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布犁也沒挺下來:“其次,是軍屯的破壞。”
朱元璋知道王布犁不是頭一次提軍屯製度的壞處。
衛所的重要基礎是軍屯。
軍屯的破壞使衛所軍卒的糧餉供應不足,是軍卒逃亡的一個重要原因。
一是由於官豪勢要、巨室豪族以及鎮守總兵官等對屯田的侵占。
軍官不僅侵奪屯田,還私役軍士為其耕種。
二是大明的管糧官不問屯田有無,軍士是否被占役,隻管追征屯軍的餘糧,克扣月糧。
軍士不堪剝削虐待,隻有逃亡。
“軍中有關屯田的軍法確實沒有過。”
朱元璋當然知道長此以往下去會有什麼後果,他已經瞧見了。
所以這軍屯的製度必須得改上一改。
天底下有私心的人太多了!
“此事確實刻不容緩。”
朱元璋叫朱棣仔細想想怎麼改觀,讓他擬個法度上來。
“太監監軍誤事。”
王布犁又著重提了這一點:“宦官雖然是天子權力的延申,可大多數宦官內心都不正常,他們才少有把國家大事放在心上之人。”
正統年間,不僅朝廷內有太監王振擅權,各地有鎮守太監;軍隊出征有監軍、監槍太監,這些刑餘之人,雖然不懂軍事,但權力很大,號令皆製於監軍。
在這些人控製下,將領即使有才乾,也難以展布,軍隊作戰往往因此而失利。
“此事朕一直有所防範,但是架不住後世子孫給開先例。”
朱元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此事朕一直都沒有想好,或者說怎麼來代替宦官,難不成讓女官在宮中傳話嗎?
可如此一來,她們反倒會有各種手段,難免會出現上官婉兒那般弄權的女子。”
“對於這種事,我也沒什麼想法。”王布犁悠悠的道:
“除非是那種宦官弄權,就可以立即弄死的詔令,亦或者選擇年長人繼承皇位。”
朱元璋也知道皇帝年幼,權力旁落,就容易讓有心人給代替行使。
但是對於王布犁所言年長者繼位,他就當沒聽見。
如此一來,那指定會天下大亂的。
果然,在朱元璋看來,王布犁絲毫沒有什麼政治鬥爭經驗,連這種糊塗之言都能說出來。
幸虧這小子也不怎麼上道,根本就把控不了皇宮。
這樣的人,用起來朱元璋也放心。
“最根本的緣由還是軍官**無能。”
王布犁跟著軍官貪官一頓吐槽。
衛所軍卒逃亡,屯田破壞,無一不和軍官**有關。
衛所的軍官惟知肥己,對士兵或占納月錢,或私役買賣,或克扣月糧,或減其布絮,名目繁多,不一而足,致使士卒衣食無著,隻有逃亡。
而對逃亡的士兵,軍官一則可以取賄賂,一則可以吞噬月糧,不加過問。
另一方麵,明廷對軍官沒有嚴格的訓練,製度虛設。
外而衛所雖蒙設學,未見考試其成功;內而京師雖已訓教,未蒙設立武學。蓋學製之設未備,則教法之條不立,武舉之科未啟,則得人之效未著。
加以承平日久,將領不想學也不願學軍事,多數人無馭軍之才,無用兵之道,隻不過充數而已,是以遇敵作戰往往敗北。
“大明對於文官集團的貪官都加以懲處,對於軍官要求不怎麼嚴格,他們上下一起勾結在一起摟錢,一旦形成一股勢力,那必然會有劣幣驅逐良幣的事情發生。”
朱元璋聽下來也沒多反駁什麼,目前是查漏補缺的階段。
即使他心裡有些不得勁,畢竟這些製度都是他拍板定下來的。
如今全都成了問題,心中如何能不發酸。
但是朱元璋嘴上還是表示大度,讓王布犁接著說。
“士卒戰鬥力減弱。”
衛所軍隊不僅因士卒逃亡,兵額不足,而且因世襲,士兵終身服役,多老弱之輩。
就是對這老弱青壯參差不齊的士卒,也沒有嚴格的訓練。
洪武時期,雖規定了一係列訓練製度,但已有日趨削弱之勢。
到正統年間,士兵或被軍官占役,或轉販貨財以為商,或習學技藝以為工,訓練製度更加廢弛,致使手不習攻伐擊刺之法,足不習坐作進退之宜,目不識旗幟之色,耳不聞金鼓之節,情同鳥合之眾。
這樣的士兵如何能抵禦蒙古精騎的衝擊呢!
