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她尖叫一聲,然後哇的一下,癱坐在地上,喊了一聲。
“母後!”
徐鳳年朝著那女子看去,麵色平靜。
他認得那個女子,那是離陽趙氏的公主,皇帝趙惇還活著的時候,曾經想把那個女子嫁給他。
……
此時,天際之中的葉千秋並沒有停下腳步。
殺一個聒噪的趙稚,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世人忌諱她的身份,但在葉千秋眼中,她就是一個蛇蠍婦人而已,殺了也就殺了。
眼看著葉千秋一步步逼近。
下方的仙人們一個個變得惴惴不安。
也隻有三個仙人,看起來還算是鎮定。
這時,隻見那個居中位置的年輕仙人,手握符劍鬱壘,本是與武當神荼齊名的道教重器,大概因為太過珍貴,被深藏供奉於京城欽天監內,久而久之,世人便隻知神荼而不聞鬱壘了。
武當山和龍虎山,雖然同為道教祖庭,但是修行之路,實在是大相徑庭,後者步步登天,隻求一個飛升。
前者最近的一百年,曆代掌教,從黃滿山王重樓,再到洪洗象和李玉斧,都勤於行走人間,從無黃紫貴人和羽衣卿相的說法。
此時的提劍仙人,無論是相貌還是神態,都與龍虎山當代掌教趙凝神極為相似,隻不過比起璞玉一樣的後者,這位仙氣鼎盛的年輕道士更為鋒芒畢露,如同一塊雕琢大成的國之大璽,身體四周隱約有無數黃金符籙一閃而逝。
這位年輕的提劍仙人看著葉千秋一步步走來,當即大聲喝道“葉千秋!”
“你想乾什麼!”
“難道你不怕天道反噬嗎!”
“你與徐家父子有什麼交情!”
“值得你為他們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葉千秋邊走邊說,道“我再問一句。”
“是你們自己走,還是我送你們走!”
那提劍仙人被葉千秋這話問的大怒不已。
“狂妄!”
“以為能驅使天雷,便能無敵嗎?”
“你以為隻有你會禦雷?”
說著,那提劍仙人伸手隨意往空中一抓,手中便多出一杆通體縈繞紫電的金色長槍,槍身繪有晦澀艱深的道教雲紋。
仙人大喝一聲,氣勢如虹的一槍朝著葉千秋拋去。
葉千秋腳步不停,不躲不閃。
那金色長槍還沒有到葉千秋的身邊,已經轟然炸開。
葉千秋繼續往下。
氣勢一步步在升騰。
倒也不是他不想直接把雷池扔下來省事。
隻是他要同時發出數百道具有毀滅真意的紫雷,也需要不斷蓄勢。
滅這些天上仙人,必須做到一戰功成。
在氣勢上將對方給壓製。
不能讓對方死灰複燃。
下方的趙家祖師們看到葉千秋的氣勢不斷的升騰。
一個個的都拿出了自己的手上法器。
有人拿出一枚雷光大盛的道門方形法印,仿佛道教典籍中所載的雷霆都司寶印,朝著葉千秋扔去。
手持鬱壘劍的仙人也將手中劍扔了出去。
有騎白鹿的仙人輕輕一提韁繩,座下白鹿向前輕輕踏出一步。
白鹿蹄子一踏之下,如投巨石入小湖,一陣恢弘漣漪瞬間擴散出去。
白鹿第二蹄又是重重落地,磅礴氣機再度朝著葉千秋迅猛蔓延而去。
以大地為鐘,仙人白鹿每一次向前踩出,就是一次仙音浩蕩的劇烈撞鐘。
還有仙人手指掐訣,他胸口前方懸浮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笏。
玉笏浮現後,也朝著葉千秋轟然飛去。
還有頭戴玉冠的仙人手中劍氣橫飛,引發出宛如天地震撼的異象,朝著葉千秋飛去。
還有仙人舉起一手,五指張開淩空一抓,輕聲喝道“五嶽聽我敕令!”
離陽廣袤版圖之上,五座屹立在中原大地上的巍峨山嶽,隻要建造在山上的道觀,無論大小,所有插在香爐之中的香火,無論屋內屋外,同時熄滅,而且先前點燃的煙霧開始旋轉晃動。
與此同時,欽天監門口有四位仙人掠出,分立“四嶽”山巔,各自祭出一枚木製、銅質、玉質和金製印寶印,印鈕分彆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霎時間,天空之中,已經滿是璀璨霞光。
那是各種各樣的寶物法器發出的光芒。
就在這時,葉千秋大笑起來。
“米粒之輝,也放光華?”
“都給我滾回去!”
