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曲妮瑪娣。
一臉的不敢相信。
隨即。
他朝著葉千秋看去,眼中滿是悲傷。
“是你殺了她?”
葉千秋很自然的點頭,道“是我殺的。”
葉千秋看著這位高僧。
他雙眉若尺,眼眸裡蘊著精純的光澤,雙眉微霜,額上皺紋幾許,法像莊嚴,讓人猜不出來他的真實年齡。
葉千秋知道,他叫寶樹。
他來自不可知之地,又是戒律院首座這樣的大人物。
論起身份地位毫無疑問在世人眼中是很高很高的存在。
但就是這樣的人,和曲妮瑪娣私通,生下了道石。
也不知道這二人在佛祖像下纏綿之時,心中是怎樣的感受。
或許,他們追尋的就是那種刺激感?
寶樹大師眼中的悲傷化為了某種沉痛的力量。
他沒有再說什麼廢話,他雙手在身前結了一道手印。
這道手印很奇怪,右手食指微屈,就像頑童彈石頭的姿式。
一道慈悲而肅殺的佛宗氣息,向葉千秋襲去。
寶樹大師乃是懸空寺戒律院座,如果以修道境界來評判,一身驚人修為至少是知命中境。
但是,他這一擊,用在葉千秋身上,依舊沒什麼卵用。
他的這道手印,甚至還沒有到葉千秋的身前,就已經消失不見。
寶樹看向葉千秋,怔怔看著他,顯得有些驚懼,更多的卻是惘然。
隨即,寶樹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猛然將自己右手上的小銅鈴給搖了起來。
葉千秋微微蹙眉,他認出了那是佛祖的盂蘭淨鈴。
霎時間,洞廬外。
響起了清脆的鈴聲。
鈴聲是那樣的慈悲,又充滿了威嚴,似乎將要鎮蕩世間的一切陰穢。
鈴聲傳出洞廬,傳遍後山,傳遍整座爛柯寺。
爛柯寺裡有十七口古鐘,或在亭間,或在殿後,或在廊下,或在梅旁。
這十七口古鐘,幾乎同時響了起來。
渾厚宏亮的鐘聲,回蕩在黃寺飛簷之間。
卻依然掩不住那道清脆漠然的鈴聲。
鐘聲響應著鈴聲。
山頭,佛祖石像在雲中安靜,漸漸生出莊嚴的佛光。
整座瓦山佛光漸盛,無數天地氣息奉詔而來,在瓦山上空,形成一道隻能感知,卻無法看到的隔斷,裡麵蘊著無上法威。
佛光朝著葉千秋籠罩而去。
葉千秋冷哼一聲,佛光在他身前三丈之外,無法再進一步。
……
爛柯寺內,某一間殿堂之中。
有兩座石尊者像。
有兩個人正在看這兩座石尊者像。
一人穿著素衫,結了個簡單的道髻,身後背著把木劍,正是道門行走葉蘇。
另一人身材精壯,穿著一身中原少見的獸皮衣裳,是來自魔宗的行走——唐。
此時,爛柯寺裡響起鐘聲,嗡嗡作響,綿綿不絕,到處都是。
葉蘇緩緩閉上眼睛,突然說道“有人要死了。”
隨即,他睜開眼,走出偏殿,向後寺行去。
唐看著身前的石尊者像,沉默片刻後,也離殿而去。
中寺諸殿裡的修行者,被鐘聲驚動,紛紛走出來,扶欄向山間望去。
葉蘇和唐在人群裡穿行,沒有修行者注意到他們。
一路行來,鐘聲不絕。
葉蘇背後的木劍,仿佛有所感應,出輕輕嗡鳴。
唐的右腳踩爛了一塊青磚。
葉蘇抬頭望向天空,眉頭微蹙,說道“佛宗沉默萬年,沒想到原來還隱藏著這樣強大的手段,我劍能過去,人卻過不去。”
唐低頭看著腳下那塊碎磚,聲音微沉,說道“我可以試著從地下過。”
二人來到爛柯後寺之前。
葉蘇朝著瓦山的後山看去,眼中閃過一抹神光。
“我感覺到這手段持續不了多久了。”
……
爛柯寺後寺的佛殿之中。
桑桑剛剛坐下,本想著再入定。
這時,一陣陣鐘聲傳來。
她整個人突然顫抖起來。
渾身好像受到了什麼侵蝕一般。
十分難受。
頃刻之間,她的小臉就變得很白。
