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不群聽到令狐衝被人閹了,不禁緊緊握住了劍柄,眉眼之中滿是煞氣。
他強自壓著心頭怒火,示意令狐衝繼續說下去。
葉千秋在一旁看著,微微一歎,不知該說是令狐衝幸運呢,還是不幸呢。
許多人爭來爭去的辟邪劍法,就這麼被他給得到了。
令狐衝則是繼續說道“他們將我和林師弟閹割之後。”
“便讓我和林師弟照著劍譜上的劍法去練。”
“本來我是打算一死了之的。”
“但林師弟央求我和他一起活下去,練成辟邪劍法,為他父親報仇雪恨。”
“要將禍害了我們的大惡人通通殺光了,再一起去尋死也不遲。”
“我心頭憤恨,於是便答應了林師弟,和他一起練劍。”
“這辟邪劍法著實不是一般劍法,我二人的劍法在短短數日之內,便有了極大的進步。”
“這時,那幫大惡人看我二人的劍法進步神速,終於也知道了,那劍譜是真的。”
“過了沒多久,這幫大惡人的頭領來了。”
“各位決計想不到這幫大惡人的頭領是誰。”
令狐衝說到這裡再朝著左冷禪看了一眼。
“是誰?”
嶽不群握著劍柄朝著令狐衝問道。
令狐衝寒聲道“這幫大惡人的頭領,便是嵩山派仙鶴手陸柏!”
“他雖然遮擋了麵貌,但是他的聲音,我不止聽過一次。”
“他見我認出了他,又見我和林師弟的劍法的確快要大成。”
“為了一絕後患,他便帶人要將我和林師弟給處死!”
“彼時,他們為了控製我和林師弟,早就給我們吃下了毒藥。”
“我和林師弟與這幫大惡人大戰一番。”
“我們二人殺了那幫大惡人十幾個人,但是,終究還是讓陸柏這個惡賊給逃了!”
“我揭開了那些大惡人擋在臉上的麵罩,他們無一例外,皆是嵩山派弟子!”
“當時,我和林師弟一番大戰,毒氣攻心,當即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等我再醒來時,已經是在盈盈的船上。”
“是盈盈救了我,還找人替我解了身上的毒。”
“我是命大了些,但是林師弟他功力太淺,毒氣攻入心脈,卻是沒有救回來。”
“可憐林師弟年紀輕輕,便枉送了性命!”
說到這裡時,令狐衝不免再朝著任盈盈看去。
二人目光相撞,一切儘在不言中。
後來的事就簡單了許多。
令狐衝傷好了之後,雖然心灰意冷,整日酗酒,但是有任盈盈作伴,倒也絕了輕生的念頭。
任盈盈讓令狐衝幫她救出她父親任我行。
令狐衝本是不願意的,但任盈盈說,若是能救出他父親任我行,便能將東方不敗這個大魔頭給鏟除。
他也能有機會回到華山,鏟除了東方不敗,總算不給華山派丟人。
令狐衝聽了任盈盈的話,就稀裡糊塗的,幫著任盈盈和向問天一起將任我行給救了出來。
但,他卻是又因此而學會了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因此而又埋下了隱患。
後來,他和任盈盈又經曆了不少事,因為體內異種真氣的緣故,令狐衝險些命喪黃泉。
任盈盈便背著令狐衝上了少林寺,想要求取《易筋經》,幫助令狐衝療傷。
也就有了後來,令狐衝率眾圍攻少林,來救任盈盈之事。
事情的前因後果,令狐衝都給嶽不代的一清二楚。
令狐衝跪在嶽不群麵前,顫聲道“師父,弟子無能,不僅丟了華山派的臉,還闖下彌天大禍,連累華山派清譽。”
“弟子其實早該隨林師弟一起去了。”
“但一直都是盈盈從旁鼓勵,弟子才得以苟活至今日。”
“弟子今日敗於師父之手,全是天意。”
“弟子已然無顏再見師父,請師父看在盈盈救了弟子的份上,對她網開一麵。”
“弟子願以死謝罪!”