宣德以來,沒有大的戰爭,大明社會基本是安定的。
在這種形勢下,衛所軍製的固有弊端一世襲和軍卒待遇低下全都暴露出來了。
軍官也日趨腐化,加上政治**,這些因素共同起作用,使得兵額減少,屯田破壞,衛所製度在衰落,軍隊失去了它應有的戰鬥力,以致在也先大舉進犯時,一敗再敗。
“世襲製度?”
朱元璋總算是回過味來了,王布犁一直都在講製度有問題,皇帝英明也就罷了,能靠著武力解決大部分問題。
可一旦連天子都暗弱,那還解決個屁的問題,大明走下坡路完蛋了。
“他們都是跟著朕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如何能讓他們的子嗣享受不到與大明同休的好處?”
朱元璋坐不住了,站起身來溜達了幾圈:“你所說的廢除世襲製度指定是不妥當的。
但是也不能讓他們直接上崗,還是得去軍校學習一二。
至於士卒全都變成了老弱病殘,咱看過戚繼光等人募兵製度,給士卒錢財,倒是能打勝仗,可朝堂也沒有那麼多錢養那麼多人。”
朱元璋意味深長的瞥了王布犁一眼:“世襲製能保住大明兵源,每年都花錢養那麼多士卒,那得是天文數字,而且咱也擔心會出現魏博牙兵的事件。”
“那我就不知道有什麼解決辦法了。”
王布犁當然知道朱元璋作為一個開國皇帝需要考慮的事情很多,定下了許多祖製都不能改。
偏偏有一個叛逆子孫嘉靖,很多時候都要給祖製挑出錯來,對著乾。
朱元璋能明白王布犁話裡的意思,天下哪有什麼都能防的住的製度啊!
“罷了罷了,此事先回去多想一想。”
朱元璋扶著自己的額頭道:“大起大落之下,咱精神頭有些累了,先歇了吧。”
然後他就消失了。
朱棣坐在一旁,瞧著王布犁:“妹夫,咱還是覺得丟臉。”
“還是看的少了。”
“你不用安慰我。”
朱棣對於王布犁的話搖搖頭:“咱從曆史上尋,也就是這麼獨一份,讓咱給趕上了,你讓我如何做?”
“老四。”王布犁瞥了他一眼:
“方才伱儘顧著自責,沒聽明白我與你爹話裡的意思嗎?
我們在如今做過的任何一個決定,都能影響你看見過的未來事情發生。
也就是興許躲過了這個結局,但是會迎來另外一個結局。
未來才是最不好把控的那種,它可不會以人的意誌改變。”
朱棣坐在一旁,細細品味王布犁的話。
倒是徐妙雲率先開口道:“你的意思是,假如我們今年生了個孩子,依舊叫他朱高煦,可他不一定是我們看到的那個朱高煦?”
王布犁聞言很快就點頭道: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因為在你不知道這個未來情況之前,你是按照此處展示的未來事件做的。
可是你提前知曉了,一旦沒有選擇當時的選擇,那未來就變得無法確定了。”
“嘶。”
朱棣聽著徐妙雲的轉換解釋,連連點頭,原來是這樣。
“那一旦有所改變,是不是咱的大兒子高熾不一定能生出咱的好聖孫這種事。”
麵對朱棣的詢問,王布犁頷首:“你理解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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