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義父在上
戶房典吏鄧來發看見是王布犁來了,連忙走出來,嘴上說著四爺怎麼有空轉悠了,快進來坐。
“屋子裡悶,鄧典吏隨我到外麵走走。”
“好。”
鄧來發臉上帶著笑意。
如今整個縣衙最炙手可熱的人非王布犁不可,他可是天子的女婿,說句不好聽的,他不把吳衛這個知縣放在眼裡都沒問題。
但王布犁偏偏對知縣還是頗為尊重的。
“鄧大哥來的早,當典吏還要九年了吧?”
“不錯。”鄧來發不清楚王布犁來找他是乾什麼的,故而隻是順著他的話題往下說:
“一會快十年了,總算熬到頭了,不像四爺你這般有本事,年輕有為不說,還成了陛下的女婿,多少人羨慕的眼珠子都紅了啊!”
“鄧大哥是我的前輩,平日裡也沒少提點我。”
兩人交接也不多,但是都在知縣手底下乾活彙報,平日裡等的時候,難免會一塊吹牛逼打發時間。
可以說六房典吏之間,沒有什麼很大的矛盾。
大家都是僥幸能吃上皇糧的最底層,戰戰兢兢的活著,皇帝又這麼打擊貪腐。
像鄧來發伺候了好幾任縣令,幾乎沒有任期滿了升遷的,最嚴重的就被剝皮萱草立在縣衙外。
“談不上談不上。”鄧來發連連擺手道:“要不是你自己有腦子,在天子腳下廝混,誰提點都沒有用。”
王布犁也不在矯情,他隻是輕聲開口道:
“鄧大哥,你知道我剛接手典史,要知道許多事,就田留根當個提牢,總是給我訴苦。”
鄧來發手指微微攥緊又立即鬆開,臉上依舊帶著笑:
“四爺,有話直言,咱們兩個還是痛快一些。”
“以前的事情我也不追究,大家都不容易,但是以後嘛,戶房書吏塗改的理由,在我這裡就過不去了。”
聽到這話,鄧來發深呼一口氣:
“四爺,當真沒得商量嗎?
我手底下的書吏們一年到頭也就指著這點進項呢,我年份快到了,拍拍屁股走人無所謂的。”
“這種違規掙錢的手段隻要被人抓住,以天子的脾氣,大家都跑不掉的。”
王布犁站在院子陰涼處,瞧著大水缸裡遊蕩的小魚苗:
“鄧大哥,我也不是上來為了自己的政績斷了大家的財路,隻是想著更合理的搞些補貼錢給大家過日子。”
“四爺說的這話,我是相信的,可我就怕手底下那幫書吏轉不過彎來。”
“轉不過來彎來也得轉,到時候誰敢鼠目寸光,就把誰開革出去。”
鄧來發自是明白王布犁話裡的意思,這事是沒得商量了。
王布犁看著遊魚道:“伱年份要到了,就該要升遷了,我可以幫你使使勁。
這個時候可不能因為這點小事毀了你的前途。”
聽到這話,鄧來發甚至想要大喊一聲義父,受孩兒一拜!
鄧來發止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嘴裡不住的道謝。
“總歸是江寧縣縣衙走出去的,我一會便準備去拜訪刑部尚書,順便把你給塞過去,總比一輩子當個小吏強上許多。”
刑房衙門可是正三品的衙門,比這個正六品衙門高出好幾個登基。
王布犁的話,簡直要把鄧來發給衝爆了。
九年的時間到了,鄧來發最大的進步是可以充五品衙門典吏、胥史,去什麼光祿寺、太醫院、欽天監、上林苑、按察司,應天府之類的。
而且朝中沒有人,你又沒有什麼硬背景,就先等著吧。
不一定能拖幾年才能輪到你。
如今有了王布犁這話給他鋪墊,那咱還用擔心什麼去不了五品衙門的典吏,直接衝到正三品衙門。
這種機遇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鄧來發滿麵紅光,這關係要是走通了,從今往後,王布犁說啥咱就聽啥。
“四爺,我,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王布犁擺擺手:“無需多言,你且回去做好房中的安撫。”
“那新一任戶房典吏,四爺可是有什麼人選?”