話音一落,但見令狐衝拔起地上的長劍,就朝著脖子上抹去。
他動作快的很,嶽不群都沒反應過來。
“衝兒!”
這邊,嶽不群疾呼一聲。
“衝哥!”
那邊,任盈盈也是大聲高呼。
啪!
但見令狐衝手中長劍墜地,卻是葉千秋以彈指神通,將令狐衝手中長劍擊落。
葉千秋站起身來,朝著令狐衝道“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像個娘們兒似的,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
“華山派的臉怎麼丟的,就要怎麼掙回來。”
“你死了,這個臉就丟定了。”
令狐衝聞言,登時慚愧不已,低頭道“師祖教訓的是。”
葉千秋點了點頭,看向嶽不群,道“不群,令狐衝雖然犯了大錯,但讓他走到今日之地步的人,才是罪魁禍首!”
“華山派的人,可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讓人給閹了!”
嶽不群亦是微微頷首,隻見他登時朝著左冷禪看去。
“左掌門,此事,我希望你能給我華山派一個解釋!”
左冷禪聞言,站出來道“嶽掌門,我覺得此事是不是有什麼蹊蹺之處。”
嶽不群目中寒光一閃,道“那就請貴派的陸柏出來對峙一番。”
左冷禪哼哼一聲,道“令狐衝這小子和魔教之人勾勾搭搭,和旁門左道混跡。”
“誰知道他是不是信口雌黃,滿口假話。”
“我派陸師弟到了關外去做事,他早已經走了半年多啦,現在不在嵩山,如何能與令狐衝這小子對峙。”
“我看,這小子分明就是在血口噴人!”
這時,隻聽得令狐衝突然站起身來,聲嘶力竭的朝著左冷禪喝道“是你!”
“就是你!”
“你就是那天夜裡在洛陽城中和勞德諾夜會的那個黑衣人!”
“我認出你啦!”
“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
“這一切背後的推手都是你!”
“你才是真正的大惡人!”
“是你想要謀奪辟邪劍譜!”
左冷禪冷哼一聲,道“令狐衝,你休要信口雌黃!”
“江湖上的人,誰不知道勞德諾是你華山派嶽掌門的二弟子。”
“令狐衝你這種和魔教之人為伍的醃臢貨色,你以為你說出來的話能讓人相信嗎?”
“嶽掌門,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和你說,本來打算私下裡與你說的,但現在,既然令狐衝如此汙蔑於我,那我為了自證清白,隻好將這件事給說出來了。”
“其實,根本是這令狐衝覬覦林家的辟邪劍法,他和魔教妖女裡應外合,設法將林平之給害死。”
“本來,勞德諾也要被這二人給殺了。”
“但是,恰巧我陸師弟帶著嵩山派一眾弟子經過,仗義出手。”
“但不成想,這小子心狠手辣,和魔教妖女勾結,將我嵩山派一十三名弟子儘數殺死!”
“若非我陸師弟輕功不錯,帶著勞德諾及時逃走,也定要被這兩個狗男女給害了性命!”
“令狐衝,你這個無恥敗類,你謀奪林家《辟邪劍譜》,投靠魔教任我行!”
“意圖顛覆正教!為禍武林!”
“還誣陷我嵩山派弟子,我豈能容你!”
話音未落。
但見剛剛回轉真氣的左冷禪縱身一躍,就朝著令狐衝的天靈蓋拍掌而去。
霎時間,隻見嶽不群登時出手,橫出一掌,及時擋住了左冷禪的這一掌。
左冷禪還要治令狐衝於死地,直接再翻掌而出。
嶽不群登時再擋。
二人便當即戰在一起,頃刻之間,便已經出了二十餘招。
就在這時,左冷禪被嶽不群一掌拍中了胸脯,直接倒飛出去,口吐鮮血。
嶽不群冷哼一聲,道“左冷禪,你是想殺人滅口嗎?”
“你做賊心虛了,對不對!”
