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千秋自然能感覺到六指黑俠的確對他沒有什麼惡意。
所以,葉千秋欣然接受了六指黑俠的饋贈,還邀請六指黑俠有機會到太乙山做客。
有間客棧在桑海城的位置很顯眼,剛剛進城,沒走了幾步,便已經看到了有間客棧的招牌。
此時,客棧裡人煙稀少。
葉千秋和逍遙子進門之後,頓時有小二來招呼二人。
葉千秋遞給小二令牌,表示要找他們掌櫃的。
小二見狀,急忙去請掌櫃的出來。
不多時,隻見一個憨厚開朗的大胖子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來和葉千秋、逍遙子寒暄。
看到葉千秋手裡的令牌之後,這大胖掌櫃臉上堆滿了笑意,朝著葉千秋道“客官,不知您是?”
葉千秋笑道“道家,太玄子。”
“原來是道家掌門人太玄子到了!”
“您是巨子的朋友,到了桑海城,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我說便是。”
“您叫我庖丁就成。”
庖丁臉上掛著和善的笑意,朝著葉千秋說道。
葉千秋微微頷首,道“麻煩了,給我們準備兩間上房。”
庖丁笑道“得嘞,這都好辦。”
說著,便安排小二去收拾兩間上房出來,讓葉千秋和逍遙子入住。
葉千秋和逍遙子趕了好幾天路,一路上風塵仆仆的,也沒怎麼休息。
葉千秋自然沒什麼關係,但是逍遙子還是有些疲累。
所以,二人便在有間客棧休息一晚。
到了第二天早上,葉千秋讓逍遙子帶著自己的名帖前去小聖賢莊。
葉千秋到齊國來,最想見的一個人,便是荀子。
在葉千秋沒有出現之前。
荀子便是目下戰國最後一位卓然成家的大師。
荀子也是戰國諸子中最為特立獨行的大家之一,其論戰之鋒銳,其學派之顯赫,其行蹤之淡隱,無不令天下驚歎!
戰國之世名動天下而節操淡泊者,惟墨子與荀子能相提並論。
當然,如果僅僅是神秘與淡泊,道家聖賢老子和莊子更在其上。
但老子和莊子所執無為出世之學曲高和寡,遠離天下潮流,行蹤惟關一己之私而已,本無所謂神秘淡泊。
葉千秋雖然是道家之人,卻不會在這上麵對老莊有什麼偏袒。
荀子與墨子都是天下顯學之能人,他們二人疏離仕途,不回避論敵,不奉迎官府,天下諸國徒然歆慕卻無以為其所用,天下學派攻訐有加而無以失其崢嶸。
這也讓荀子一直都被天下人所關注。
荀子之學居當世主流,引導思潮,入世而出世,出世而入世,與孔子孟子之孜孜求官儼然兩途。
葉千秋深知入世和出世這二者之間的難處,所以一向對荀子是推崇有加。
此次來到齊國,誰都可以不見,但唯獨荀子卻是要見上一見。
正午時分,逍遙子回來了。
他以道家弟子的身份,手持道家掌門人葉千秋的拜帖到了小聖賢莊。
得到了儒家掌門人伏念的接待。
當得知是太玄子要拜訪荀子時,伏念急忙帶著逍遙子前往荀子所居住的幽林小築去,遞上了葉千秋的拜帖。
荀子聽聞葉千秋到了桑海,很是高興,讓逍遙子給葉千秋帶話。
明日午後,荀子會在小聖賢莊恭候葉千秋的大駕。
第二天一大早,葉千秋便帶著逍遙子離了有間客棧,朝著小聖賢莊行去。
……
清晨的小聖賢莊,還帶著一些寒意。
如今,已經是秋末冬初。
桑海城靠近海邊,寒意一點也不少。
逍遙子和葉千秋剛進了小聖賢莊的大門,便被早早恭候的儒家弟子給接上,朝著小聖賢莊後邊的一座峰頭行去。
行了不多時,隻見前方的山坡草地上,七八個少年若即若離的簇擁著一個布衣老人正在散步。
老人侃侃而論,少年們時不時高聲發問,老人便悠然止步從容解說,如此反複,逍遙漫遊般的在草地上行進。
清晨燦爛的陽光下,山腰上的蘭草彌漫出淡淡的幽香。
這時,布衣老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突然回過頭來,朝著這邊看來。
那名儒家弟子急忙朝著前邊行去,朝著那布衣老人躬身拱手道“太師叔,道家掌門人太玄先生到了。”
布衣老人的目光和葉千秋的目光隔空觸碰到了一起。
葉千秋見狀,臉上泛起一絲笑意,朝著布衣老人拱手道“荀卿有禮了。”
布衣老人正是荀子。
荀子頎長挺拔,不胖不瘦,苧麻布衣,短腰布靴,一頂久經風吹日曬已經由綠變白的竹冠壓著灰白的須發,滄桑風塵刻在溝壑縱橫的黝黑臉膛,明澈的目光漾出一片深沉平和的笑意。
隻見他大步流星的朝著葉千秋走了過來,然後朝著葉千秋回禮道“荀況見過太玄先生。”
“老夫早就聽聞道家出了一位不世奇才,一統了道家天人二宗,今日一見,先生果然是人中龍鳳。”
葉千秋聞言,笑道“荀卿繆讚了。”
“當今之世,唯荀卿能稱一聲“子”而已。”
荀子笑了笑,抬手道“太玄先生,請。”
荀子帶著葉千秋和逍遙子朝著山上行去,那七八名弟子也跟在了荀子的身後。
不多時,隻見竹籬竹坊圈起了一片大庭院,院中一排排石案草席錯落有致又乾淨整潔,炊煙嫋嫋書聲琅琅,當真是一派生氣勃勃。
進得庭院後,荀子朝著那七八名少年吩咐道“你等將《不苟》篇誦得熟了,明日與師兄們一起辨析。”
“先下去吧,老夫有貴客要招待。”
少年們整齊應答一聲是,然後各自走到院子的角落去研讀詩書去了。
這時,隻聽得庭院外的山道上一聲高喊。
“師叔!”
