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的世界裡,道門強盛,依舊有佛的存在。”
“在佛的世界裡,佛門強盛,但也依舊會有道的存在。”
“水至清則無魚。”
夫子聞言,喝了一口酒,看著蒼穹,道“我到底該如何選擇呢?”
葉千秋笑了笑,道“你好好想想。”
“想不通就呆著。”
……
夫子想的事情,普通人自然不會懂。
葉千秋倒是懂,隻是不想和他去深究什麼。
畢竟,很多時候,想要想通一件事,還得靠自己。
夫子隔三差五的來找葉千秋喝酒。
搞得葉千秋都有些嫌棄這老小子。
這一日。
一個人來到小院。
他是朝小樹。
離開長安許久的朝小樹這一次回來,可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他是帶著老婆孩子一起回來的。
看到朝小樹回來,小黑很開心。
朝小樹帶著老婆孩子來拜訪葉千秋。
順便來打聽寧缺的事。
葉千秋隻說讓他彆想太多。
……
天啟十六年秋後的整整一年間,長安城生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事,但真正引世間所有人矚目的,是那一件接著一件的喪事。
大唐朝堂之中,接二連三的有老臣逝去。
而沒有逝去的一些人,也逐漸接近了自己生命的尾聲。
比如,大唐國師李青山。
小院裡。
秋風拂著微黃的落葉在庭院間滾動,李青山把目光從落葉處抬起。
將手中的棋子落下之後,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拿出一塊白色方巾掩著嘴唇,輕輕咳了兩聲,然後仔細把方巾疊好,藏進袖中。
這一年來,李青山看著明顯的老了,也沉默了很多。
李青山看著葉千秋,緩緩說道“生老病死本是自然之事。”
“但真到了這個時候,終究還是有許多不舍。”
“您能體會這種感覺嗎?”
葉千秋道“大概能體會一些。”
李青山道“這一年,死了不少老人。”
“陛下的身體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我在擔心大唐的未來。”
葉千秋笑道“你還真是一個稱職的國師。”
“都到了這等時候,還在擔心大唐的未來。”
李青山道“如果夫子一直在,那麼大唐自然沒有問題,就算有些問題,也隻不過是些池塘裡的漣漪,掀不起什麼驚天駭浪,然而夫子總有離開的那一天。”
葉千秋道“那又如何呢?”
“這世上本就沒有永恒的王朝。”
“即便有一天大唐沒了,也是自然之事。”
李青山道“您在長安住了這麼久,應該是有感情的吧。”
葉千秋道“你想說什麼?”
李青山道“我知道,您對大唐並無惡意,而且,我還知道,您一定能比夫子活的更久。”
“所以,我想求您,能否在將來大唐危急之時,拉大唐一把。”
葉千秋蹙眉道“這似乎有些不太合理。”
李青山道“我知道,這個請求有些唐突,大唐對於您而言,隻是浮雲。”
“但……您應該知道,在您身邊生活的這些街坊鄰居,他們都是大唐的子民。”
“如果有一天,大唐麵對危機,他們能否在危機之中存活下去呢?”