“今日你身受重傷,我若殺了你,天下英雄皆會說我嶽不群趁人之危。”
“但你害我華山派弟子,你與我華山派的恩怨,總得有一番了結。”
“你身上的傷沒有幾個月好不了,明年三月十五,我會親自登上太室山,與你做個了結!”
左冷禪一手捂著胸脯,麵色蒼白的看著嶽不群。
先前,他與任我行一戰,雖然敗了任我行,但他也受了不輕的傷。
剛剛,他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將令狐衝先給斃掉。
但是,嶽不群的功力著實超乎了他的想象。
很輕易的就將他擋了下來。
聽到嶽不群和他約戰,他自然不能認輸,當即說道。
“好!”
“明年三月十五,我在禪院恭候嶽掌門大駕!”
嶽不群冷哼一聲,轉過身來,朝著任我行道“任我行,你女兒設計勾引我門下弟子。”
“我這不肖弟子定力不夠,著了你女兒的道兒。”
“我嶽不群無話可說。”
“你女兒救了衝兒一命,今日他雖然敗了,但我嶽不群這一戰卻是輸了。”
“你現在大可帶著你女兒離去。”
“來日,我嶽不群定會親上黑木崖討教!”
“希望到時候,在黑木崖坐著的不是東方不敗,而是你任我行!”
“當然,如果,你連魔教教主之位也奪不回來,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說到這裡,嶽不群朝著令狐衝叫一聲,“衝兒,還不過來!”
令狐衝一聽,當即應了一聲,朝著嶽不群走了過去。
嶽不群來到葉千秋身旁,朝著葉千秋小聲說道“師祖,你看如此處理,可還算妥當?”
葉千秋點了點頭,意思是處理的還湊合。
畢竟嶽不群是一派之主,需要考慮的東西比較多。
若是他出手,非當場打死左冷禪不可。
不過,他今日隻是來做一個看客,嶽不群怎麼做,他也不會多說。
畢竟,總有一日,他要離開華山派。
若是他此刻替華山派橫掃誅敵,那往後他離開之後,華山派的日子可就不會好過了。
此時,隻聽得任我行嗬嗬大笑,說道“嶽不群,從前老夫是半點都瞧不上你的,但現在老夫也佩服你一半了。”
說著,他向方證拱了拱手,說道“方丈大師,咱們後會有期。”
說罷,任我行便一手牽了任盈盈,笑著和向問天道“走吧!”
話音落下,便大踏步走向殿門。
任盈盈一步三回頭,不停的朝著令狐衝看去,嘴中還喚著“衝哥,保重!”,眼角已經是不住的落淚。
早在她救下令狐衝之後不久,她就知道了令狐衝已經不是個完整的男人。
但,她一直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有些事,一旦窗戶紙戳破了,那就再也沒有可能啦。
她爹是絕對不會同意她嫁給一個閹人的。
“盈盈……你也保重!”
令狐衝看著任盈盈那淒慘的模樣,忍不住回道。
“行了!走啦!”
任我行一把拽著任盈盈直接出了大殿,很快便不見了人影。
令狐衝看著任盈盈離去,既有一種不舍之意,又有一種解脫。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他和盈盈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如何能走到一起去呢?
到頭來,隻能是害人又害己。
令狐衝本來放蕩不羈,爽朗豁達,豪邁瀟灑,不拘小節。
但自從他被閹了之後,整日和任盈盈這樣的大美女朝夕相處,說不動心是假的。
可是,他已經成了一個閹人,便是動心又能怎麼樣?
無論是小師妹,還是任盈盈,或者是其他什麼女子,從今往後都不可能和他有什麼關係啦。
令狐衝曾經喝得爛醉如泥過,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可事實就是事實,如果不是任盈盈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
他可能早就跳河自儘了。
令狐衝看著任盈盈遠去的背影。
心頭隻覺無比淒涼,人這一生啊,或許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無奈。
又怎麼可能事事順心呢?