隨著這一聲高喊,一個外形高雅不凡,身著黃衫的年輕人跑了進來。
荀子看到這年輕人,頓時板起了臉,朝著年輕人訓斥道“伏念,你現在是儒家掌門人,怎麼還這般在人前大呼小叫,一點都不知禮!”
“今日,有客人在,老夫不與你計較,說吧,到我這來做什麼?”
葉千秋朝著黃衫年輕人看去,但見這儒家掌門人伏念年紀輕輕,聽到了荀子的訓斥之後,立馬換上了一副端莊穩重的神情。
隻見伏念朝著荀子拱手道“師叔,昨日道家逍遙先生前來小聖賢莊遞上了太玄先生的拜帖。”
“適才,我聽聞太玄先生已經到了。”
“便急忙趕來,想要將見太玄先生一麵。”
荀子看向葉千秋,道“這位便是太玄先生了。”
伏念聞言,朝著葉千秋躬身拱手道“太玄先生,伏念有禮了。”
葉千秋也朝著伏念拱拱手。
伏念雖然年輕,但也是儒家掌門人,葉千秋可不會失禮於人。
“行了,太玄先生你也見過了,現在可以離開了吧。”
荀子有些不耐煩的朝著伏念說道。
伏念聞言,有些無奈,隻好朝著葉千秋道“太玄先生能到小聖賢莊來,伏念很是高興。”
“太玄先生的《道經》十二篇,伏念早已拜讀。”
“先生和師叔詳談之後,若還有空,可到莊中,伏念請先生喝茶。”
荀子聽了,吹胡子瞪眼道“還不走!”
伏念一臉無奈的朝著葉千秋和拱拱手,急忙往院子外行去。
葉千秋和一旁的逍遙子道“逍遙,你去和伏掌門坐一坐。”
逍遙子聞言,點了點頭,也跟著伏念一起退了出去。
荀子見伏念走了,朝著葉千秋說道“讓先生見笑了。”
“先生,請坐。”
葉千秋微微一笑,不以為然。
荀子性情古怪,他早有耳聞。
當著他這個外人的麵,對伏念這個儒家掌門人也不假辭色,也真是性情中人。
葉千秋和荀子在竹屋的屋簷下相對而坐。
荀子的臉上變得肅穆起來,眼中好像閃過一抹熊熊的戰意。
“太玄先生此番到小聖賢莊來,不知所為何事?”
葉千秋聞言,微微一笑,道“自然是來拜訪荀卿。”
荀子道“道家之人素來淡薄名利,隱修於高山深林之間。”
“太玄先生卻是積極入世,著實是令人費解。”
“老夫怎麼覺得先生此來,是想和老夫一論高低?”
葉千秋聽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荀卿,果然慧眼。”
荀子眼睛一亮,道“先生想如何論戰?”
葉千秋看到荀子這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不禁想起了這位大家的精彩一生。
荀子這一生經曆無數論戰。
當他還是少年時,他走出趙國故土,那正是趙武靈王鼓蕩天下風雷的強趙之時。
荀子的身上秉承了趙人的豪俠血性,在趙國已經少年成名的荀況,背著一隻青布包袱和一隻盛滿馬奶酒的皮囊就到了齊國的稷下學宮。
彼時,稷下學宮名士雲集,沒有人正眼看他這個從遙遠北方來的布衣少年。
稷下學宮為初入門者確定師門時,沒有一個成名大師點他入門,也沒有一個人邀他同門修學。
甚至還有人嘲笑荀子是趙國來的蠻子,如何懂得做學問。
依照稷下學宮的法度,初入稷下學宮的弟子,三年後若不能在學宮論戰中連勝三場,便要離開學宮,且日後不得冒學宮弟子之名。
三年後,天賦驚人的荀況在學宮少士論戰中旬日不敗。
其淵博的學問,犀利的辯才,使昔日嘲笑他的稷下學子一一潰敗,竟無人能與荀況相爭。
年輕的荀況一戰成名,離開稷下學宮到列國遊曆。
荀子用了二十餘年遊曆天下,尋訪了所有不在稷下學宮的名士大家,坦誠論戰,相互打磨,最終成為了一代蜚聲天下的大家!
這時,隻聽得葉千秋笑道“我聽聞昔日先生與孟子在稷下學宮論戰人性之善惡。”
“今日,倒是很想和先生再論一論人性之善與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