“我想,您一定不願意看到您身邊的這些老鄰居成為那狼煙之下的亡魂吧。”
葉千秋聞言,將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盤上,淡淡一笑,道“你說的話,成功打動了我。”
“你的請求,我可以答應。”
“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李青山眼中湧現出一抹喜色,道“有什麼條件,您儘管提,隻要是我能辦到的。”
葉千秋道“明天一早去西城的胡記,給我買兩籠包子回來,要一籠肉餡的,一籠素餡的。”
李青山聽著這個條件,微微一怔,然後一臉歡喜的點頭,道“好,沒問題。”
……
秋雨落長安。
轉眼間,又是一年過去。
在這一年最開始的時候,中原的局勢其實十分緊張,尤其是在那些知曉爛柯寺之變真相的大人物眼中,更是如此。
爛柯寺之變,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可以認定是那個神秘的葉夫子在庇護冥王之女。
那麼葉夫子便應該是整個天下的敵人。
而葉夫子在大唐,在長安。
書院沒有動他的意思,甚至還傳出了夫子和那位葉夫子整日把酒言歡的小道消息。
這個消息無疑在表明,書院和那位葉夫子是站在同一戰壕之中的。
這對於世上的很多大人物來說,都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一個夫子就足以讓人頭疼。
現在,又多了一位葉夫子,而這位葉夫子還被很多人稱之為葉神。
懸空寺講經首座被暴揍的事情在很多大人物的耳中流傳著。
講經首座回到懸空寺之後整整一年閉關不出,也在這些大人物的耳中流傳著。
甚至有小道消息說,講經首座可能活不長了。
小道消息還說,那位葉神在暴揍了講經首座之後,講經首座的不滅金身也受到了重創。
很可能在不久之後離開人世。
很多大人物都在觀望著。
有很多人以為,西陵神殿會逼迫大唐交出那位葉夫子,甚至隨時有可能以此為借口,號召世間億萬昊天信徒,向唐國起一場聖戰。
然而,等了一年多。
依舊沒有等了西陵神殿的動靜。
直到十餘日前,西陵神殿正式詔告天下冥王之女的真實身份,這直接導致大唐朝野陷入數百年來最激烈的紛爭之中。
原因在於那冥王之女的師父葉千秋一直住在長安,書院沒有絲毫阻攔的態度。
而且書院十三先生寧缺與冥王之女的關係,書院也一直沒有明確表明過態度。
幾乎所有官員和百姓,在這時,都對書院提出了質疑。
傳說中的永夜將至,世界將會毀滅。
這個傳說幾乎人人都聽說過。
麵對世界可能毀滅的結局。
沒有人不會不在乎。
找到冥王之女,拯救世界,拯救自己,這是如今世間所有人的想法。
自然也包括大唐的人。
書院麵對這種情況,自然沒什麼說法。
依舊沉默,沒有態度。
葉千秋這裡,無人敢來打擾。
但是,街裡街坊的人,似乎都傳開了,桑桑就是冥王之女,而葉千秋作為桑桑的師父,很可能是冥王之女的護持者,很有可能也來自冥界。
起初,不少人對這說法嗤之以鼻。
但是,架不住傳言越傳越厲害。
很多街坊鄰居,也都在想,葉千秋到底是不是冥王之女的守護者,是不是來自冥界。
於是,葉千秋的過往被翻出。
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在天啟十年出現在長安之後,就一直沒離開過。
在此之前,找不到任何關於他的痕跡。
而這些信息的傳出,讓更多的人恐慌起來。
很多街坊鄰居都開始刻意躲著葉千秋。
甚至在葉千秋這裡上課的幾個孩子都被自己的父母給困在了家裡。
隨著日子的推移,最後隻剩下虎頭和阿南來上課。
虎頭就是麵片兒館李三兒的兒子。
阿南就是家裡賣油餅的那個。
這一日,小黑提著一筐雞蛋回來,臉上很是鬱悶,朝著葉千秋說道“師父。”
“這些人怎麼這樣啊。”
“這幾年,您對他們咋樣,免費教他們的孩子讀書。”
“還時不時的救濟窮的沒飯吃的那些家夥,現在不過是一些謠言而已,他們就如同躲瘟神一樣的躲著咱。”
“這人心都是肉長的,怎麼就捂不熟他們呢?”
葉千秋坐在屋簷下,看著杏樹枯黃的落葉緩緩飄下,淡淡一笑,道“趨利避害,畏死樂生,人之常情罷了,他們都是普通人,不必太過苛責。”
小黑看著葉千秋氣定神閒的樣子,忍不住說道“師父,要不我們離開長安吧。”
葉千秋聞言,笑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小黑,屋子裡的書你該多看看了。”