想著自己做了這麼多錯事,師父還沒有將他逐出華山派的門牆。
令狐衝心頭不免一暖,無論如何,他還有一個能回去的地方,這便已經足夠了。
往後餘生,就讓他在華山終老吧。
令狐衝心頭如此想著,卻是半點都瀟灑不起來了。
就這般渾渾噩噩的跟著師父,師祖離了少林寺。
回華山的路上。
嶽不群看到令狐衝整個人和丟了魂兒似的,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嶽不群是越看越生氣,越是恨鐵不成鋼,就越是氣不打一處來。
忍不住開口訓斥道“堂堂華山派大弟子,遇上點挫折,就成了這副鳥樣子,你是不是還在牽掛著那魔教的妖女!”
嶽不群平素裡極有涵養,眼下看到令狐衝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也忍不住爆粗口。
令狐衝渾渾噩噩的,哪裡管得了嶽不群說什麼。
嶽不群見令狐衝這個樣子,忍不住唏噓短歎,朝著葉千秋求教,看能不能救一救這個混賬東西。
“師祖啊,若是再任由這混賬東西這麼消沉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得去見閻王爺了。”
“您老人家神通廣大,能不能想辦法救一救他。”
嶽不群在一旁朝著葉千秋求救。
四人騎著馬,在山間小路走著,叢不棄一直在少林寺外等候著嶽不群和葉千秋。
待二人帶著令狐衝下了山,便一起跟著踏上了回山的路。
葉千秋朝著令狐衝看了看,道“心病還需心藥醫。”
“他若是爛泥扶不上牆,縱使是你再扶他,他也成不了你期望的那樣子。”
嶽不群微微一歎,道“這混賬小子,在華山呆了近二十年,是我對他管教的少了,才讓他連這點挫折都經受不起。”
“不就是沒了那玩意兒嗎?”
“從古到今,閹人做成大事的也多了去了。”
“不說遠的,就說本朝的三保太監,雖然是閹人,但也乾了一番大事業。”
“再說武學上的成名人物,昔年的東廠都督曹正淳,亦是震懾武林的一方大高手。”
“沒了那玩意兒,也未必不是好事,最起碼可以不為女色所困。”
“酒色財氣,這些都是練功之人的大忌。”
嶽不群看似是在和葉千秋說話,其實是在提點令狐衝。
但令狐衝依舊還是那般渾噩模樣。
嶽不群說教了一路,從嵩山腳下說到了華山腳下,也沒見有什麼效果。
葉千秋見嶽不群對令狐衝這般儘心儘力,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令狐衝這人,就是缺少敲打,這一番磨難或許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很多人,不經事,就成長不起來。
誰不想瀟灑,誰不想活得自在。
但在這之前,你得清楚自己有沒有資格去瀟灑自在。
在路上行了十日左右,一行四人終於回了華山。
四人回到玉女峰,便被在半山上巡邏的弟子看到,那弟子急忙回山去通知山上的師娘、師兄弟。
不多時,一眾弟子都跑下來迎接四人。
嶽不群黑著一張臉,當即便召集華山派全部弟子,彙聚到了正氣堂。
他要當著華山派所有弟子的麵,宣布對令狐衝得處罰。
葉千秋作為華山派輩分最高的,自然不能缺席。
眼下的華山派,可是容不得半點馬虎了。
正氣堂中。
一眾弟子不明所以。
嶽靈珊姍姍來遲,她一進大廳,便看見了癱坐在大廳中央的令狐衝,她也沒看到她爹嶽不群正板著一張臉。
她一臉欣喜的跑了上去,朝著令狐衝道“大師哥,你終於回來啦!”
嶽靈珊見令狐衝神情恍惚,十分憔悴,當即朝著令狐衝問道“大師哥,你怎麼了?”
“你不要嚇我啊!”
令狐衝聽到了嶽靈珊的聲音,好似聽到了久違的天籟一般。
他的雙眼之中,恢複了一丁點的神采,隻見他朝著嶽靈珊顫聲道“小師妹……我不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