然後噗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血。
鐘聲在爛柯寺裡繼續回蕩。
噗的一聲。
又一口鮮血從她的唇間噴出,打濕了身上的黑色棉襖和青磚地麵。
一道佛光,不知何時穿透殿宇,落在她的身上。
那道佛光是那樣的慈悲,又是那樣的冷酷。
佛光中,桑桑的臉顯得愈蒼白,瘦弱的身子顯得愈發渺小。
這時,聽到佛殿裡動靜的寧缺急忙跑了進來。
看到佛光下籠罩的桑桑之後,寧缺頓時瞪大了眼睛。
桑桑看著佛光外的寧缺,默默流著眼淚。
寧缺幾乎沒有遲疑半分,立馬走進佛光裡,撐開大黑傘,遮在桑桑的頭上。
大黑傘在桑桑的頭頂展開。
佛光與黑色油膩的傘麵相撞,四濺散開,畫麵異常美麗而令人驚心動魄。
佛光萬丈,恢宏無限,好像是由無數光線凝成的瀑布,不停地向大黑傘落下。
大黑傘就像是瀑布裡的一塊黑色石頭,被不停地衝刷著,撞擊著。
漸漸有了顫抖不安的感覺。
寧缺握著傘柄的右手微微顫抖,沒有感受到有磅礴的力量從傘柄處傳來,但卻清晰感受到傘外的恐怖佛威,他體裡的每根骨頭都開始咯吱作響。
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大黑傘傘麵上那些十幾年時間都沒能被雨水衝洗掉的油垢灰塵,在佛光的衝洗下正在不停變薄,似乎最終還是會被淨蝕成空。
寧缺想不通,為什麼突然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在想,葉夫子去哪兒了。
寧缺朝著門外的小黑喊道“小黑,快進來!”
小黑跑了進來,看到桑桑之後,不免大驚失色道“這是怎麼了?”
寧缺道“我他麼也想知道是怎麼了!”
寧缺把桑桑背到身後。
桑桑靠在他的肩上,臉色蒼白。
桑桑把大黑傘接了過來,很奇妙的是,當大黑傘進入她手中後,頓時變得比先前穩定了很多,似乎能夠承受更多佛光的衝洗。
寧缺背著桑桑向佛光外走去。
但是一旁的小黑卻是發現,他沒能走出佛光。
那道遠自瓦山頂峰降臨的萬丈佛光,仿佛能夠感應到他的位置,更準確說,是能感應到舉著大黑傘的桑桑的位置,隨著他的腳步而移動。
小黑道“寧缺,停下,這光跟著你走,你走不出去的。”
寧缺停下腳步,默然無聲。
忍不住朝著小黑問道“葉夫子去哪兒了?”
……
洞廬外。
葉千秋蹙眉,抬手。
寶樹一臉驚恐,道“你到底是誰!”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不能殺我!”
回答寶樹的不是某句話。
而是一根指頭。
葉千秋的一指洞穿了寶樹的眉心。
寶樹瞪大了雙眼,眼中的惘然和驚恐無法消散。
然後,他朝著後邊倒下。
盂蘭鈴停了下來。
爛柯寺裡的鐘聲還在回蕩。
來自瓦山頂峰佛祖像的那道佛光,無視人間一切物理屏障,以無比神奇的方式朝著爛柯寺籠罩而去。
看上去就像是黃金粉末和珍珠粉末混在一起,然後被陽光點燃,顯得無比莊嚴華美。
葉千秋蹙著眉頭。
直接邁步。
然後,停在高空。
一拳轟出。
轟!
瓦山頂峰的佛祖像瞬間崩塌!
一道道裂縫出現在佛祖像的身上。
那佛光從那一道道裂縫之中散出,仿佛是一道道金線,朝著上方天穹直射而去。
下一刻。
葉千秋的百丈法相出現在了瓦山頂峰。
抬掌一按。
一隻巨掌現於蒼穹。
遮天蔽日。
佛像崩塌之後,所有直射蒼穹的佛光,儘數被這隻巨掌給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