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那群青衫青褲青布靴的漢子哄的一聲便圍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誰遞的第一拳,片刻之後,拳腳如風雨般砸向那兩名長安府衙役的身上。
兩名衙役先前還在厲喝痛罵,亮明自家身份後想要拔刀,卻被一腳踹倒。
片刻後,他們便被打的頭破血流,抱著腦袋在地上翻滾,哪裡還罵的出聲音來,隻剩下了痛苦的呻吟,甚至就連那兩把代表他們身份的腰刀,都不知道被誰扔出了人群。
老筆齋外麵的這場混戰,讓兩名衙役頭破血流。
一眾看客們,都已經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畢竟,在一般人的認知當中,官府的勢最大。
即便是混江湖的,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對官府的人下手。
但眼下,這幫青衣漢子居然真敢對官府的衙役下手,這也太囂張了!
過了一會兒。
“好了,彆打了。”
一直環抱雙臂冷眼旁觀的齊四爺發話,青衣漢子們散開,他走到那兩名衙役身旁,寒聲說道“敢陰死我兄弟,就不要怪我下手不客氣。”
那名稍微年輕些的衙役狠狠盯著他的臉,說道“敢毆打官差,你們就等著被砍頭吧,你要不要這時候直接砍死我,說不定還劃算一些。”
齊四爺蹲下來輕蔑地拍了拍他的臉“彆拿這話嚇我,大家都是大人們養著的狗,你們這兩隻狗隻不過比我多穿了一件衣裳,當然,你們這身衣裳很金貴,就這麼殺死你們自然是不敢的,但你說大街上狗咬狗,那些大人們會在乎嗎?”
說完這句話,齊四爺轉身向寧缺行了一禮,便率領手下瀟灑囂張離開。
而那幫精壯漢子也趕緊上前扶著兩名頭破血流的衙役離開了、
一場紛爭就這樣結束,給看戲的食客們又留下了談資。
寧缺轉身回了老筆齋。
此時,吃完麵片兒的葉千秋起身,和李三兒道“三兒,走了啊。”
李三兒心不在焉的回了一聲。
目睹了老筆齋前發生的一切,李三兒顯得更加無助了。
他隻是想安安穩穩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不想卷入這種黑幫勢力的傾軋當中。
葉千秋見李三兒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也沒在意,對於李三兒來說,現在可是困難的時候。
葉千秋和李三兒說道“三兒,彆著急,事情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李三兒擠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道“葉夫子,您說的對,總歸是會有辦法的。”
出了門,葉千秋去隔壁街阿南家的油餅鋪子裡買了兩個油餅,拿回去給卓爾吃。
阿南的父親還挺疑惑,道“葉夫子,最近飯量見漲啊。”
葉千秋笑了笑,沒多作解釋。
阿南的父親也就是那麼一問,看葉千秋不多說,也就沒繼續問。
徑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院裡,卓爾正在練拳。
看到葉千秋回來,卓爾急忙湊過來,道“師父,我有件事兒想和您商量一下。”
葉千秋一邊關上院門,一邊說道“什麼事兒?”
卓爾道“師父,我想去見一下朝二哥。”
葉千秋看向卓爾,道“怎麼?憋不住了?”
卓爾口中的朝二哥是這京城裡有名的黑幫頭目朝小樹。
臨四十七巷一條街都是他的。
卓爾之所以被軍部的人追殺,其實也和朝小樹關係不淺。
而今天,那位齊四爺就是朝小樹的人。
齊四之所以發狠教訓了那兩個衙役,也應該和卓爾有關。
畢竟,在他們眼裡,卓爾肯定是死了。
卓爾在一旁道“我的那點事兒,您都知道。”
“我怕朝二哥那邊出點什麼事兒,所以,我想偷偷去見他一麵。”
葉千秋搖了搖頭,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卓爾道“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
葉千秋笑了笑,道“再等兩天。”
卓爾也不多問,在他眼中,師父葉千秋無疑是他見過最牛逼的人。
一個能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卻隻隱匿在這東城做個教書先生的修行者。
一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卓爾對葉千秋的話很信服。
葉千秋坐在屋簷下,讓卓爾繼續練拳。
他則是在想著一些事。
之所以沒當著李三兒的麵,在麵館裡直接好好的教訓一番那幫地痞,是因為葉千秋知道,解決幾個小混混容易。
但想要徹底解決李三兒的難題,還得從根子上解決問題。
所以,他隻是讓幾個混混摔了個狗吃屎。
並未對這幫人深究。
更何況,他還不想在人前顯聖,他在這裡住的很好,不想過早的打破這份寧靜。
而葉千秋清楚的很,想要解決根本問題,得從什麼地方下手。
……
春雨綿延的長安城,並不是什麼人都喜歡的。
尤其是在底層生活的普通百姓。
連續的春雨,有可能意味著誤工。
除了賣雨傘和做馬車行的,這世上大概沒有什麼生意人會喜歡長安城每年雨水充沛綿延的春天。
在葉千秋等待了兩天之後。
第三天的傍晚,天色已黑。
葉千秋帶上已經在小院裡憋了好多天的卓爾出了門。
雨下的是越來越大。
葉千秋沒撐傘。
卓爾也沒撐傘。
但卓爾卻是神奇的發現,雨水根本落不在師父和他的身上。
卓爾對師父的能耐又多了一分認識。
葉千秋在前走著,卓爾在後走著。
葉千秋的步子並不快。
卓爾走在葉千秋的身後,從出生到現在,從未像此刻這般心安。
走過了幾條巷子之後。
卓爾敏銳的發現前麵有兩個人也在雨中趕路。
看到那兩人的背影,卓爾瞳孔一縮。
本想開口的卓爾看了看師父的背影,還是選擇了閉嘴。
隻是默默跟著師父葉千秋。
他已經大概知道師父今天要帶他去哪兒。
……
春風亭地處東城貧民區,建築破爛不堪,從白晝到夜間充斥著小攤小販走街串巷的閒人,連清靜都算不上,自然沒有什麼風雅可言。
但今天的春風亭一帶格外安靜,靜到雨落的聲音也如雷鳴一般。
街巷裡,看不到任何冒雨行走的路人,甚至連嬰啼聲都沒有,仿佛除了風雨和被肅殺之意籠罩的街巷外,其餘的都不存在。
來到春風亭街口的時候,卓爾隻覺得自己身形一輕,然後他發現自己已經從巷口出現在了街巷兩旁的屋頂上。
卓爾看著身前的師父,欲言又止。
葉千秋抬手一指。
卓爾順著葉千秋所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那漆黑的巷子裡,伴隨著這雨夜風聲,數百名臉色肅然的江湖漢子從巷子的四麵八方朝著春風亭前湧去。
而在那春風亭前,站著兩個人。
一個青衫中年人,腰懸長劍。
一個戴著黑色口罩、背著一大堆東西,撐著一把油紙傘的少年站在青衫中年人的後邊。
此時,小巷裡,除了風雨聲,便是那數百名江湖漢子抽刀的聲音。
房頂上,葉千秋負手道“好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