一圈,站在他身前:
“這還是城中百姓,若是城外來的百姓,他們有幾個人像你這樣,可以短時間內調查清楚一個鈔庫吏員的信息。
他們若是被些許小吏為難了,心中那些委屈又能跟誰說?”
“還是太子考慮的全麵。”
王布犁趕緊承認外加吹捧一句。
至於自己動用一丁點關係查個人,大明律上也沒有規定說不允許啊。
“你倒是光棍。”
朱標扇著折扇,想了想:“有關這方麵,你有什麼想法?”
“要不我們推出好評服務?”
“什麼意思?”
“每個來排隊的百姓都能領到一張提前發放的號碼,然後在兌換完寶鈔後。
他把這個號碼放在麵前的兩個筐裡,一個筐代表他對這次兌換寶鈔的吏員行為表示滿意,另一個筐則是代表不滿意。
多開設幾個兌換窗口,有人給統計誰得到的滿意數量多,就給與他們獎勵,也可以有效避免他們會私底下接受賄賂,從而使得民心失望。
當為一舉三得!”
朱標很震驚。
因為他就是隨口一問,未曾想王布犁直接就脫口而出,幾乎用不著什麼思考。
如此表現,著實是把他給搞不會了。
要不然藍玉怎麼會十分欣賞王布犁,想要把他討到麾下去作戰。
但是朱標相信王布犁不會去轉為軍戶的。
因為在他爹朱元璋製定的規劃當中,農戶就種地,商人就經商,無論誰都不能越界。
軍戶、民戶、匠戶的劃分都是在投胎的那一刻決定的。
你爹是乾嘛滴,你將來也是乾嘛滴。
你爹是牛馬,你子子孫孫都是牛馬。
你爹是勳貴,你子子孫孫都是勳貴。
那自然而言我老朱家,子子孫孫都是皇帝。
朱元璋的想法是我辛苦點沒關係,我把所有製度都製定好了。
縱然後世子孫出現幾個不爭氣的,但是照著我定的規矩做,你們就等著享福去吧。
但天底下不會存在什麼完美的東西,也不會存在什麼完美的製度,任何體係都是有缺陷,有漏洞的。
老朱就是認為他自己都能前無古人的從一個乞丐成為天下人的皇帝,那我製定的製度自然是可以沿用到千年萬年的。
“一舉三得?”
朱元璋對於王布犁隨口說出來的辦法,依舊是很驚詫。
按照李景隆的說法,此子怕真是有當丞相的潛質啊,但咱已經謀劃好了要廢相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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