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淑貞的詢問,王布犁應付完朱元璋之後,打了個響指:
“帶你去見馬皇後。”
“啊?”
劉淑貞有些懵了。
她著實沒想到自己會有如此高的接待規格。
被皇帝、太子、駙馬接見後,緊接著被帶去見大明的皇後。
大明帝國的幾個牌麵輪流伺候她一個人。
此舉搞得劉淑貞當真是極為意外。
這是要讓他們水東的士卒在對雲南的戰事當中拚命?
西南地區經過長時間的發展,雖然還被視為夷人,但受到中原這麼多年的影響,許多頭人以及貴族都有了基礎的認知。
當然了頭人治下的許多百姓依舊文盲,延續著千百年來不變的生活。
元朝總結曆代王朝關於西南地區的治理,特彆是唐宋推行的羈縻政策經驗的基礎上,又加強了對少數民族的駕馭和控製,創立了“蒙,夷參治”之法,官有流土之分,有了土司製度。
他們這群人越靠近外邊的接受的漢化越多,而且因為元朝是少數民族入主中原,兵源嚴重不足。
蒙元便將控製下的西南地區編纂了大批士卒,諸如寸白軍、黎兵、僮兵、蠻兵、徭兵等等。
而且這些兵在元朝無論是對內鎮壓還是對外作戰,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為了養活這群人,元朝一直都讓他們自信屯田。
待到大明中後期,朝廷也一直征調這些土司兵出去作戰,實在是朝廷軍戰鬥力越來越低了。
故而劉淑貞心裡想的是大明攻打雲南,她們麾下的士卒距離的近,又容易適應在山林當中作戰,他們打先鋒是指定沒問題的。
亦或者大明朝廷對在貴州修道路這件事極為重視。
一旦乾不好,就要問責的?
畢竟牌麵給你拉的這麼滿。
你要是不好好乾,那大明的刀兵就會架在你的脖子上。
告訴你什麼叫做假途滅虢。
被超規格接待砸的暈暈乎乎的劉淑貞帶著兒子跟著王布犁走。
她一路上都沒有想明白。
但劉淑貞隻能確信一件事,那便是大明對於南征這件事是極為重視的。
否則不會如此厚待於她一個小小的土司首領。
王布犁進去之後同馬皇後說了水東水西之事,正好用衛生巾以及一小瓶香水籠絡她們這些女頭人,讓她們更好的為大明效力。
馬皇後對於女婿的提議感到有些好笑。
其實這種事她要比王布犁經驗豐富,便叫他出去不用管了。
王布犁請劉淑貞進去,帶著她兒子宋誠在皇宮當中逛遊。
“主簿。”
宋誠在麵對老師的時候還是有些畏懼的。
王布犁對宋誠沒什麼印象,一個黝黑的小子,這幾年倒是漢話說的順溜極了。
相比於在國子監讀書的高麗人更願意去北方曆練,他們這些土司首領的子嗣沒有一個願意前往北方的。
真要在北方任職了,那不就是自動放棄了即將繼承的世襲首領的地位?
這點事情,他們這些人還是能拎得清的。
所以無論是筆試還是麵試,王布犁他們之間都沒有過交流。
王布犁站在走廊旁,瞧著空曠的廣場:
“此番就要跟你娘一同返回水東了?”
“是的。”宋誠感慨了一句:“三年之期已到。”
王布犁錯愕的瞧著他,又聽到:
“我要回去挑起治理水東的重擔了,不能把所有事都讓我娘擔起來。”
“是個孝順孩子。”王布犁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你小子年歲不大,處理政務也不是得心應手。”
“還望主簿能教教我。”
宋誠連忙躬身請教,如此難得的機會。
要不是他娘來朝貢,自己都沒機會同王布犁說上話。
光是王布犁擔任小吏、典史時候的事跡,就足以讓他學習很久了。
王布犁斟酌了一會,緩慢的道:“你回去之後也不要著急做主,一切先聽伱娘的話。”
宋誠不解。
憑什麼呀?
來國子監之前我要聽我娘的話,回去之後還要聽我娘的話。
那我他媽的不是白來國子監學習三年了嗎?
純純質子的行為,倒是沒有人同宋誠講過。
宋誠也十分不理解王布犁的話,怎麼就向著他娘呢?
“你看過三國演義沒有?”
“看過。”
“按照我們華夏的曆史教訓,主幼母強,定然會有人來借著你的名義扳倒你娘。
到時候你就得聽另外一個權臣的,被他擺弄。”
王布犁依舊遠眺皇宮內乾活的人群:“到了那個時候,你興許連活著翻盤的機會都沒有了,水東也就落在了旁人的手上。
你娘至少不會害你,因為她就你一個兒子。
你們兩個是綁在一條線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宋誠聽著王布犁的話,感到些許不安。
因為夫子與他說的,全都是男子自是要頂天立地,豈能依靠女子?
即使那個女子是你娘都不行,如何能行那牝雞司晨之事!
“可是我娘他終究是女子,萬一看上了其餘男子,他們合起夥來想要行嫪毐之事,我不就完蛋了?
我娘也有侄子,萬一效仿武則天之事呢?”
王布犁發現他們母子之間的隔閡很是嚴重呐。
國子監的老師們沒少給他灌輸這種女人治國帶來的壞處。
當然了王布犁從不懷疑孔聖人所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的含金量。
但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論。
“你娘在水東獨自治理三年,都沒有出現什麼問題,足以證明她的能力。”
王布犁哼笑一聲:“若是讓你的那些夫子們坐在你娘的位置上,你猜他們能把水東治理成啥樣子?”
宋誠想要拿夫子們的話反駁王布犁。
但他一想起送彆那些同窗前往北方曆練的場景,許多夫子們再主簿講完話之後,全都啞火了。
他知道夫子們也是準備了好久,想要好好勉勵同窗們。
但在王布犁說完那首詞之後,全都放棄了。
“可是我都長大了再依靠我娘,會被人笑話的。”
“嗬,你一個當地首領,土皇帝的存在,還需要在意旁人的目光?”
宋誠下意識的抓住欄杆,左右看去生怕有人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
什麼土皇帝?
這種話,駙馬他怎麼一丁點都不注意咧!
王布犁看著宋誠的反應輕笑一聲,隨即搖搖頭:
“男子漢大丈夫,莫要過於在意他人的評價,你自己過的舒爽就行,旁人羨慕你,還羨慕不來呢。”
王布犁的話,讓宋誠更是瞪大雙眼。
他爹早亡,根本就沒有人教導過他這些事情。
而且又早早的來了南京,與他娘之間的溝通,三年的時間沒咋見麵,信寫的也不多,變得稍微有些陌生了。
王布犁如此離經叛道的言論,著實是與夫子們所教導的不一樣。
宋誠心思很亂,不知道要如何接過話茬繼續發問。
他本想請教如何扳倒他娘,自己掌握一方大權,未曾想王布犁的幾句話,就讓他推翻了以前的認知。
實在是難以接受。
王布犁倒是也不在意,宋誠接受了填鴨式的儒家教育。
他們這些人是備受國子監夫子們重視的。
畢竟“不動刀兵,教化番邦”的名聲,一直都是他們所期望得到的。
故而這些來大明的留學生們,都會被這些儒家老師們悉心教導,傳道受業解惑的時間也比其餘大明學子要多上許多。
什麼叫統戰價值啊?
這就是。
更小一部分受到夫子們重視的還得是讀書種子之類的學子,他們更容易金榜提名。
至於來自各地的大部分普通學子,他們也就不會上心。
宋誠過了一會,才斟酌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