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一道!
《易經》,是闡述天地世間萬象變化的古老經典,其中蘊涵著樸素深刻的自然法則與和諧辯證的思想。
《易經》被譽為諸經之首,大道之源,廣大精微,包羅萬象。
從《易經》中去看天人合一,會有極為深刻的領悟。
對於葉千秋來說。
落筆寫《易經》,是經過極為周密考慮的。
《易經》首要,便在一個易字。
易,顧名思義,便是改變,變換的意思。
昊天的世界裡,人們可以看到的天,是昊天的讓人們看到的天。
並不是真正的天。
葉千秋每去往一個新的天地,都會有一番新的領悟。
天地與天地之間,也是大有不同。
但也有相同。
不同的天地之中。
有一個相同點,那就是人總是在被束縛。
當然,被束縛,並非完全是壞事。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被束縛,意味著被保護。
人類之中有強者,但相對於天地宇宙而言,大多數人,都是弱者。
都是這宇宙之中最微小的存在。
可能是一場大風,一場暴雨,一場地震,就可以掠奪掉很多人的性命。
人弱小,卻也強大。
這就是人的可貴之處。
人類智慧的傳承,會讓人類一步步變得更加強大。
而傳承的目的,不是一成不變,而是變。
隻有變,才能強。
不變,意味著倒退。
而倒退的人,注定會被時代而拋棄。
每個時代都有屬於每個時代的弄潮兒。
而現在,葉千秋寫下了《易經》,領悟了《易經》的人,就將成為這個時代的弄潮兒。
沒有誰天生注定就是英雄。
英雄,當在大浪之中淘出。
……
葉紅魚看著那一行行字,漸漸的眼中有了光。
她忘記了自己手中還握著一根筆。
墨汁在宣紙上滴下。
在宣紙上形成了一點。
沒有規則,自成方圓。
桑桑抬起頭,瞅了瞅葉紅魚,道“你在看什麼?”
葉紅魚朝著那邊努了努嘴。
桑桑道“好好寫字,等老師寫完了,你再看不行嗎?”
葉紅魚低頭,看著宣紙上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覺得實在是不漂亮。
桑桑道“老師說了,寫字要專心。”
“就像你修道一樣專心。”
葉紅魚聞言,輕輕點頭。
提筆在硯台上,蘸了些許墨汁,開始認真的寫起了字。
她寫的字,和剛才不同。
隻見她寫下了歪歪扭扭的六個字。
“初九,潛龍,勿用。”
雖然以她豐厚的學識,也不太明白這六個字組合起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這並不妨礙,她很喜歡這六個字。
……
長安城是一座很有氣質的雄城,南方的金風細雨到了長安之後就會變得清。
北方的寒風冷雪到了長安會變得溫柔。
在其他地方可能是低賤自卑的人,在這裡能夠變得自信起來。
在其他地方驕傲自矜的人,在這裡往往會變得恬靜平和。
離開桃山的光明大神官衛光明,在長安城裡做了半年的長工。
知守觀的傳人葉蘇,在來到長安不久之後,就開始在某間小道觀裡做起了宣教道人。
小道觀裡,沒有人知道葉蘇的身份。
主持道觀的瘦道人原本不想收留他,隻不過葉蘇拿出來了西陵神殿核準的道書,瘦道人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他寄居此地。
但,如果有可能的話。
他一點都不想葉蘇留在這裡。
因為,葉蘇實在不像話。
不像一個塵世裡的道人。
寄居道觀可以不用出房錢,但葉蘇也不想就這麼住著。
於是,他攬下了小道觀的宣教工作。
每天清晨便出了道觀,在周邊的街巷店鋪裡散發傳單,召喚街坊們來聽自己講述道門真義。
站在石階上,葉蘇開始了自己的工作,他對西陵教典的講述非常清晰,也非常無趣,諸如昊天、平等、仁慈、得福之類的詞語不時出現。
然而街坊們來的很少,走的很快。
午後的秋日,小道觀門前冷清至極,幾隻麻雀在石階下踱著步。
它們根本沒有注意到,石階上站著人,所以也沒有表現出來害怕。
葉蘇低頭看著石階下那幾隻麻雀,覺得有些茫然,為什麼長安城裡的百姓對昊天宣教如此不在意,緊接著他心中又生出很多輕蔑,果然是一個無信者的國度,居然連自己講的教義都無法理解。
這時,瘦道人端著一碗麵條走了出來,看著他臉上神情,歎息說道“雖然我也聽不太明白,但大概能知道,你肯定是在西陵學過的,說不定還去天諭院遊學過,不過宣教之事本就不易,你不要有什麼愧疚。”
葉蘇麵無表情的說道“對牛不可彈琴,我並不覺得愧疚。”
日子久了,瘦道人和他也有些交情,不再像最開始那般,看著葉蘇頭頂上的道髻,就莫名的敬畏。
瘦道人道“牛不喝水你不能強按,你得想些法子。”
葉蘇微微蹙眉,說道“這些人有什麼資格讓我費神?”
