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低著頭,輕聲說道“我現在不想去。”
天諭大神官沉默下來。
程立雪一臉不快的看著寧缺,道“寧缺,你耍我們?”
寧缺表示這不是他能左右的。
這時,老筆齋的門被推開了。
葉千秋走了進來,朝著桑桑招招手。
桑桑蹭蹭蹭的跑到了葉千秋身邊,低聲道“師父,我現在不想去,可以嗎?”
葉千秋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好。”
天諭大神官轉過身來,看到了葉千秋。
葉千秋身後是天空和大地。
程立雪想說什麼,但是猛然間發現自己什麼都無法說出口。
這時,天諭大神官緩緩說道“你就是桑桑的另一位老師?”
葉千秋微微頷首,道“是我。”
天諭大神官道“大道在前,光明在後。”
“是你說的?”
葉千秋道“是我說的。”
天諭大神官並沒有動怒,他微微頷首,然後說道“那你認為桑桑什麼時候會回到西陵。”
葉千秋笑道“你可以自己去看。”
天諭大神官沉默片刻。
然後說道“明白了。”
隨即,天諭神座看向桑桑,一臉笑意的說道“三年後,西陵見。”
說完這句話後。
天諭大神官直接走出了老筆齋。
頭也不回的登上了神輦,在禮樂繚繞下離開。
程立雪緊緊的跟在天諭神座的後邊。
他登上神輦,走到神座身後跪下,低聲說道“弟子不明白,難道真這樣回西陵?”
“那位葉夫子是不是很厲害?”
這時,天諭大神官從袖中取出一方潔白的絲巾,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
程立雪繼續低著頭說道“他便是再厲害,難道還能比神座厲害?”
天諭大神官看著手中潔白如雪的絲巾,沉默片刻後,緩緩說道“他比你想象的還要厲害的多的多。”
“最起碼,我不是他的對手。”
“或許隻有觀主才能匹敵他。”
“而且,裁決司即將發生的那件事情,比我想像的更加嚴重。”
“我現在不能繼續在長安停留了。”
程立雪抬起頭來,眼中滿是驚訝,他還是頭一次聽到天諭神座如此推崇一個人。
一個神殿之外的人。
這時,程立雪的目光落在神座手裡那方絲巾上,他的身體驟然一僵,因為他看到潔白如雪的絲巾上竟有幾抹血漬!
他這才發現,神座大人的眼角在淌血!
“我在三年後的桃山上,看到了光明。”
“所以三年後,她會回到西陵。”
天諭大神官平靜地繼續擦拭眼角淌出的鮮血。
程立雪有些神思惘然,怔怔問道“您還看到了些什麼?”
“你這個癡兒,光明是與我們最親近的夥伴,我隻看了她一眼。便險些瞎了,哪裡還能看到彆的什麼?”
天諭大神官微笑說道。
然後他將手中的白絲巾折起來,繼續擦拭著眼睛裡的血。
事實上,他並沒有將看到的景象完全告訴程立雪。
因為,那個景象連他都感覺到有些恐怖。
天諭神座低頭,看著絲巾上的血。
腦海之中出現一個問題。
光明到極致……便是黑暗嗎?
……
老筆齋內。
寧缺鬆了一口氣,心情變得好了許多。
桑桑留下來,終歸是一件好事。
隻是他有些疑惑,為什麼天諭神座走的那般著急。
是因為葉夫子嗎?
寧缺看向葉千秋,心裡在想著,葉夫子是如何將天諭神座給嚇走的。
葉千秋仿佛洞察到了寧缺的心思,笑道“你小子彆瞎想,我可沒對那老頭子動手。”
“就他那老的不能再老的身板,我要是碰他一下,他估計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寧缺道“那他怎麼那般痛快的便走了?”
葉千秋笑道“人老了,自然就不中用了,他走,自然是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寧缺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而是說道“今天是個好日子,要不我們下館子,吃頓好的吧?”
葉千秋笑道“這個提議不錯!”
“不過,你請客。”
寧缺看向桑桑。
桑桑一扭頭,道“彆看我,我沒錢。”
……
春天的第一場雨落下了。
小院裡,黃瓜的種子也讓小黑埋在了土裡。
這兩天,小黑有些忙。
他和寧缺分工明確,準備再殺兩個人。
這兩個人,一個叫黃興,一個叫於水主。
小黑殺人的本事這兩年還是有些長進的。
他紮馬步紮的久了,對於腳下的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小黑不是一個有天賦的人,在修道上的天賦可以說是平平無奇。
所以,葉千秋教他的是殺人技。
一個人如何利用自己身體內為數不多的力量,去做最有效率的事情,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需要對自己的身體掌控力達到一個十分高明的地步,才可以做到。
這天,小黑早早的便出了門,和寧缺去殺人。
殺人,在葉千秋看來,始終不是一件小事。
所以,葉千秋讓小黑做了很詳儘的準備。
修道者的課程,似乎並沒有這樣一項。
但是,葉千秋依舊給小黑補上了這一課。
在長安城居住的日子,其實更多的時候是平靜。
葉千秋並沒有翻天覆地的打算。
化神之後,如何煉虛,如何尋到那虛,對於葉千秋來說,是一個不小的難題。
路終究是人走出來的。
他現在有了一些眉目,但還是不太確定。
葉千秋覺得自己應該多和夫子交流一下,當然,夫子也有夫子的困惑。
他們或許給不了對方答案,但是卻可以給對方某種啟迪。
就在葉千秋打算動身前往書院的時候。
小黑回來了。
不過,他的神色有些慌亂。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跑到葉千秋麵前,一臉歉意的說道“師父,有人跟上我了。”
“我沒甩掉他。”
葉千秋點了點頭,讓他先去洗澡,換身衣服。
很快,敞開的院門外,聚集了一大票羽林軍。
為首的是一個老將軍。
這個老將軍,是大唐軍方頭號人物,許世。
院門大開,意味著,門外的人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子裡的人。
許世沒有走進小院,也沒有命令手下走進小院。
而是站在院門之外,朝著院子裡葉千秋說道“您就是葉夫子吧。”
“我算是久仰您的大名了。”
“老夫,許世。”
“不知葉夫子可曾聽過老夫的名字?”
葉千秋站在院中,與許世遙遙相望,笑道“聽過。”
許世道“剛剛有一名殺人犯走進了葉夫子的小院,不知道葉夫子可否把人給交出來。”
葉千秋一臉平靜的說道“我這裡沒有殺人犯。”
這時,小巷裡的許世身上緩緩升起一道極為強大,且又充滿了冷漠的氣息。
他的身軀雖然微微佝僂,但是沒有人會把他看成一個普通的老頭子。
“葉夫子是打算以一人之力挑戰整個大唐軍方?”
許世如此說道。
葉千秋笑道“我沒有想挑戰誰。”
“因為一向都是彆人挑戰我。”
許世冷笑一聲,臉上帶著瘋狂,道“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我倒想看看,夫子是否還在庇佑大唐?”
下一刻。
葉千秋抬手,一指穿過許世的眉心。
許世怔怔的看著小院,然後……轟然倒地。
葉千秋笑道“我從沒見過人跟我提過這麼無理的要求,不過,既然你要求死,那我就送你死好了。”
“但是,夫子是否還在庇佑大唐,你注定是看不到了。”
霎時間,小院外的小巷裡,亂做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