“沒有,你自己安排就行。”
王布犁不在觀賞水中的魚,開口笑道:
“我當初在刑房就定下了規矩,各房不插手其餘房的事。
況且我刑房的書吏學的都是大明律,你戶房的統計工作,怕是做不來的。”
戶房的事情要比刑房繁雜多了。
主要指責就是清理戶籍,統計各戶人數,十六歲(法定服徭役年齡)以上男子人數,各個鄉村裡長姓名以及數目,城市廂坊坊長姓名數目。
還有本縣所有類彆的數目,民、軍、匠、醫、僧、道各有多少。
本縣可以耕種的的土地麵積,並且要標注好是公田還是民田,統計棉花、絲綢的年產量和養蠶用的桑樹株數。
最終確定征稅的數目,指出本縣夏秋兩季應交稅糧數目,商稅類彆和數額。
統計本縣糧食存儲量、入庫金、銀、銅、絲、棉、木儲存量以及入庫日期。
準確的知道本縣每年需要向文武官員、胥吏、軍隊以及王府提供糧食、銀錠和寶鈔的數量。
可以說在縣衙六房內,戶房是乾活最多的,而且人數也是最多的。
朱元璋想要更多的稅收,就得重視戶部。
也就是洪武時期,犯案子的人特彆多,刑房會加倍忙一些之外。
重要性雖不如戶房,但也會受到知縣的重視。
因為刑房並不是主管審案子,王布犁完全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主動開發出來的技能點。
刑房主要職責是提供本地在押人犯以及判刑犯人的人數、關押地點,犯罪類彆和具體罪行。
還要向上級衙門提供各種名單。
諸如判處死刑、流放、仗刑、笞刑、徒刑(這種就是剝奪犯人自由,強製勞動)這五種刑罰。
嫌疑犯、被罰款者、在本地居住的撤職官員和已經處決的人犯及其家屬名單。
苦役和流放犯人、刑滿釋放犯人的所有家庭信息。
一旦再有類似案件發生,在沒有什麼線索的時候,他們也會被列入嫌疑人的行列。
畢竟有些人是慣犯!
王布犁瞧著戶房典吏鄧來發紅光滿臉的離去,便帶著寫好的文書,回家歇著去了。
這個點你就算是去刑部辦公地點,人家都不一定有時間接待你。
王布犁準備明天一早不來縣衙打卡了,直奔刑部。
反正如今他已經是典史了,可以天天出外勤,用不著去內勤簽到了,比以前自由度高多了。
王布犁不清楚朱元璋父子的擔憂與期望,同樣他們父子兩個也不清楚王布犁內心深處的擔憂和期望。
目前的情況就是雙方處於莫名其妙的平衡階段,誰都不敢做出什麼貿然不妥當之事,都在努力的增加自己手中的籌碼。
刑部刑部、大理寺都是運用司法手段維護大明國家政權的機構,以監察為職掌的都察院(專門彈劾官吏)也兼有司法職能。
這三個機構在明朝合稱三法司。
但現在大理寺還沒有被老朱設立,而都察院也沒有被老朱從禦史台改叫這個名字。
王布犁到了宮門口,這次守衛的是藍玉。
“聽說你救了何文輝?”
藍玉把腰牌還給王布犁順便請他閒聊會。
王布犁二人躲在城門洞子裡乘涼,開口道:
“糾正一下,是我爹救的,我主要是給我爹打下手。
論醫術,我連我爹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說話間,王布犁還同這些侍衛們招手,畢竟大夏天他們這些人能吃上一口冰塊,可都是拜這位新進駙馬爺所賜。
大家就算記不住王布犁的臉,也記住他的名字了。
更不用平安最近都在宣傳王布犁父子兩個醫術高明,連禦醫都說治不好的病,硬生生給治好了。
何文輝乃是陛下養子,在北邊患病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王布犁他爹一下子就把宮中的禦醫給踩在腳下,那指定出名了。
這個時候,大家還是認禦醫這個牌子的,還沒有遠到後麵禦醫治死了皇帝那麼令人恐怖。
最為重要的是這幫士卒對於王神醫的醫術還是更加容易接受的。
他們這些在戰場上廝殺的漢子,身上沒挨過刀子的那才是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