蓄勢了許久的葉千秋終於出手了。
千丈雷池中,數千道紫色天雷同時朝著欽天監之中轟去,勢不可擋。
將龍虎山曆代祖師投射出的法器、神通通通粉碎。
欽天監之中的趙家甲士和街上騎軍都忍不住滿臉痛苦地捂住耳朵,就連許多仙人衣袂都開始向後飄蕩。
手持一杆梅子酒的白衣兵聖陳芝豹,還有主持開啟了大陣的狗頭軍師謝觀應。
閣樓之中的趙丹坪、晉心安見狀不對,早已經逃之夭夭。
縱使陳芝豹踏入了儒聖境界。
但麵對如此天雷,能感知到天道劫數的他,根本不敢硬碰硬。
轟!
一聲聲天雷轟下的聲音不斷響起。
整座欽天監頓時化為了雷電的海洋。
數百位同時下凡的龍虎山祖師聯手,想要擋下這殺伐力強橫無比的雷劫。
但是,僅僅支撐了一個呼吸。
所有人。
所有欽天監內活著的人。
瞬間被千道紫雷吞沒。
風雷之聲,餘音不絕。
在天空中久久回蕩。
仙人下凡,彈指間,灰飛煙滅。
遠處,徐鳳年環抱雙臂,道“技術活兒,可是我沒法賞啊。”
站在真龍背上的李淳罡、鄧太阿麵麵相覷。
曹長卿踏劍而下,朝著某處宮殿上方落去。
……
晉心安和趙丹坪離開了欽天監的樓閣,但是沒有遠去,還在皇宮裡呆著。
晉心安有些失態,他抬頭望著已經淪為一個大坑的欽天監,再看看那瞬間消失在雷海之中的龍虎山曆代祖師。
晉心安覺得有些不真切,有種夢幻般的感覺。
這就完了?
結束了?
龍虎山曆代祖師一起下凡。
縱使不如真身下凡那般神通驚人。
但合在一起,那可是世上誰都不敢小覷的力量。
可就是如此一股龐大的力量。
在頃刻間被轟的身影全無。
遠處,謝觀應和陳芝豹站在一起,二人皆是麵無表情的看著那已經沒有了任何生機的欽天監,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事實上無論是藏拙還是逃命,謝觀應自認天下第二,還真沒人敢自稱天下第一。
他在西蜀境內,曾躲過了鄧太阿殺意凜然的千裡飛劍,在更早的洪嘉年末,更躲過兩場堪稱驚心動魄的追殺。
在冷眼旁觀天下大事二十餘年的謝觀應眼中,唯有善於為自己謀的人,才能活到最後。
而他就是這樣的人。
當葉千秋手托千丈雷池出現的時候。
謝觀應便知道,今日之事,已經不可為。
本以為,離陽趙氏還有些運道。
但,在這一場雷海降臨之後。
離陽趙氏的運道徹底斷絕。
這對於謝觀應來說,是絕對的好事情。
沒有人比他更希望這天下大亂。
隻有天下亂了,他才能渾水摸魚,火中取栗。
陳芝豹手握一杆梅子酒,沒有衝動。
他知道,他不是葉千秋的對手。
世上恐怕還沒有人,能扛得住那種層次的雷劫。
……
太安城中的某座樓閣高處,昔日的北莽第一魔頭,如今的逐鹿山教主,洛陽凝望著遠方那場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戰場。
她和身邊人悄然說道“做了八百年的孤魂野鬼,我見過的飛升人不少,謫仙人也不少,裡頭的門道也略微知道點。”
“幾十個龍虎山祖師爺齊齊下凡,受到天道限製,絕大多數無非是人間金剛境體魄和指玄境氣機,撐死了手裡多掌握幾種大打折扣的仙人玄通,也就瞧著模樣像是陸地神仙罷了,紙糊的老虎,嚇人可以,殺人不行。”
“不過站位居中的那七八個,就算衰減了修為,但最少都在天象境界,不容小覷,尤其是最中間三位大真人,可都算道教聖人了。”
“提劍的,是龍虎山初代祖師,頭戴蓮花的,應該是離陽王朝的首位護國真人,天師府的紫金蓮池,據說正是在他手上造就,而那位騎白鹿的,按輩分算是齊玄禎的師叔。”
“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如果是飛升在即尚未跨入天門的他們,那才厲害,正兒八經的超凡入聖,現在嘛,也就是尋常的陸地神仙。”
“可即便如此,若是換我麵對這些人,既不好殺,也不好逃。”
“可在葉千秋的手裡,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這些仙人,當真是如同土雞瓦狗一般。”
“這才是真正的無敵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