瘦道人正色說道“世間萬姓都是昊天的子民,他們都應該領受昊天的溫暖,千萬年前,我道門先祖在荒野僻鄉之中傳教,不知經曆了多少艱難困苦,難道他們傳教之時,也要看對方有沒有資格?”
葉蘇看著這個其貌不揚的道人,忽然覺得此人的臉上流露出比西陵神官們更堅定的神情,不由微微一怔,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受教。”
瘦道人笑了笑,說道“想不想學學怎麼宣教?”
昊天道門在世間諸國傳播,根本不用諸道觀花費什麼力氣,任何子民自生下來那刻開始,便是西陵神殿的信徒。
葉蘇周遊諸國,十餘年間眼中所見皆是如此,所以這幾日他在街坊當中傳教遇到極大困難,沉怒之餘也不禁有些不解。
他皺著眉頭說道“難道宣教還要講究什麼方法?”
瘦道人說道“按照慣常的方法,我們一般會在宣教之後分發食物或酒水,遇著節日,便會組織街坊聚餐,如果經費比較充足,那麼去教坊司請兩位歌家過來唱唱道歌,效果肯定最好。”
聽著這話,葉蘇勃然大怒,厲聲斥道“荒唐至極!宣教何其神聖之事,豈能變成利益交換,如此信教之人,何談虔誠!”
瘦道人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說道“昊天賜於人間一切,這便是對我們的恩賞,所以我們才會信奉昊天,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你這麼激動做什麼?如果一點好處都沒有,誰來信教?”
葉蘇自幼便在知守觀裡修道,其後周遊諸國,也隻見道門備受尊崇,總以為這是自然之事,從來沒有想過,信仰居然還可以這樣去理解。
他本想一掌把這名褻瀆教義的道人拍死,然而,他忽然想道,瘦道人的這番話雖然難聽,但其實細細想去,真挑不出什麼錯處。
於是他沉默了很長時間。
過了很長時間,葉蘇從沉默中醒來,看著瘦道人麵無表情說道“請繼續指教。”
瘦道人看著他笑了笑,說道“其實唐人至少九成以上都是昊天道門的信徒,隻不過和南晉宋國那些地方的信徒不同,他們很沒有耐性來參加宣教活動,所以如果要加強他們對昊天的信仰,宣教並不是最好的方法。”
葉蘇說道“那應該用什麼方法?”
瘦道人說道“道門中人首重德行,所以講究言行一致,但對於宣教而言,言語卻永遠及不上行動。”
“身為一觀之主,如果你平日裡能親近街坊,遇著街坊有事便主動幫手,替他們挑水曬糧,通過日常的言行,來體現昊天的仁慈與友愛,這才是對唐人最有效的宣教方式。”
葉蘇若有所思。
瘦道人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除了西陵的神座大人,沒有幾個人能夠親目眼睹昊天的神跡,而我們這些普通的道人,便是昊天在人間的代言人,普通人想要感受昊天,便是感受我們。”
葉蘇凜然點頭道“果然有理。”
瘦道人歎息說道“我離開西陵也已經有二十三年,雖然在唐國不及在彆國那般風光,但守著這座小道觀倒也快活。”
“聽說其餘諸國,道人們橫征暴斂,神殿派出的使官更是驕縱豪奢,如此哪裡能讓世人真心敬畏昊天?”
“恐怕是隻徒剩下個畏字罷了,那些道人哪裡是昊天的代言人,完全是昊天之恥。”
涉及昊天道門在俗世裡的事務,葉蘇不想討論,看著他手中的麵碗說道“再不吃麵就要涼了。”
瘦道人這才記起來自己手中有碗麵,趕緊遞到他手中。說道“這是給你吃的,不吃飽哪裡有力氣宣教。”
葉蘇靜靜看著手中端著的麵碗,忽然說道“我會嘗試一下你的方法。”
這時,有一滴雨忽然落入碗中的麵湯裡。
葉蘇和瘦道人抬頭看天,隻見雨珠從天而降。
一場秋雨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小道觀旁有些街坊,本想著雨季已過,沒有整修瓦簷。
突然遭到大雨襲擊,便開始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